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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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并不友好,甚至于算是对西凉的羞辱,可偏偏瞬间得到了一片赞颂应和,把最先说话之人淹没在喧闹之中,“是啊,是啊,真是个美人儿……”
“啧啧——可惜了……”
“若不是奴婢,说不定做个王妃都不为过。”
本来是称赞,却因为毫不掩饰的措辞,让人恼羞成怒,陈蓉紧握双拳,努力控制着自己快要爆的情绪。
然而比她脸色更差的却是华阳,本来掀掉面纱,只是想用眼前女子来缓解下自己的尴尬,却没想到反而更尴尬。
苍穆果尔之前的奴婢丑陋不堪,所以华阳便理所当然的觉得眼前女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即便是个美人也不至于将自己比下去……却哪知,面纱之下的那张脸尽管脂粉未施,整个人也不曾精心装扮过,可偏偏就有一种出水芙蓉之感,坦然自信的神色让她的气质出挑的浑然天成。
华阳以盛装浓抹的模样站在陈蓉身旁,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奴婢的装扮非但没有在气势上输掉,反而让人有一种反差的惊喜,于是,金枝玉叶倒成了陪衬,相形见绌得有些狼狈。
“这回你口味倒是正常了。”华阳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目光移回苍穆身上。
“华阳,不得无礼。”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慕容渊一袭便服被人簇拥着来到现场,一旁跟着的还有中郎将许勋以及苏易。
这一行人不知来了多久,慕容渊面色铁青,瞪了一眼华阳,转而笑道:“无极大陆三国的人都在此处,实在是难得,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这位想必就是大武军师易止易先生了,幸会。”苍穆果尔起身对着苏易抱拳,仿佛第一次见一般。
陈蓉抬眼望去,今日苏易已换掉了之前的白衫,着了件深紫色锦袍,比起平日的皓若皎月,多了几分沉稳和凝练,太阳西沉,金红色的霞光正好披在肩头,如同一团团赤红牡丹妖娆盛开,将他整个人衬得富贵风流,矜贵逼人。
闻言,苏易上扬的眼角微微翘起,对着苍穆果尔笑了笑,极致的贵气和那一双微眯的丹凤眼,组成了一种奇异的妖艳,竟比此时天边的五彩晚霞还要夺目,还要让人惊叹。
若说之前,陈蓉成了全场的焦点,那么此刻,苏易便成功的将注目抢了过来。
“莫要站着说话,诸位——落座吧!”慕容渊干咳了一声,将一众出神的人拉回现实,率先走到位子上坐下。
苏易走过陈蓉身畔时,眼光自她面上扫过,扬了扬眉角,后者正自暗暗庆幸目标成功转移的幸运,被他这一眼瞟得登时僵住了脸。
陈蓉暗暗撇嘴,那是个什么眼神?奚落?讽刺?还是兴师问罪?
苏易和苍穆果尔默契十足,谁也没有表现出相熟的样子,仿佛初次见面的寒暄客套着,整个私宴本就是为了缓和前一日两国谈判的僵持,因而慕容渊并没有挑起话题,尽量让现场看起来轻松欢乐。
许勋本就性格沉闷,今日益少言寡语,即使以特使身份出席宴会,依旧不苟言笑,只在慕容渊和南夏其他官员偶来劝酒的时候,回上几句,加上他时不时的看向苏易,仿佛真正说话算数的是大武军师,而并非他这个和谈使者。
“王爷,看来这个许勋——”慕容渊身侧一个亲信谋士低声说道。
慕容渊手捻酒杯听言目色微沉,华阳自幼随他在战场上,感情自是非同一般,慕容渊甚至比起夏帝跟夏后,疼她更甚……这两日他用缓兵之计托住大武这一行人,只为了想一个两全之策,既可以保住自己妹子,又可以少出些金银……
“蓉蓉,去,替小王敬军师一杯。”苍穆果尔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引得暗暗关注着苏易的众人,登时看向陈蓉。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陈蓉一定不会错开等着苍穆的视线……
“怕什么?我说的话你忘了?要勇敢面对……”苍穆含笑侧头,有些暧昧的在陈蓉耳边说道。
他吐出的气息温热,引得陈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苏易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人已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仓穆果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已至此,陈蓉不得不逆着数十对眼睛托着酒壶走向苏易所在的位子,这两日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之前生的事情,努力的不去想苏易,不去想他说的话,不去想他做的事,不去想他受的伤……但是随着自己步子越走越近,紧闭的心门仿佛被猛地扯出一道豁口,于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就如那静湖岸边的迎春花香,避无可避的溢满腑肺。
陈蓉只觉的一双托着酒壶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不住的在心底问自己,你在怕什么?
