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杀忠臣元吉报私怨 救良将士信劫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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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荡荡沙丘一望平,昔年曾见祖龙行。并吞已灭六王国,御侮还营万里城。
仙药未归徐福死,鲍鱼初载嗣君倾。不知创业根基薄,空负相传万世情。
隋亡逐鹿起蜂尘,扫尽云霾复遇春。万里江山还是旧,六朝人物已更新。
民心久厌凌夷世,天命终须属至仁。蚁聚蜂屯争帝业,到头难免独夫身。
且停前代诗中鉴,再说兴亡传内言。
唐朝收了江陵吴楚,词分别调,豪杰内另新枝。说那中山府薛氏兄弟五人,一名万江,二名万海,三名万澄,四名万澈,五名万湖。家世豪富,爱学武艺兵韬,万澈独有万夫不当之勇。见隋朝灭亡,山河碎割,就霸占了中山府,积草屯粮,招军买马,结连沧州高开道、兖州徐元朗、济阳孟海公,要谋夺唐朝天下。四路合兵,声势大振。有潼关盛彦师差报马上长安,奏与高祖。高祖聚集文武,商议起兵,征讨中山各郡。三齐王说:“大哥!你我去收中山何如?”建成说:“三弟,你岂不知薛家五虎,骁勇绝伦!你我手下,又没有好将官,怎么去征讨成功?”齐王说:“大哥!你差了,西府的将官,也是各处招集来的,你我若领兵到中山府,天幸收得薛家五虎,就是你我的家将了。因你我常不领兵出外,以此手下没人。如今要领兵征讨,问西府取五员将官来用。要秦叔宝、尉迟恭、殷开山、程咬金、罗士信如何?”建成道:“三弟说得是!”二王当驾叩头,奏道:“父皇!臣二人愿征讨中山城去,只要用西府五员将官,秦琼、尉迟恭、殷开山、程知节、罗成,着尉迟恭挂先锋印。”高祖准奏,传旨到天策府,宣五将来。不多时,五将入朝。高祖说:“东、齐二王下中山征讨,宣你五将保驾。奏凯还朝,重加官职,卿等各宜用心!”五将领旨,同英、齐二王,辞驾出朝,下演武场,点选人马起营。
将军挂印忙传令,楚汉争锋速点兵。
苏秦背剑为前部,五岳朝天殿后行。
大四对连八不就,拗马军随正马军。
南方火炼丹旗焰,西兑梅稍月似银。
北方八黑一定墨,震东青染锦襕裙。
天牌手捧七星剑,龙虎风云一处寻。
群鸦噪凤随銮驾,寒雀争梅献统兵。
揉碎梅花枪搅树,雪消春水将登程。
三斗混杂持兵刃,二士桃园逐对行。
双蝶戏梅军趱路,桃红柳绿映旗明。
钟馗抹额前来报,马哨山中昼夜亭。
大军止行,哨马来报:“中山界口到了!”英王传令住军。营安得胜地,军聚旺生方。屯营扎寨,休息一宵。次日,英、齐二王坐下中军帐,众将参见已毕。传令着尉迟恭先锋领半千军马,到中山城搦战。分付:“务要全师取胜,不可违慢军情!”敬德心下自想:“前部先锋,常例领三千兵,怎么只五百军士?”也不言语,披挂上马。
铁幞头衬红抹额,皂罗袍挂乌油甲。
绿靴犀皮腰悬鞭,擎枪跨上深鸟马。
领兵出营,来至中山城下。军士呐喊,鸣金搦战。中山哨马报入帅府:“有唐朝兵马临城搦战!”薛万澈说:“来的唐将,必是一员名将,今日我自出兵迎敌!”万澈披挂上马,开了中山城,齐拥出来,列成阵势,一马当先。唐阵上敬德大喝一声:“来将通名!”薛将道:“吾乃中山府虎将薛万澈就是!唐将通名!”尉迟道:“吾乃大唐前部先锋将尉迟敬德是也!”两下里蹬开战马交锋。正是:
