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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魏玄成抱竿哭主 徐世勣被说降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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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唐秦王起兵,先到桃林安民不题。且说唐俭晓行夜宿,渴饮饥餐,来至大国长安,进城天色已晚。天外暮山紫,林间夕照红。晚景不题。

次日,高祖驾设早朝。只见:御炉香蔼黄金殿,潜济衣冠拜冕旒。百官朝拜已毕,唐俭、盛彦师出班启奏:“臣随二殿下征讨王项拔、杜伏威,闻报李密在潼关造反,斩了盛彦古,杀了独孤娘娘,占住桃城招军买马,积草屯粮。二殿下恐李密招集群党,侵犯地方,以此撤军下桃林,将李密追至邢公山、断密涧擒斩。先差臣二人回朝启奏,二殿下到桃林安民。事毕,就领人马到恒定、历阳去!”高祖见奏,雷霆大怒,连骂:“背义忘恩的反贼!怎么杀了御妹,又杀守关之臣,把朕的好意,悉付流水!”传旨向云阳市里,立数丈高竿,悬挂反贼级示众,钦赏盛彦师添拨三千人马,守备潼关,着官校护送独孤娘娘灵柩回朝。又差唐俭带领花缎羊酒,到边享贺秦王。二将领了旨意,盛彦师赴潼关守备,唐俭竟往西府去了。正是:朝朝红日升沉,夜夜冰轮起落。

把李密级,才号令得三日,有一白衣秀士,威仪整整,文质彬彬,走到高竿之下,两手抱竿,将李密兴废哭诉一番:倘秀才临两泪倾,伤情惨戚忆王孙。

抱竿痛哭声声慢,乌夜啼悲想魏君。

早信茂功端正好,二郎神谏邴原真。

三贤贬谪梁州序,赚煞雄师百万兵。

虞美人家亡国破,满庭芳草化为尘。

混江龙主无投奔,滚绣球抛弃谏臣。

四块玉临唐帝辇,双双龙虎谒金门。

神尧传下元和令,贺圣朝宣宰辅臣。

重叠金銮参圣主,感皇恩赐玉芙蓉。

一枝花配成姻眷,沉醉蓬莱凤阁春。

不恋殿前欢乐好,诈行香愿出西秦。

秦王怒三台令,虎将雄师驻马听。

断密涧沉如梦令,蓦山溪里箭折身。

忙将三换头诛落,驾夜行船上玉京。

高祖喜春来级,悬竿哨遍四方民。

迎仙客诉多时节,闪过哪吒数队兵。

挂金索绑白襕士,拥入朝天见帝君。

魏徵哭诉未绝,众军校说:“这人好大胆!不遵圣旨,抱竿而哭,必有原故!”连忙走近前来,把白衣秀士拿住,拥至朝前等旨。高祖正视朝,黄门官奏:“有白衣秀士,抱竿痛哭李密,如今绑在朝前!”高祖说:“拿来!”拥到驾前俯伏。高祖问:“你是李密手下什么人?”魏徵不答应。高祖又问:“你是他的文官,还是武将?莫非至亲契友么?”也不答应。高祖大恼,说:“既不回话,斩报来!”魏徵仰面对天,应声高叫:“唐不及汉!”高祖说:“且放转来!”遂问:“怎么唐不如汉?”魏徵道:“昔日汉高祖与楚霸王,结义八拜为交。高祖为兄,项王为弟。后来霸王与汉王争夺江山,霸王因兵败,自刎乌江。汉高祖心下不忍,将霸王尸,用王礼殡葬。今陛下与李密宗亲,非同汉楚结义之辈,虽则李密谋叛不忠,斩之以彰国法。万岁乃仁德之君,岂忍将李密级,悬竿号令?”高祖问:“你既然通今博古,为何不言名姓?”魏徵说:“臣得罪于二殿下,以此不敢通名!”高祖道:“就有罪犯,寡人俱赦!”魏徵道:“臣是魏徵!”高祖见说,惊讶不已:“险些失误了贤士!吾儿世民,不亏贤士改赦,岂有归日?朕御屏上现写三位的名姓,久慕不忘。今得见卿,天之幸也!”便欲封官赠职。魏徵叩说:“若蒙圣上洪恩,敕放魏王级,待臣殡葬之后,方敢受爵!”高祖准奏,传旨:“收了李密级,选地殡葬!”魏徵陈说祭仪,拜奠已毕:“臣今日辞主投唐去也!”归朝朝拜高祖,山呼万岁。高祖钦赐花缎,官封东宫洗马。魏徵当驾谢恩。

