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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一三七章 关于那些一波三折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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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一)

外头吃沙,我们揣着茶水零食坐进客院大厅交谈,分享一下彼此经历,互相补足,好对之前那糟心事件有个全盘性的了解。

我将牢狱里的日常生活一语带过,集中描述五圈梅花图案与五影阁、铁面人及风月场所间的连结推考,最后将那只顾异性没有人性的绿眼人挑出来从头到脚臭骂了一顿,想到他至少还愿留件内甲给我护身,心境微微一松,可随即想到人家很可能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没空连亵衣一齐打包换下,这才没觉我里面还多穿了一件防身甲,这条善念可能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又重拾激动的情绪,撂下「下次最好别让我碰到」之类的狠话,否则……其实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云云。

白玉堂一旁凉道:「其实你现下便可去拿他怎样,他人如今就关在岛上,五爷在旁看着,让你尽情地打!」说着眼神一瞬间有阴鸷,从眼底淌流过去的冰冷,竟像拔出刀锋随时要溅血的利器一般渗人,却是立即便收敛了住,很快又恢复一副玩事不恭的笑脸,给我提议了几种适合我的揍人方法。

我:「……」

我暗暗心惊,心想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不小心迸放出来的恐怖气势,应该便是在那些江湖人口中,称作锦毛鼠白玉堂的白五爷,真正起怒时的模样吧?寒中带煞,看得人阴冷冷的,怪不得江湖之人都不敢轻易将惹呢。

与此人时常在打闹玩乐,常藉机在心里腹徘他是只小白鼠来者,腹徘得久了,都差点忘记此子本质上是个背着刀乱窜的凶猛禽鼠……完全不是小白鼠那种温驯可爱会任人拿捏小生物啊!

我听着他们说起当初寻我的经过。

那日,血蝴蝶踏月而来,白娘子闺房内的床幕中有佳人窈窕,影影绰绰。哪知夜半三更手动放迷香开阵,佳人虽卧却不迷,他邪邪地喊了一声妹子,然后一个身形压上去——娘呀!还没吃到豆腐就差点先被一道冷光劈成两半!

赶紧跳开仔细一看……啊娘喂喔!眼前这寒冷的五官、这铁青的脸色,分明是来自于十八层地狱的冰火阎罗王!是哪些眼瞎传的冰山玉美人!

血蝴蝶过去能四处犯案不被查获,智商自然也达高标线,当下便明白自己恐怕被人当鳖抓了,赶紧想逃出瓮中……可惜被这江湖上的五大巨头围攻,除非他修炼成土行孙的功力遁地而走,否则就是给他一对雷震子的翅膀,恐怕也要被掷穿下来!

经丁家二哥的数据库确认——俊眉俏脸眼神陷落,这人不是花冲还是谁?消息一经确认,已憋屈了许久的白玉堂当即凶性大,把连日来纂下的苦闷全泄到这个罪魁祸的身上!

人说一夫当关独占鳌头,他将一柄宝刀使得叫天花乱坠,下起手来是格外地狠戾,没几回合便直接挑断了人家的脚筋,血蝴蝶惨叫一声倒地——可怜没人同情——被众人圆滚滚地绑成了一颗球待转送,自此无处话凄凉。

而赶过去凑热闹的丁家妹子抵达时,白玉堂这场风驰雷掣的泄已经到达尾声,她只能马后炮地过去踢上了几脚表示自己有参与到,然后就被自家兄长捉去一旁质问兼再教育了。

一开始,她很有义气地没将我抖出来,可待现场之事处理一段落,她回雅阁后却没现我的踪影,只见阁内桌歪椅倒杯盘碎了一地,地上还有几抹血迹,惊觉不好,才赶忙冲出去通知外头还在处理善后的一票人「其实虞兄也在现场不过人凭空消失了」云云。展昭和白玉堂一听,当场脸色一变,领着众人来到雅阁查看,见现场凌乱而血迹斑斑,只知我不知是被何人给捉走了,似乎还曾反抗得厉害。

白玉堂事后与我说:「你不知猫儿当时看到地上留下的血痕,脸色有多难看,连五爷我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丁月华吐他嘈:「五十步笑百步,你当时脸不也黑得跟让一盆狗血喷了?好意思说人家!」

白玉堂睁着桃花眼瞪了她半晌,才尴尬地偏过头,嘟囔道:「五爷我这不是看小虞儿你太好欺负了,怕你给人家欺负了么?」

我:「…………」

如果不是因为在下实在了解眼前这位傲娇青年表达关心的方式,我一定会想要揍他一拳……谁哪里好欺负了喂!