哪吒却遇花关索,太岁初逢黑杀神。尉迟唐国擎天柱,万澈中山盖世英。
大庾岭前双虎斗,济阳江内二龙争。辰时战至黄昏后,日落山腰暂已兵。
整整战了一日,不分胜败。天晚各收兵回营。尉迟见了英、齐二王,问:“出军胜败如何?”敬德说:“臣与中山薛万澈大战一日,不分胜败,明日定夺!”齐王说:“你随西府征讨,阵阵有功,今日怎么怠缓将令?本该重治,只说头一次兵,就难为你,来日无功,定按军令!”敬德闷闷,自回营房不题。且说薛万澈回进中山城帅府,见了众弟兄。万澈说:“唐将敬德果然骁勇,我与大战一日,不分胜败。明日必须用计交锋,方可取胜!”次早,薛家兄弟聚议出兵。万澈说:“今日三哥出兵,大哥与五弟伏兵在仓山左右谷中。三兄诈走,诱唐将进仓山来。你两哨人马就杀出来,我领人马往后杀来,三哥回马往前杀来,使他腹背受敌,务要取胜回营!”众兄弟披挂,各自领兵前往去了。
且说薛万澄领兵,拥出中山城搦战。唐营哨马报知英、齐二王。齐王唤敬德领兵迎敌。敬德出阵门,瞧见来将不是薛万澈,敬德喝道:“薛万澈怎么不见?你是何人?”薛万澄大恼说:“谁不知我薛家五虎?吾乃万澈之兄万澄就是!唐将快下马受降!”敬德圆睁双眼,喊震一声,举枪去刺。万澄抡刀就迎。战不数合,虚砍一刀,拨转马往仓山就走。敬德不知是计,拍马后追。赶至仓山,只听得锣鸣人喊,山谷中拥出一彪人马来,为一员大将,绛袍银叶甲,盔顶赤缨飘,薛万江手执雁翎刀,骤马杀来;右边山谷中,鼓声震地,拥出一彪军来,为一员大将,头戴金盔光耀日,身穿银甲胜朝霜,薛万湖手持玉板刀,骤马杀来;后面尘头起处,金鼓齐鸣,为一员大将,锦袍花绣带,盔甲赤金妆,薛万澈手持方天戟杀来;前面薛万澄复回马赶来。四员将战住敬德,人马漫山遍野,裹将拢来。敬德心内自想:“我中他的计了!”果然大将军有八面威风,抖擞精神,战敌四将。一杆刃铁枪,敌着雁翎刀,迎着点钢枪,战定玉板刀,架开方天戟。辰时战至黄昏,不觉月上瑶天,碧空如洗。敬德越长精神,薛氏倍增锐气。能施战策兴邦国,惯使兵韬定太平。五将大战一昼夜,不分胜败。
敬德回至唐营,见了英、齐二王,把大战一昼夜的话,启复齐王。齐王问:“不曾损折军士么?”敬德说:“被贼将诱计,伏兵四面杀来,寡不敌众,折了一百余兵。”齐王听说大恼:“你这黑贼!当初不过月余,取我唐朝江山千里,但遇交战,阵阵得胜,斩将夺旗,何曾损折军士?今日我用着你,就怀二心,不服差调!”喝令刀斧手:“把尉迟恭推出斩报来!”闪过秦叔宝奏说:“殿下息怒!权赦尉迟恭初犯!”齐王说:“我军令在先,要全师回营。头次违令,我已饶恕;今日出兵,不能取胜,反折军士。两次无功,再有什么理解?不准所奏!”叔宝又奏说:“殿下!胜败兵家之常。况我这里将寡兵微,他那里用计埋伏,岂能保全?姑从宽宥,令其立功赎罪,则恩威兼著,人思报国。设若典刑,人心不服,窃恐将士一朝解散,不能自安。望殿下思之!”齐王一心怀着旧恨,要杀敬德,见叔宝犯颜直谏,反生嗔怒,拍案高声喝骂:“你这干贼!倚着西府的权势,相结党恶,不服差调!我唐朝没有你,终不然不取了天下?”唤刀斧手:“把秦叔宝绑去,一同斩报来!”