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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处心积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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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微浓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燕王宫,在苦苦支撑着,想要保护整个楚王室,为楚璃维护最后一丝尊严。

可岂料云辰听闻此言,仍旧面色无波:“恕我愚钝,实在不知姑娘是何意。不过姑娘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是铭记于心,不敢忘怀。”他说到最后时,才缓缓浮起一丝玩味的笑,竟是毫无遮掩地调戏!

微浓简直怒不可揭,心底漶漫起浓重的悲愤,冲口而出:“您知道我们姐妹为何要搬走吗?天天听着贵府哀怨的琵琶声,都替您觉得害臊!”

“姑娘是说流苏?”云辰笑意不改:“看来是我疏于管教,让姑娘烦心了。”

微浓气得唯有冷笑一声,不再多说一句,拂袖而去。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台阶跨进门槛,转身关门的一刹那,只见云辰仍旧站在原地。

他已经收敛了笑意,面上再无一丝表情,就这般定定地望着她,像是望了很久,还要继续望下去,仿似一种沧海桑田的誓言,要将自己伫立成永恒。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微浓狠狠闭上双眸,彻彻底底关上了大门。低沉回绕的鸣响传来,似是年华在呜咽控诉,这物是人非的无情。

*****

五月二十八,祁湛专程提出要给微浓送行,微浓欣然应允,和璎珞一并赴宴。三人大为尽兴地喝了一场,祁湛与微浓酒量好,皆是微醺,璎珞则是酩酊大醉。

所幸祁湛乘了车辇出来,便将两人送回住处,又亲自将璎珞扶进屋内,安顿她歇下。微浓看到他忙前忙后的模样,颇为感怀:“既然关心她,又何必一直瞒着她呢?”

祁湛看着璎珞的睡颜,默不作声。

微浓见状再叹:“世上多少男女皆是有情而不自知,待到失去了才后知后觉。我和楚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何苦要重蹈覆辙呢?”

“说得轻巧。你若是我,忍心拉她下水吗?”祁湛问道。

微浓则反问:“那你一意挽留我,就忍心看我淌这趟混水?”

“你们不一样。”祁湛缓缓评价:“璎珞外表看似坚强,实则内心脆弱;你与她相反,你是内心坚韧。而且你曾经历宫廷的险恶,懂得如何自保,她不懂。”

微浓顿时无话可说。

“我走了。”祁湛也不能久留,看着微浓,愧疚地道:“你出城那天,我未必能来相送,今日……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怎么像是死别?”微浓故作不在意地浅笑。

祁湛拍了拍她的肩:“七年前楚王宫一见,谁能预知咱们竟有今天?真是世事难料。”

“我会再回来看你们的。”微浓仍旧笑意盈盈。

祁湛自知已劝不动她,神色黯然一瞬,又重重握上她的手:“抱歉,微浓。我曾经利用过你……”

“我送你。”微浓浑不在意地笑着,不再多言。

两人便从璎珞的房中出来,一路无话走至大门外。微浓目送他上了车辇,最后朝他笑道:“祁湛,保重。”

“你也是。”祁湛感到这酒的后劲有些大,竟勾出了他的百般柔肠,令他沉浸在这离别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

微浓倒是显得很轻松,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辇,没有急着返回屋内。她又在门外站了半晌,凝神看着隔壁偌大的“云府”匾额,出了一会儿神。

楚璃,你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一些,记得等我。

微浓忍住泪意,强迫自己抬眸望天,臆想出一个朗朗乾坤,可供百年之后与之携手共度。

*****

微浓来的时候行装轻简,走时依旧如此。当初和宅子的买主商量过,说是五月底交屋,眼见着已是五月二十六,璎珞的行装也都搬回了盈门客栈,微浓认为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了。

五月二十七一早,黎都城门方开,微浓便牵着她的坐骑祥瑞出了城。璎珞一路将她送到城外十里长亭处,才踌躇着问:“你真得决定了?”

“嗯,决定了。”微浓握住她的手,恳切请求:“璎珞,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璎珞有些疑惑:“原本已经确定云辰不是你的亡夫了,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也许是我多心,但我总觉得那夜的情形,是他刻意演给咱们看的。”微浓低声说出猜测:“你记不记得咱们去看河灯那日,云辰走错了门,当时云潇气急败坏地找过来,你曾骂过她三个字。”

璎珞回忆片刻,很是迷茫:“我骂过她什么?没教养?”