高祖又问:“今遇先生,已遂大愿。不知秦、徐二贤,今在何邦?”魏徵说:“秦叔宝在河南东郑王处,徐茂功谪官在黎阳。此人足智多谋,运筹决策,兼晓阴阳术数。若得茂功归唐,群凶不足虑也!我主如要此人,臣去说他,匡扶社稷,若何?”高祖说:“思念三贤,如渴求浆,如饥待食!今既知踪迹,就烦先生一往!”高祖亲修一道旨意,付与魏徵。魏徵拜辞出朝,卸却冠裳,穿上绅衣幅巾,带了仆从,径往黎阳城去,只见:

山横鸟道,路绕羊服。数家烟火深林,几处花村犬吠。夜宿月留茅舍影,晓行鸡度竹窗声。

不题魏徵行程,再说唐秦王安抚已毕,把人马趱到恒定,离城五里安营,屯下人马,安歇一宵。次日升帐,传令着刘弘基领三千人马,到恒定城挑战。刘弘基披挂上马,领军出营,直临城下骂阵。有恒定哨马,来报漫天王,王项拔急聚将佐,商议出兵。骁将张凯曰:“某愿迎敌!”王项拔大喜,赐酒助威。张凯顶盔贯甲,点三千人马,趱出恒定城,排开阵势。张凯擎刀跃马,拥出阵门。刘弘基大喝一声:“天兵到此,还不早献城他,安敢拒敌!”张凯也不打话,拍马舞刀砍来。战不数合,被刘弘基一枪,把张凯刺于马下,砍倒旗竿,乱杀恒定人马。刘弘基奏凯回营,秦王不胜之喜,书上稽勋簿,赏劳不题。

再说恒定哨马飞报漫天王。有参谋许范曰:“唐兵虽胜,其气必骄!今夜分兵去劫唐营,出其不意,必获全胜!”漫天王喜其谋,即命护卫将军苏洪、吕翔,领一支兵,劫中哨。王世才、柳瑾领一支兵,劫左哨。高胜、吴守方领一支兵,劫右哨。漫天王带领副将周劭、范金,领一支兵,压阵策应。分拨已定,众将披挂,整齐人马不题。

且说秦王在营与众总管正议军情,蓦然起一阵狂风,险些儿把帅字旗刮折。李淳风奏说:“今夜主有贼兵劫寨,就计破之!”忙传军令:“左右俱掘下陷人坑,把人马四面埋伏,屯着空营,悬羊擂鼓,饿马提铃,虚设灯烛,埋伏人马。但听号炮一响,就把贼兵围剿!”又令:“殷开山、高士廉二将领二千铁骑,埋伏于恒定城东门两旁,倘贼兵败回,不许放他入城!”各门俱令将士把截归路。调遣已定,众总管带领人马,分头埋伏去了。再说漫天王王项拔,众将装束停当,到了二更时分,军尽衔枚,马皆勒口,一拥出城,径奔唐营。不知高低,都跌下陷坑。唐营放起号炮,四面埋伏的兵,如山崩水涌,围裹将来,把王项拔三路人马,尽投入陷坑。王项拔见中了唐家计策,急退兵回城,被殷开山、高士廉挡住归路。王项拔无心恋战,拍马转身就走。殷开山骤马赶上,举起醮金斧,当头砍去,王项拔死于马下。周劭、范金尽皆抛戈乞降。殷开山说:“既降,叫开城门接驾!”二将趱近城,叫开了门,同参谋许范见了殷开山。开山分付军士,不许伤害平民,止将王项拔一府人口,绑赴军门。次日,满城百姓,香花结彩,周劭、范金、许范随着殷开山,到营见了秦王,迎接进城。王府坐下,三人朝见秦王:秦王把王项拔家属滴库远边,其余将住,随军听用。安抚黎民,,改换旗号,设宴庆赏功臣。着李大亮镇守地方。仓库俱已宁溢,传令起兵到历阳,;收社伏威去,剑指华山山欲裂,马饮长河河欲竭。

驱兵直下历阳城,刀头不染生灵血!

