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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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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建奴来犯的事情,酒桌上开始沸腾起来。主桌上的几位,依然平淡的很。其它几桌的将领们却分化成两端,一部分人仍然安安静静的喝酒吃饭,另外一部分人则打了鸡血一样,吹起牛逼来。

这个说杀建奴喝水一样容易,那个说杀建奴和睡觉一样简单。总之就是简单容易的很,纷纷要求毛大帅派他们做前锋。

不过王启年知道,这些人都是吹牛逼而已。

从心理学上讲,这些吹牛逼的人,即没有下定决心投降,也没有下定决心死战,正是因为犹豫而使得自己心里胆怯,通过这种竭嘶底里的叫嚣,可以为自己壮胆,获得暂时的安全感。

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该逃的还得逃,该降的还会降。事实上这样的人反而最容易投敌。

别不信,这些是有历史可以参考的。后世抗日战争东北军丢掉地盘后,叫嚣“打回老家去”叫的最凶的几个将领,几年后一个不落,全部做了汉奸。例如鲍文樾、孙铭九等等。

于是王启年暗暗的把这些安安静静吃饭的死忠份子的名字记在了心理。

打了鸡血的众人商量来商量去,接近半夜,最终商量出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启年笑的差点把刚喝近嘴里的酒吐了出来。咳嗽了好几声才掩饰住。

主桌上其它几人都含笑不语。毛文龙、陈继盛是最终拿主意的人,将领们的闹剧,对他们来说,纯粹就是活跃下气氛而已,值得鼓励。

刘兴祚是新来的降将,此时明显不便表看法,更不方便反对其它人的看法。

至于毛承禄,这货纯粹是天生粗神经,毛文龙怎么说就怎么办就是了。反正自己的脑子远不如身手灵活,懒的自己动脑子了。就在一边看着玩儿。

毛文龙走下主桌,给众人敬酒,叫嚣的厉害的夸奖几句。安安静静的则问候几句日常,再鼓励几句。

王启年一眼就看出来了,毛文龙明显更信赖安静吃饭的这群将领,看起来他也明白,最后拼命还得靠这群人。生生死死的看多了,忠诚和背叛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哪些人才是靠得住的。

时间已经半夜,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牛逼也吹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始办正事。颁一年的封赏。

朝廷的钱粮没到,王启年捐献的一百万贯也还没到。不过一点也不影响大家的兴致。毕竟王启年捐饷的事情早已经通过府内侍卫传了出去,取钱的人也已经出了。而王启年本人也被抵押在这里,做不了假,钱一时半会拿不到,诸将也等的起,预先有个数字就好了。

于是大家安静下来,一边的陆甫搬上来一本厚厚的功劳簿。记载了去年一年诸将的功劳。

毛文龙没有自己给自己记功劳的道理,他的功劳,自然得由朝廷来记录,赏赐自然也得由朝廷来颁,按照目前的情形,以及袁督师的态度,王启年估计毛文龙是拿不赏赐了。

没有了毛文龙,功劳簿上第一位自然是陈继盛,第二位是刘兴祚,第三位是毛承禄,这货虽然智商低,架不住身手好,打仗是把好手。怪不得能坐半个主桌。第四位,却是沈世魁,第五位,是黄龙。再后面,长长的一串,王启年也懒得一一去记了。 只大概加了下总数,诸将的奖赏约莫了二十万贯。这些将领拿到赏钱后,自然是会将一部分纳入自己的口袋,另一部分继续往下颁给有功的士卒了。至于这部分有多少,这就要看诸将的性格了。

奖赏颁完毕,皆大欢喜。紧接着撤去酒席,进行接下来的余兴节目,武将演武,文官献文。出彩的自然也有奖励。

大将们自重身份,自然不会下场耍猴戏,只有一些自认为武艺不错的低级将领,例如千总一类的,即眼馋奖赏,又有机会能入上司的眼,自然有十分的劲头就表现出十二分来。

王启年今晚谨守着多看多吃少说的原则,着实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经微微醉了,喷着酒气,拉着毛承禄看表演。最后演武夺魁的却都是毛文龙的义孙,后世的三位大名人:毛永诗(孔有德)、(毛永喜)尚可喜、毛永杰(耿仲明)。还真是巧了,正是后来的灭明三反王。毛文龙死后,大明的历史就是一出活脱脱的《王孙复仇记》,三位干孙子为了给干爷爷报仇,硬是把大明王朝给干趴下了!眼下,三位却都还没有迹,孔有德是毛文龙的侍卫,尚可喜和耿仲明此时都是千总而已。

演武即罢,陆甫,李人龙等人上前给毛文龙献诗,诗作一般,不过文人少,而且比武将精贵,所以悉数获得奖赏。

有点微醉的王启年看了半夜猴戏,正盼望着早点结束好回去睡觉呢。那个老推官陆甫却出幺蛾子了!上前对毛文龙说道:“大帅,文人里面还有一位没有献诗呢,莫非是看不起我们东江镇?”