莫要再任意踩踏人家的自尊心了啊!!

那天晚上,他们一知我失踪便四散开来追踪,不过寻遍整座城依然未现我的踪迹,最后展昭借用了苏州官府的力量,而白玉堂因着地理之便,飞书回陷空岛求助,四鼠赶来协寻,一连多日,搜寻范围早已扩大至邻境地区,仍然一无斩获。

可那逮捕归案的花冲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

恰好王朝、马汉从应天府及泗州勘验完现场回开封后,又被包大人派来苏州帮手,一听说我失踪,卷起袖子立即想加入搜索大队的行动,却被展昭劝着先将犯人押送回京城结案。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许在下的阳寿还有些议价空间,展昭在邻近乡镇查探时无意间瞥见一名形色匆匆的男子,罩着纱笠帷帽,那几分熟悉的身形引起了他的注意。出于办案多年锻炼出来的直觉,他当即尾随其后,最后竟在镇郊一处不起眼的屋子里,现了那名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容貌与我有八分酷似的女子。展昭潜伏暗处,观望男子脱帽后的容貌,不正也是个孰悉的长相,熟悉的湖绿瞳眸……他当时蓦然就联想到先前在明月楼里纠缠过我的绿眼胡商,心中很快便浮出一纸模糊的阴谋论轮廓,然后就唰地跳进去将两人都抓了起来。

对那冒牌李云而言,这系「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应证,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管你原本动机是要救人也相同。他这现世报来得特快,同时告诫了我们一个人深省的道理——在一个本地人民普遍黑黑眼的国度里,拥有特立基因的人还是安份守法低调过日子就好了吧!贴了这么一块鲜艳又扯不掉的便利贴在眼睛上,还学人家出门做什么坏事?

这又不是个人人能同在下那天才师父一般拥有改变瞳色能力的时代!

你看,随便走在人群里,两三下就被人揪出来了吧!

莫说彼时展昭头好壮壮没像上回碰面,被他们以软筋香软骨散制住,彼时邱香娘子半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角白,浑身缠满绷带,一副受刑过后凄惨的模样,连要下床都有困难,更遑论挥战斗力了。如此情况他们若能从南侠手下逃脱,还真得盼望来一颗天外奇迹当场将展昭砸得不醒人事了。

天底下没有这种奇迹。

就算真有,依陨石重力加速度降落的波及范围,他们也只有手牵手一起玉石俱焚的份,逃不出生天。

听说,很几日未有睡眠的展昭彼时失却了翩翩君子的好风度,破天荒以那倒在床上的孱弱女子作要挟,逼绿眼人说出了我的下落。

听说,展昭他一知晓我被打包送进囚室顶替成个受人拷问角色的时候,登时惊怒,江湖血性大起,差点当场捅个绿眼人对穿!

……好在展昭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处境为何,永远不会失去他基本的理智——这一剑捅下去后就真不知该去何处寻我了,生不见人死也收不回尸,所以千万不能砍——所以他只学三国时某名君主一剑下去,劈烂了绿眼人身旁的一只茶几角而已。

尔后他出了讯号,与前来会合的白玉堂齐将此二人带回据点……据说和绿眼人促膝长谈了一夜,直至达成某种协议,绿眼人才愿将我所在庄院的地点供出,并坦白了他们的身分。

(一五四二)

绿眼人名叫邱封,他和邱香本是兄妹。

自幼家庭破散,失其庇护,被人卖进了五影阁内的杀手培训班培训。

邱家的运动基因看来十分优良,因为两兄妹皆在腥风血雨的培训班中都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路从基层做到高级干部。妹妹更威,凭着阁主的青睐,最后更挤身进阁内地位仅次于阁主的五影之列。

后来,不知是经过了怎样一番百转牵回的历程,妹妹邱香不欲再替组织卖命,找机会揣上组织内的一要紧物做护身符便跑了,想见跑路的当时情况一定紧急,因为她连自己兄长都不及通知便已遁走,害她哥此后在组织内的地位堪怜,十分地尴尬。

不过待在五影阁内聚少离多、多年冷酷的时光里面,却未消磨掉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邱香此女于行动上虽没道义先遁,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家兄长,终究是没远遁到国外跑得彻底,才会生几次邱封遇险邱香便现身相助的场面,叫我们遇上,才只晓原来这世上除了双生子以外,却还有人能长得同他人如此相似。