“不,”微浓提醒道,“你说她‘恋兄癖’。”

“哦哈哈哈,”璎珞干笑一声,“我那是随口一说,不能当真。”

“你说得有道理。”微浓兀自分析道:“我每次见到云潇,她都对我敌意很深,还说我长得像一个她讨厌的女人。先夫手里有一幅我的画像,我猜她是看过画像,才会吃醋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云潇和云辰不是亲兄妹?云潇喜欢云辰?”璎珞好像明白过来。

微浓点点头,再分析道:“先夫的两个妹妹都已亡故,倘若云辰真是他,云潇这个妹子必定是假身份。而且,我也觉得她对云辰太过依赖,根本不像兄妹的感情。你说她‘恋兄癖’也许是无心之语,但你旁观者清,说得很在理。”

“就凭这个,你就觉得可疑?”璎珞认为这个猜测有些牵强。

微浓则显得很沉静:“你想想咱们那夜看到的情形,那个弹琵琶的乐姬一直在吃醋流泪,云潇却能心平气和地劝慰她,难道不奇怪吗?倘若云潇真是‘恋兄癖’,而云辰和那个乐姬有情,她岂不是该气得跳脚才对?连我这个与云辰没有瓜葛的陌生人,她都容不下,又怎能容得下那乐姬?”

璎珞这才恍然大悟:“你说得有理。我还琢磨呢,当时她看起来挺通情达理的。”

“嗯。”微浓自嘲地笑笑:“也许真是我多心了。但事关先夫,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你是对的,慎重一些为好。”璎珞也附和道:“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不想让你搅合这趟浑水,才出此下策逼你离开。”

“但愿如此。所以我也故作翻脸,好遂了他的意。”微浓其实还有一件小事没说出来,前几日她在大门外偶遇云辰,当时她算彻底撕破了脸,说的话也难听无比。可就在她拂袖而去之时,她看到了云辰的目光,那明明是一种留恋!是欲言又止的思念!是无言的送别!

那种神情和感觉,简直和四年前楚璃战前诀别时一模一样!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日我出城,云辰的人一定会在暗中盯着。我会在外游逛几天,然后回黎都城找你。”微浓低声嘱咐:“此事先不要告诉祁湛。”

“我明白。”璎珞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我在盈门客栈等你?”

微浓沉吟片刻:“不行,客栈的掌柜是祁湛的人,又认得我,我不能回去……这样好了,咱们六月初二酉时,在城门旁的福家酒楼约见。”

“好。”璎珞一口答应,竟有些兴奋之意:“这太刺激了!就这么说定了!”

微浓也没再多说,故作万分不舍地模样,与璎珞道别而去。

璎珞也爱演,还假装挤下了两滴眼泪,直至微浓策马渐行渐远,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黎都城。

微浓只在临城住了两日,便乔装而返。幸运的是,她五月三十刚返回黎都,六月初一城内便开始戒严,禁止出入。官兵好似是在找什么人,但可以确定找的是男人,不是她。

六月初二酉时,微浓准时来到城门旁的福家酒楼,因为戒严之事,近几日出入城门的人渐渐减少,酒楼也是生意惨淡。璎珞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姗姗来迟,直教微浓多等了半个时辰。

她一见到微浓,便亟亟解释道:“我这几日都会夜探云府,现云辰又要搬迁了,因着这个缘故,府内乱糟糟的,戒备很松。”

“又要搬?难道原来的云府修缮好了?”微浓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云潇早就说过,她们只是搬来建章坊暂住而已,也许宁王又赐了别处府邸也未可知。

“趁着云府搬迁,咱们可以再去探一探情况。”璎珞兴致勃勃地提议。

“这几日黎都城内戒严,到处都在搜人,你知道吗?”微浓有些担忧。

“知道啊,可是建章坊没什么太大动静。”璎珞自行给出解释:“建章坊都是大人物的私宅,也许官兵们不想惊动呢。”

“或许吧。”微浓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只问:“你确定云府戒备很松?咱们上次夜探云府,都是看了一出‘戏’,可见是被现了。这一次……还是小心为妙吧!”

“嘿嘿,上一次是突奇想、冒失行动,被现是正常。但这一次不同了。”璎珞得意洋洋地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这是云府的线路图,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画出来的,还有护院换班的时辰。”

微浓一见这东西,大为惊喜:“璎珞!你实在太厉害了!”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都是雕虫小技。”璎珞越得意起来:“捡日不如撞日,我今夜再去探探情况,若是没什么变数,咱们明晚就去夜探云府!”

“好吧。”微浓也明白,此事宜早不宜迟。但不同于璎珞的自信,她心里其实有些隐隐的担忧,但她知道自己有后路,所以才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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