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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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穿过一片街区,迎面是一片低矮的牌楼,错落的竹筒小楼将大道割裂成一条条狭窄的弄堂。
青石小路蜿蜒曲折,两行杨柳随意栽种,全无规矩,堂前屋上,清风拂过,雪花纷至沓来。
韩澈佯装赏玩,也不疾行,时而抚一把梁上积雪,时而又信手摘一片柳叶,好不自在。
往前是一处三岔路口,临街客栈里二三散客举杯慢饮。
伙计悠闲地靠在的门槛上偷闲,已经昏昏睡去,一辆马车横停在店门口,车夫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韩澈和车夫打了个招呼,熟络的跳上马车,抚摸着马头轻声谈笑,枣红马毫不怯生,高昂着头去任由韩澈抚弄,一边惬意的打着鼻响。
远远另一辆马车缓步踱来,车夫似乎有些晃神,走得极近才现前方的两人一车,不禁大惊,拨马转身,车辕擦着马车轰隆驶过。
枣红马不满的打了个响鼻,嘻溜溜叫了一声,两车擦身而过,不疾不徐。
车夫呵呵一笑,顺势扬起马鞭,枣红马亦是踢踏迈步,向南而去。
门前立时空了下来,只留下伙计一人依旧斜倚在原地叼着草根儿充盹,对刚刚生的一切全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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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踱进了客栈,皱眉默立,这年轻人相貌还算耐看,只是面色极为阴郁,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晦气。
眼光一扫,周围客人纷纷侧目。
这大堂陈设简单,几张桌椅,零零散散三两桌客人,掌柜在柜台后低头算账,好像没看到来人,也不迎上来招呼。
男子并不在意,寻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
刷的一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个黑衣衣裙的男子,年轻人用下巴指了指楼梯,“上去看看。”
两人点头,迅速的奔了过去,倒是把掌柜吓了一跳,这才现店里忽然多了群人,一边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一边大骂伙计偷懒,几个伙计也是闲散惯了,吐吐舌头,其中一个连忙来招呼。
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伙计走开。
伙计大为光火,刚要作,却见年轻人伸手取出一块漆黑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顿时一愣,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再不敢言语。
“没有!”黑衣男子再次突兀的出现在年轻人的面前,摇了摇头。
年轻人眉头皱的更紧,略一思索,忽然闭目入定。
片刻便即睁开眼睛,向那黑衣人说道,“不在这儿,两辆马车有问题。让他们留心一点儿,尽快拿到东西,人嘛……”
他思索了一下,声音极其低沉,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人不重要,碍事的就直接处理掉。”
黑衣人略一点头,已是一阵风消失不见。
“嘶”,年轻人转身,一条碗口粗的黄麟蟒蛇出现在脚下,立着半截身子,蛇信吞吐出嘶嘶的声音。
刚刚那伙计看到这蟒蛇,身体不由颤了一颤,几位酒客更是惊声大呼了起来。而那年轻人似乎不以为意,居然微微压低了身体,似乎是向着那蛇施了一礼,嘴里更是出嘶嘶的音节,像是在回应那蟒蛇。
这情景异常诡异,看得一众人俱都痴傻。
说话间,那蛇已经扭动着身体出了客栈,向着远方行去。
年轻人微微木然,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迈步跟了上去,只是走出客栈又不觉回头望了一眼。
目光所及,却是一切平静,不免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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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少有人行,积雪路上,蟒蛇爬行的痕迹格外醒目。
这些凶物少说也有碗口粗细,身形奇长无比,留下的印记格外的骇人,那竟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条蛇,种类不一,此时却是俱都汇集在一处。
他们互相缠绕,随意的蠕动,看得人头皮麻,而在那中间,一个缁衣中年半蹲在地,伸手抚摸着那条黄鳞蟒蛇。
而那条蟒蛇此时正乖乖的盘踞在他的脚下,一双冰冷的眼睛不怀好意般紧紧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年轻人。
“少主!”年轻人恭敬行礼,望向中年人的眼神依然平静。
中年人略略抬头,一双眼睛如蛇样冰冷,“让他跑了?没追到?”他轻声问,语气和缓,甚至似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笑意。
“是,”年轻人丝毫不做辩解,沉声道,“他现了我们,封闭五感,偷偷上了马车,我感应不到,让他跑了。”
“是吗?”