五影阁阁主在邱香叛逃后曾找过绿眼人邱封一回警示,曰他若想自己妹妹活命,最好别同她一样生出叛离的心思,只要忠心替他做事,他可考虑不将组织内下达活捉秋香的「追缉令」改为灭杀的「追杀令」——否则届时阁内杀手尽出,难保邱香能再逃出生天。

第一次在傲沧庄中,那遭邱香杀死之神行太保钟雄,其实本乃邱封彼回行窃任务的同伴,负责掩护并确保「假神偷」的退路。不过鉴于黑吃黑的流行总是历久不退烧,而邱封因邱香之故,近年在阁内地位动摇得厉害,难免底下便有钟雄这种特别积极上进的份子,萌生出想取而代之的奋斗心理,于是便打算在邱封背后扯他后腿让他失手被擒,只要这邱封搞砸阁主所交付的任务,难保便不会对他耐心告罄,则干部位置就有望能换换新血了!

说到邱香能坐上五影之位到底是有真本事,她完美的蓝图是同兄长一起脱离组织天下消遥,是故早一直暗中注意她兄长的消息——锺雄的计划被她现后,她知此人对己兄的陷害之心不会死,是故乾脆一了百了,隐藏身分混到傲沧庄上杀之,又夺其身上令牌,以令牌调度阁内人员善后,最终让她能带着自家兄长顺利从众多武林人士的手底下逃脱……可惜这邱封当初却冥顽不灵,被组织洗脑得太厉害,不相信他们兄妹俩双双背判组织后真能逃出生天,故而错过了此般千载难逢的第一次逃跑机会。

第二次在汴梁城内,邱香知自己兄长被开封府擒获后,易容成牢役混入府中,以一瓶假死药与巧封内力的组合药让展昭、青师兄、云师兄都栽了跟头,险险救出她的兄长,途中再次欲说服兄长同他一道远走高飞远离大宋,两人再不过此刀头舔血的生活。可惜她的兄长当时再次冥顽不灵,宁愿留在阁内效命,换取阁主勿对自家妹妹下达处死令。

邱封会有此种坚持的思想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他将事情看得太透彻,二就是他已被组织洗脑得太透彻。毕竟秘密组织头头这种角色,没几样催眠洗脑操纵人心的伎俩傍身怎么能行呢?会被时代物竞天择掉的!

开封府的第二回行动彻底暴露出邱香的行踪,终究是害邱香被阁内捉了回去,锁在捉拿地附近一据点里,追问她带走的保命物事的下落——那个地点,便是秀州郊区关我的那座偏僻庄院。

绿眼人邱封一方面基于对亲妹的感情,一方面也由于自己的内疚,至此终于经历一番大澈大悟,思想上生了质的变化——他如今只想将妹妹救出来,远离一切是非,叛走便叛走吧,他再不想管什么忠诚与追杀令的问题了!

不过要在阁主眼皮子底下抢人不可能,就算趁不在阁主眼皮子底下时把人救出来了,还要躲过事后的追杀,谈何容易?

正绝望之际,就在明月楼里见到女装扮像的我了。

……所以说为啥此人正绝望之际会跑到花楼里烦恼?

——一手搂著一美人左怀右抱之际,蓬勃的内分泌素可以比较容易刺激人想出办法么蛤?!

这人根本就是个外冷内狼的猪哥!

总之不管这邱封内里到底是何等品性的人,彼时他在明月楼中见到女装扮像的我后瞬间如获天启,琢磨着在这种关键时刻恰巧又遇上我这和他妹长得相似的半熟人,搞不好是老天送来的一场及时雨,一份助他们兄妹逃出生天的礼物!

……至此我确定此男信仰的老天是黑暗邪教。

——哪个慈悲的佛祖菩萨三山国王会用这种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来救命的蛤?!听他在鬼扯!!

……反正先不论这邱封的信仰究竟是否具备黑暗属性,在下这份「礼物」当时在被铁面人现调包前,确实是蒙混过了关,为他们争取到了好数日的脱逃时间,要不是因邱香伤势过重无法负荷长途赶路,现下他们搞不好真都遁到大宋边境了,不然也不会衰到半路给展昭堵到。

(一五四三)

听完绿眼人邱封的故事以后我第一反应很想翻桌!

——马的逼!

这邱封对着在下这张酷似他妹的脸还可以下这种黑手来陷害我?!

他就不怕他黑到的是某个流落在外的血亲吗!