有日,兵至历阳,离城十里安营。秦王升帐,两边排列将佐,号令军情,商议出兵。总管袁道泰奏说:“臣旧日与杜伏威有一面之交,此人虽是武将,情性闲雅,有儒者之风。臣今亲去招安,必然归顺。”秦王大喜:“卿当用心安抚!”袁道泰辞王出营,上马扳鞍,直至历阳城下。叫巡城头目:“快通报杜将军知道,说敌人袁道泰相访!”军士报入帅府。杜伏威即出城迎接,同袁道泰径至帅府,分宾坐下。杜伏威说:“故友不聆教益,倏三载矣!”袁道泰说:“兵火间隔,瞻仰无从,渴想之诚,神游梦聚而已!”杜伏威问:“故友从何处来?官任何邦?”袁道泰说:“某仕唐朝,职叨总管。今随二殿下征伐王项拔,俱被擒剿。就兴师到此,雄兵猛将,势若丘山。某思与兄素忝知爱,岂忍袖手旁观?其奏过殿下,奉旨特来招安将军。况殿下乃仁德之主,敬贤礼士,驱士马灭烟尘,十有六七。某恐火燎昆山,不分玉石。且将军素怀忠义,安忍戕害生灵?若归顺唐朝,必当重用!高明裁夺!”杜伏威说:“既蒙教谕!吾亦闻唐朝宽厚,敢不从命”即同袁道泰上马出城,径至唐营,趋入中军拜降,请秦王驾入城。秦王带领将士,大势人马起营进了历阳城,帅府坐下,大小官员俱来朝贺。杜伏威献上人口文册,秦王暂封杜伏威总管之职,随军听用,着温大雅守备城池。安抚已毕,一日,秦王传令,收拾人马回桃林县不题。

再说魏徵行程,非止一日,来到黎阳,进了城门径至徐茂功府门,将一纸缄,付与阍人传进。茂功看了姓名,整冠束带,出来迎接,把魏徵邀进府中,各叙寒温,分宾而坐。茂功问:“魏大人!一向在于何处?功名事业若何?”魏徵说:“小弟守困在家,因念故友,远来相访!”茂功说:“大人来得却好!我在家正没兴趣,今荷宠临,且在舍下盘桓几时!”把魏徵请入书院坐下。不多时摆下酒肴。清泉酿西,碧溪钓鱼。玉瓯中饮浮莲子白,雕盘内爪嚼水晶寒。二人饮酒间,把李密兴废事,谈论一遍。只见家童来报说:“外面有一将官,背着黄宣,说漳南有旨到来!”茂功说:“大人请坐!我去看一看就来。”连忙起身出外。果见一员大将:

凛凛威风气势昂,熊腰虎背半戎装,

袋中紧扣弓和箭,鞘内深藏宝剑光。

茂功把将官接到厅前,那将官把旨意放在桌上,却与茂功施礼,茂功问:“将军何邦至此?有何荣干?”那将官答道:“末将奉漳南夏王差来,苏定方就是!久仰先生大名,特来相请,匡扶社稷,伏乞俯从!”即速命驾。茂功说:“不才空有虚名,素无实学。弃功名如敝履,视轩冕若浮云。甘分渔樵,不愿出仕巴久,烦将军拜复夏王,休怪有妨来命!”苏定方再三礼请,茂功坚执不允。定方取了旨意,长揖而别,返回漳南去了。

茂功转入书院,魏徵问:“先生!何邦来请?”茂功说:“夏王窦建德,着苏定方来请!我因不愿为官,回复去了。”魏徵说:“先生为何不愿出仕?”茂功道:“大人!世乱人愁,鱼龙混杂。想我魏王这等富贵,三年之间,国破家亡。小弟曾道芜词数句,说与大人知道!”