中年人的脸上的笑意忽然诡异的变化,由嘲讽显出怒意。
“饭桶!”
他骤然吼声,抚摸黄麟蟒蛇的手不自觉加力,那蟒蛇一个激灵,向着年轻人出不满的嘶,似乎威胁一般。
年轻人不语。
中年人终于站起身来,冷笑道。
“我齐楚手下都是群什么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事事都要本尊亲自动手吗?养你们何用!
尧义,你最好给我记住了,要不是看在你死鬼老爹的面上,你这种货色早该丢去喂蛇,现在把你留在身边,是本尊对你的施舍!不要再让本尊因为你的愚蠢而失望!”
他一个闪身已经站在了年轻人的身边,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肩膀。
那叫做尧义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只是木讷的低着头,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齐楚哼了一声,屈指一弹,也不知他做了什么。
围绕着二人的数十条蟒蛇竟然齐齐一耸,竖起半截身子,随着齐楚遥遥一指,群蛇已是齐动,几个瞬间已经再次消弭在小巷的尽头。
那里赫然正是尧义刚刚走来的方向。
齐楚的身影已经行出老远,幽幽的传来那冰冷的声音。
“老东西们说的不错,那小子有些古怪,遗寺那面也要派人盯好,告诉你手下那些饭桶,给本尊警醒些,再犯错,等着扒皮喂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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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另一边,尧义走出客栈的时候,那门口熟睡的小伙计忽然懵懂的翻了个身。
待得尧义渐行渐远,背影逐渐模糊,伙计这才一把揭开盖头的草帽,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年轻瘦削的脸,眼中含笑,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戏谑,把整个人衬得有些邪异。
正是韩澈。
拍拍身上的灰尘,韩澈站了起来,一时不禁有些眩晕,刚刚短暂的屏蔽五感,完全沉浸在大自在的格果境界,他的负担不可谓不大。
此时站起身来顿时觉太阳穴疼的要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腿也僵硬不听使唤。
“唉,功夫不到啊,肉身也着实脆弱了些,看来捷径还是走不得,喜乐的小把戏果然不太靠得住,想要一步登天还差得远呢,不扎实啊不扎实!”
他喃喃念着,闭目调息,又活动了一下手脚,待到无力感和僵硬感都渐渐消除。
这才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围的环境,见并无异样,大大松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那人说的话,不禁皱眉。
“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听起来是要拿什么东西,可是为什么会盯上我?我有什么?还要‘处理掉’我吗?怎么处理?杀掉?这是群疯子吗?”
韩澈百思不得其解,只感到自己快要被问题淹没了,无奈线索太少,他也无法再做分析。
要说“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再想”,这是喜乐的一贯的原则,但绝不是韩澈的,现在他所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下一步要去哪。
那年轻人的话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他倒不担心对方打劫什么,反正银两都在喜乐哪儿,韩澈穷得一如褪了毛的白条鸡,根本不怕人拔,只是那句“碍事的处理掉”让他的心怦怦乱跳。
“唉,神功还没见着影儿,就先被人追杀,这叫什么事儿?!”
他自嘲的笑笑。这群人气势汹汹直奔自己而来,而且看刚刚伙计的反应,那块令牌背后应该颇有些势力。
如此说,家是暂时回不得了,韩澈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早就盯上了自己,如若是有所预谋,那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同时又不得不回去看看,因为有喜乐,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不动声色的与喜乐会合,并向这神经大条的小姑娘解释清楚。
客栈这里他是不敢久留了,那些人现跟错了方向随时可能折返回来。
但他还是想问问那群人的来历,晌午在星海楼的一番大闹,他可谓是名扬千里。
这小伙计和那车夫却是特意饿了两顿,就等着还吃三天呢,自然是见他如见亲人。
不然也不会雪中送炭帮自己的忙。
韩澈暗自庆幸自己的机灵,这小把戏信手拈来就能奏效。
“小子不错,脑瓜够用,胆识也有,李代桃僵这招险则险已,唬弄那萨满小子却是足够了,咦,竟然将将到了格果修为,难得难得,老子这二十两赢得舒坦,不错不错!”
一串大笑声忽然传进韩澈的耳中,他只觉耳后酥麻,便如被毒蛇盯住,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