一壁厢正绑出营,唬得罗成魂不附体,心下自想:“我待要过去直谏,尤恐连我也要取斩,再有谁来解救?”那罗成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连忙唤心腹军士,取了二将的兵器鞍马。说时迟,那时疾,罗成放马跑到法场,喝声:“留人!”割断了绑索,呐一声喊,劫了法场。三将上马,往前去了。且说旗牌官报知英、齐二王,二王大惊,唤程咬金:“快去招安三将,许他立功赎罪!”咬金一骑马赶出营寨。约有数里之地,远远望见三将。咬金连声高叫:“三位将军!殿下有令,招安回营!”敬德回马,赶近前来,举着竹节鞭,喝一声;“勇夫!谁要你招安?”唬得咬金拨转马复回营,启奏英、齐二王。英王说:“三弟,都是你偏执已见!叔宝止因谏言,非有罪犯,不应一概施行!”齐王说:“我才要斩之时,大哥又不言语,事已至此,不须埋怨!”齐王传令各营将士小心,昼夜防备敌兵不题。
且说秦琼、尉迟恭、罗成来到中山界口,三将说:“我们商议个去处。”叔宝说:“我们无奈行此事,终不然真个反唐?英、齐没了你我,料然收不得中山府的刀兵。这次必定二殿下领兵出来,我们还要面主伸冤。如今回潼关去等候。”敬德说:“秦将军见得是!”三人勒转马,抄路径往潼关住下。叔宝说:“我们虽在此等候主公,主公不知其故。英、齐决然捏情,诬奏朝廷。如今烦罗将军暗地回长安,把冤情诉闻主公,就安抚三家宅眷。我二人在此候将军。将军若同主公出来,在此相会。今日就烦一行。”士信卸下戎妆,扮作经商客旅,径上长安见秦王不提。
再说中山府薛家五虎商议,万澈说:“虽与唐王交战,二次不分胜败,他那里料不用心防备。今夜我们分五路人马,去劫唐营,功可成矣!”万江说,“四弟所谋,正合吾意!”五人全妆披挂,整点军士。到了三更时分,扎垫人马,滔滔地拥出中山城。人尽衔枚,马皆勒口。直至唐营,连放三声火炮,五路人马,呐一声喊,杀进唐营。有程咬金、殷开山、乔公山、耳珠晃、褚可达五将,迎住敌兵,忙掣兵刃上马,保着英、齐二王,奋勇杀出,夺路而走,也顾不得人马。被薛家五虎追杀数十里,唐兵十丧八九。天色将明,众将保英、齐二王退入灵台县。薛家五虎得胜收兵,回中山城,兄弟们置酒庆功不提。
再说英、齐二王,屯住灵台县,与众将计议:中山府刀兵,难以定夺,今着乔公山星夜回朝,取救兵接应。就把三将谋反事情,奏闻朝廷。齐王唤过乔公山,附耳低言。乔公山说:“知道了!”辞了二王,一骑马径上秦京。有日来至大国长安,东华朝前下马。高祖视朝,黄门官奏:“乔公山等旨!”“宣至驾前!”朝拜高祖,乔公山把出兵不利情由,并三将造反的事,一一奏闻。高祖大惊,问:“他三人为何结连造反?”乔公山说:“不服殿下差调,阻挠军令,惧罪谋反!还有一件机密之事,奏知万岁。”高祖传旨,散了文武。乔公山直临御前奏说:“有反臣家属,见居长安,恐生内变。殿下令臣密奏圣上,把三将家属,就行取斩,不可迟延,免生后患!”高祖准奏,分付乔公山:“快往中山,协同守备。朕别调人马策应。”乔公山辞驾出朝,离却长安,回到灵台县去。毕竟高祖杀三将家属,不知如何。正是:乌鸦共喜鹊同枝,吉凶事,全然未保!
齐王何事挟私仇,致使忠良作叛流。
秦府若非仁厚主,唐家社稷等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