她在怕苏易果真的情深意重,而她回馈给他的却是万箭穿心,毕竟世人皆知,陈氏阿蓉逃婚抗旨,自奔为眷,而后来又构陷太子,助苏澈篡位……
她也怕往前的每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他们没有未来,苏易成功,她便是前朝弃后,又如何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苏易若败……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又有何颜面面对他?
她更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自己不过是这局中棋子,就算她“不仁”在先,也还是会心碎吧?
见陈蓉缓步走来,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苏易眯了眯眼,执杯起身,宽大的袍袖遮住众人视线,手指却是轻轻按在她托着酒壶的手背上,低声在她耳畔道,“你的心忘在别处了?”说着故意吐了一口气在她耳垂之上,冷香夹杂着淡淡酒香,交织成一种别样的旖旎。
陈蓉乍被苏易温凉的手掌触及,便回了神,接着感受到他喷洒在自己耳侧的热气,竟是身子一软险些倒在他的怀里,五脏六腑仿佛爬满了蚂蚁,酥酥麻麻的几乎忘记身处何地……
“啪——”不知是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反倒提醒了陈蓉,慌忙从苏易半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现自己的手腕被其抓住,这下也顾不得太多下意识的用力,然而除了衣袖飞扬,那人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还没倒酒呢!”正当所有人都秉了一口气时,苏易却轻笑出声,语气轻柔但声音却清扬响亮。
陈蓉飞快的抽手,这一次苏易倒没有用力,任由她逃开,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苏易转身将杯子举向苍穆果尔,“多谢殿下美酒,易某甚幸。”说着,仰头干下,薄唇粉白,因为美酒的滋润透出一抹樱红,晶莹剔透,煞是诱人。
众人望向场中,只见苏易一手执杯,一手背在腰后,玉立场中环顾了一圈,这才气定神闲的回到座位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面对着两国地位高贵之人,丝毫不显怯懦,更仿佛他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眼前的所有人都该俯身顶礼……
慕容渊自始至终沉着目色,寒着声线低声警告:“华阳别忘了身份!”
一旁端坐的华阳,凌厉的秀目牢牢锁在陈蓉双袖里的玉臂之上,满是杀气,她的桌案上杯盏碎裂,一双玉手紧握成拳。
陈蓉自苏易手中抽腕之时,不小心飞起袖管,露出那双莹白如脂的手臂上,遍布着错落纵横的鞭痕,华阳尽管距离较远,却依旧看得清楚……
“华阳!”察觉到华阳反常神情的慕容渊不由低喝一声,顺着妹子目光望去,他目光微闪,遥遥眯成一条缝,“那女子——”
慕容渊起初并未留意,只道苍穆果尔身畔多了个貌美的侍婢,此刻仔细看去,却觉得那女子尽管面容陌生,但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熟悉,高冷眼神同她此时故作的维诺神态十分不符,脑海中不由的闪现出,当日在苍穆大帐里瞥见的那名丑奴……当日他便心里起疑,一个卑贱奴婢何来这般清冷的目色,以至于他反常的出言点拨。
他绞尽心机让那丑奴在同大武和谈之时出来伺候,无非就是想借机拉西凉下水,却没想到大武的军师竟是那丑奴的旧主,接着那丑奴竟然失踪了……于是只好作罢,心中却暗暗忖度,定是苍穆果尔生怕西凉被拉进这场漩涡而出手除掉了她。
“皇兄——苍穆和那贱婢设计骗我……我……”华阳咬牙说道,一双秀目渗着血红,显然怒极。
慕容渊不知华阳心中所想,更不知之前营防沟生的事情,此刻听言,疑道:“苍穆果尔和你自幼交好,他骗你什么?那女子是他的人,不管如何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为兄知你今日不痛快,但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边正说着,却听苍穆果尔忽然大笑出声,对着苏易挥了挥手,“难得易军师对小王的婢子如此青睐,若是不嫌弃,小王便将她送与你如何?”
闻言,慕容渊一怔,苍穆果尔今日会接受邀请出席宴会他已经诧异非常,如此做法……这是要讨好大武?
正想着,耳畔传来苏易清越笑言:“殿下如此大方,易某别无它谢,只有薄酒一杯,请——”
陈蓉看了看坐在位子上的某位王子殿下,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将自己送出去了?他们一唱一和的在搞什么名堂?
“慢着——”华阳忽然起身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