众人眼光又一次齐刷刷的看向王启年。王启年心里大骂:“老子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这老不死的,当初怎么就没死在辽东呢!”不过被人架上了台面,拒绝不得。

毛文龙心里也在骂,搞毛啊,王举人又不是我东江镇的人,献毛诗啊!不过这种事情被陆甫提升到了关系东江镇颜面的高度,毛文龙也没办法给王启年解围了,只好当做没看见,心里暗骂陆甫这个老不死的多事。

众人的眼光弄得王启年压力很大,这种情况拒绝不得,否则就是犯众怒了。王启年只得站出来,还好,小时候念过私塾,八股文也开了笔的。多少能胡诌两句,于是开口道:“记得天启元年,建奴作乱,毛大帅以二百人连夜克复数城。在下就以此为诗,为大帅贺。”

于是踱了几步,开口吟道:“关外传烽火,匪酋方兴兵。羽书日再至,圣阙夜复惊。将军推案起,拔剑赴辽东,坠江和甲渡,中矢负箭行。寒光铁衣冷,百战死还生。三更漏未尽,捷闻已下城。”

回头对毛文龙及诸将作揖道:“献丑了,献丑了!”毛文龙哈哈大笑,连称三声好诗!拿起自己的酒杯走了过来,连灌了王启年三杯。

毛承禄虽说听不懂好坏,不过大帅说是好,就一定好,更是带头大声叫起好了。诸将也有能欣赏的,也有不会欣赏的,自然跟着一起叫好。只剩下旁边的陆甫脸色白。

酒席已散,诸将都纷纷告辞,连夜赶回防地。毛文龙却叫住了主桌上的四人,一起送走诸将后,五人又回到大厅。

侍卫们老早就把大厅打扫干净了。刚坐下,旁边却是青玉泡茶出来招待。其余三人,看到竟然是青玉亲自泡茶,大宠若惊,特别是毛承禄,连忙站了起来,接过茶杯说道:“怎敢劳烦妹子亲自上茶呢!”。只有王启年,献诗后被毛文龙连灌三杯,灌的太急了,脑子昏昏沉沉呢,既没多看,也没多想。

青玉上过茶后,微微一行礼,站在了毛文龙身后。

众人喝了一会儿茶,毛文龙便对其陈继盛、刘兴祚说道:“不瞒二位,王先生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昨天和王先生一席谈话,本镇对辽东局势豁然开朗。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其实相比起王先生赠送的军饷,本镇更在乎的是王先生本人。可惜先生一意求功名,不肯屈就账下。今天刚好二位都在,咱们好好聊一聊接下来的局势。”

转头又对王启年说道:“我在酒桌上看到先生似有所得,还请赐教。”

王启年正酒精上头,开口说道:“要想建奴退兵,却也容易,此事还得在袁督师身上下手才行。”

毛文龙自然是知道的,其余三人却面面相觑,怎么又扯到袁督师身上了呢!陈继盛开声道:“王先生此话何解?”

王启年接着说道:“这次建奴来犯,对袁督师来说,是坏事是好事还说不定。倘若建奴大胜,袁督师自然能轻松对大帅下手,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反过来,如果大帅取胜,那么袁督师短时间内就无法对大帅下手了,对他来说就是坏事。”

陈继盛接口道:“袁督师要对大帅下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王启年酒劲上来,喷着酒气,眯着眼睛,却懒的回答,直接对毛文龙说道:“还请大帅修书一封与袁督师。言明以下几点:托圣上洪福,今年皮岛,云从两岛海冰甚薄,建奴骑兵无法通过,东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此其一。催要粮草,却不可催之过急,只言东江镇已经从朝鲜处筹措部分粮草,足以应付本次大战之用,请袁督师于战后急运粮草过来。此其二。东江镇此次一定会大胜,请袁督师坐等捷报即可,此其三。袁督师自然会将这些情报通报与建奴,尽力劝说皇太极收兵。免得再给大帅刷功劳的机会。日后不好下手。”

毛文龙接着说道:“先生这谋划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还得预防万一,倘若建奴来攻,当用何策退之?先生可有良策?”

王启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我观建奴,如反覆手而已!海岛与朝鲜之间虽有海冰连通,然据诸将所说,足以过骑兵的厚冰不过三里之宽。 速取毛竹若干,去其内节,灌满火药。悉数深埋冰下,留引线于冰面。倘若建奴来犯,待其骑兵过半,遣敢死之士引爆火药,火药既爆,冰面必裂,冰面既裂,敌骑后援必断,大帅自可瓮中捉鳖,围而歼之了。”说完,酒劲作,实在支撑不住了,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毛文龙、陈继盛、刘兴祚三人相顾大笑!只有一边的毛承禄,后半段能听懂,前半段满头雾水,实在听不明白啊!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旁边的青玉,看着王启年挥斥方遒,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也有些痴了,这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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