细推今古不须愁,何用苦营谋?玉堂金屋今安在?都翻做牧野荒丘!兔走鸟飞不住,花凋星散难留。百年光景水浮沤,一枕梦庄周。始皇定下千年计,才三世,国祚移刘。倒不如逍遥散诞,无虑无忧!

魏徵说:“先生高尚,名利两忘。这次如有别邦相请,先生不去,千万荐举魏徵一往!”茂功说:“领教!”语话间,断云遮落日,新月下瑶天。分付家童:“整顿铺陈,与魏大人安歇!”晚景不题。

阴阳易换,一日茂功与魏徵闲叙之间,家童来报:“又有别邦使臣请见!”茂功即起身走出外面,见来使青袍皂带,羽扇纶巾,有一童子捧着礼物。茂功相见,施礼坐下,那来使拱手言曰:“某乃桓法嗣便是!奉河南东郑王旨,久仰先生重望,如雷灌耳,特来拜请辅佐!谨奉币帛伸敬,万希同往!”茂功说:“郑王错请人了!我若有高见,我魏王当日不中你的神师妙计!况今多病,不得从命!”桓法嗣执意相请,茂功正色而拒。桓法嗣心下有些不然,道:“你不去便罢,我奏过朝廷,起兵来拿你,不怕不从!”茂功微微冷笑:“这贼,也未知你拿我,我拿你!”桓法嗣含怒出府,纵马回本邦去了。茂功回进书院,魏徵又问:“是哪邦相请?”茂功说:“东郑王着桓法嗣这厮,备礼来请。想魏王中了他的计,兵丧国亡,吴越世仇,纵要出仕,也不受他爵禄!”魏徵说:“先生论得极是!河南委实不该去。前者漳南窦建德,也不是北民之主。”茂功说:“不逢真主,去也徒然!”魏徵道:“曾闻先生言唐朝真命天子,倘若相请,去也不去?”茂功说:“若是唐朝有命,岂不归顺?”魏徵说:“原来先生有意于唐!实不相瞒,我已归唐,果然宽仁厚德,敬贤爱士,有三代之风。因慕先生,特着小弟来相请!那高祖:

思君犹胜荆山玉,爱你还过瀚海珍。

轮帛敬迎安国士,弓旌奉聘干邦臣。

贤兄速把行装治,同上长安谒圣君!

茂功说:“多蒙大人挚引,谨当从命!”魏徵取出旨意,双手高擎,口称:“徐大人接旨!”茂功忙排香案开读:窃闻天生创业之君,必资辅佐之臣。故轩辕得风后而天下治,文王遇子牙而周室兴。成汤聘伊尹于有莘,武丁征傅说于版筑。兴王图治,厥茂功哉!朕幸蒙大眷,为兆民主,自揣德薄,夙夜匪胜,思得幽贤臣扶不逮。兹者洗马魏徵,荐尔徐世勣,瑚琏之器,萧曹之才。朕令即遣魏徵恭聘,请赴朝端,为朕股肱,勿辜颙望!

武德一年八月十二日读罢诏书,茂功望阙谢恩。唤过书纪郭孝恪曰:“吾所属之境皆魏王城池。吾若献于朝廷,是自邀功,心实愧耻。如今将管辖州县,你可上长安献于高祖。”郭孝恪领了户口文册,辞别茂功上马,径往西秦去见唐高祖。茂功说:“魏大人,我如今洛口关请邴原真、邴原直同去投唐,何如?”魏徵说:“先生举贤荐能,有何不可?”茂功即时修书,付与家童,径到洛口关,见了邴原真呈上书。兄弟二人看了,商议道:“徐军师才识高远,他归顺的,一定是真命天子,时不可失!”即忙分付从人,准备车辆,收拾细软,并家属人等,尽行装载。二将上马,趱出洛口关,行至黎阳进了城,来至茂功门下马。家童通报。茂功迎至当厅,施礼坐下,各叙阔别之情。一面把邴家宅眷邀入后堂,夫人款待。

魏徵说:“徐大人!早治行装,同宝眷上长安去!”茂功说:“家小且缓,待见过圣上,再取家小不迟!”邴家二将俱说:“言之有理!”各人安整家小,带童仆数人离黎阳城去。

一代明君一代臣,时来龙虎会风云。

他年图画凌烟阁,青史遗芳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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