草药你个兄妹情深咧!化身成其中炮灰是一点也认同不了的啊!

第二个反应是:

——玩笑的吧?!

怎么又是一对陷在组织劫杀里的兄妹?

这个梗用过了吧?先前便已经出现过了吧?!这样再跑出来一次真的没有问题吗喂!!

萧新和萧紫那种他乡遇故知雷声大雨点小的类型也便罢了,这种各显神通到处祸害人的配对,真心令人很想吐血啊!

这年头的黑社会难不成流行裙带就业?

简直是兄妹满黑道啊!

(一五四四)

我闷闷地收回心神,继续听他们讲古。

话题已说到他们得知关押我的地点在秀州境内,便兵分二路行动——

四鼠将邱封兄妹带回陷空岛拘禁,丁家兄弟把一直要跟的丁小妹先骗回家吩咐家里拖住后,和展昭、欧阳大哥、白玉堂组成了精英队伍,要往目标庄院一探。

潜入庄院之后,见院中守备森严,不知我具体所在之前,众人不敢打草惊蛇,只有暗中查探。

彼时我已被移出地牢关进密室,导致他们暗寻多日无果,却意外在无意间听到了「赵祯端是命大,中宫之变竟也能叫他逃脱」、「不知襄州那如何说」这两句一听就有诸多遐想的谈话……此情报一交流开来,这些当代大侠们各个都变了脸色,怀疑这组织恐怕还远不止他们想像中的复杂深沉。

那时他们已将庄院探得七七八八,只剩阁主院落未查探了。

只因阁主像个阿宅,休闲娱乐吃饭开会都挪不出他的院子,不好侵入。

展昭他们一行人商量过后,决定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先制造骚动调虎离山,由武力最强的南北双侠拖住阁主及庄内主要人力的注意,再由白玉堂与丁双侠潜入阁主院落高效率搜索。

可此面戴铁面阁主的第六感却似经南海神算加持过似的,预先便已有警觉,在展昭与欧阳大哥挑起动静双方开打后才没多久,便已现苗头不对,即刻布置人手烧庄,使得彼时本是来拖住他们的南北双侠反倒受他们牵制,赶不回去帮忙——

铁面阁主本身武功就不差,暨有层层暗器箭雨打来,火苗愈烧愈旺,很快整座庄院就陷入一片火海里边,待展昭和欧阳春好不容易脱身赶赴主院之时,主院里已经没剩下多少完好的建筑了。

丁氏双侠下襬燃着火、身上冒着烟,像簇爆米花般从两旁燃烧的建筑里分别跳了出来,着急地表示到处都寻不到我,还未查探到的部分,便只剩下主院的卧室了。

转头望向主院卧室的方向,在一片险恶的火光里壮盛,烧得最为旺烈。展昭想也没有想,不顾众人阻止,劈头便已冲进了火场里。

「我一进屋时,便知你若还在,必是被困于此间。只因房内的格局有玄机,部分空间凭空消失,只是我一时还未找到入口。」白玉堂是这么跟我吹牛的,又道:「我之所以不能确定你在不在里头,是因为我呼喊多次皆未见回应。」

我:「……」

……看来当初关我的那间密室还是总统级的隔音设备,在下从头至尾,就没听见外头有过什麼人的呼喊声过。

白玉堂继续道:「后来展昭冲了进来,我俩合力下很快便找出了密室所在,欧阳大哥与丁大哥、丁二哥随后也淋上水入内,分头找到了机关,这才赶在房子坍塌前将你救了出来。」

他最后跟我抱怨:「小虞儿你欠下我的可大了!五爷我此回为了救你,竟连头都烧了,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

我:「……」

我这时才敢光明正大地瞄上了他的乌黑秀——虽然是同样飘逸的型,可本是及腰的长度一下削减至背中,妖媚(?)的味道少了些许,人看起来倒是精神多了。

我是由衷地赞美他:「……你这样挺好,看起来清爽多了。」

无料这自内心真诚的一番赞美,却换来他桃目一瞠:「你这没良心的小虞儿!」

说着伸爪又想来捏我,被展昭一个蹙眉一个挡手拦下,情况又回到需劳驾欧阳园长奋力介入调停的状态。

一阵夏风吹起,屋外传来簌簌地叶响声,仿佛遥远的海潮道道,近在咫尺的却是喧嚣。

实打实地走过这一趟生死,连眼前这份再平常也不过的嘈杂场景,竟也如此令人感到怀念与欢喜,好似都为此刻镀上了一层薄浅的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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