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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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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给杜若予蒙上一块遮光眼罩,才牵着她下楼,开车,又下车,接着搭乘电梯一路向上。

杜若予偶尔能听见周围窃窃的人声,但声音忽近忽远,都不真切。

她是习惯黑暗的人,并不觉得恐慌,倒是卫怀信牵她时一路小心叮嘱,生怕她磕着碰着,可偏偏又憋着劲,不肯替她摘下眼罩。

杜若予能察觉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空气,她很纳闷,不停地问要去哪儿,可卫怀信只字不言,只在她耳旁低低地笑。

电梯到达顶层,门开的一瞬间,狂风卷乱衣领,噪音轰鸣耳膜,杜若予在眼罩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卫怀信从身后替她解开眼罩,杜若予在看清眼前的一瞬间,未语先笑,随后尖叫,“飞机!”

她的笑声像个小孩,眼里充满期待。

大楼楼顶原来是处停机坪,此刻正有一架直升飞机停在那儿,巨大的螺旋桨带起的风刮得杜若予眼皮直跳,但比起那噪音,更清晰传进她大脑的是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那因为刺激而热烈跳动的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复活了。

她抚了抚脸颊,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止不住笑,她不由自主大喊:“我可以坐上去吗?”

卫怀信大笑,“当然!”

旁边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们戴上安全器具,扶着肩将他们送进直升机舱的座位,飞行员是位年轻的小伙子,回头冲他们咧嘴灿笑,顺便比划了个大拇指。

起飞时,杜若予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卫怀信的手,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窗外的城市高空景象吸引了。

“我们去哪儿?”她兴奋地大声问卫怀信。

卫怀信因为她的雀跃而开心,“去海天相接的地方!”

南城临海,杜若予大学时也和同学去过周边的著名海岛游玩,可她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她会搭乘直升飞机,飞过城市嚣张的高楼大厦,穿越郊区的旷野阔地,甚至凌驾于大海之上,像翱翔的鸟,从纷繁的都市电线间,直接栖息到一座绿色的山头。

这段高空飞翔里,她当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搏击长空和海浪的海燕。

世界是那么开阔,她想飞。

飞得高,飞得远。

不再自我囚禁。

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直升飞机在一处绿意盎然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从飞机上下来,杜若予仍有些耳鸣,纷飞的草屑拍打着她的脸,但她抑制不住地开心,连走路都禁不住踮起脚尖,想要奔跑。

“一个未来两年内会被开投放的小岛屿。”卫怀信跟在她身后,笑道,“也是我前阵子出差的项目。”

他们走进一座空旷别墅,穿过一片百花回廊,沿着向下的草坡石板道,很快散步到山坡下的细软沙滩。

杜若予脱鞋赤脚,还来不及听卫怀信一句小心,已经欢快地蹦进沙滩,下秒又被正午滚烫的细沙烫得嗷嗷爬上卫怀信的背。

卫怀信背着她,哈哈大笑,“把脚底板烫坏了,你还怎么走路。”

“我若走不了了,你就背着我。”杜若予攀着他的背,被他轻松背着,在空寂无人的沙滩上缓缓迈步。

“热不热?”卫怀信问她。

“热。”杜若予笑,“但我喜欢这样的温度。”

他们在沙滩上留下一行长长的足迹,卫怀信远眺更远的海岸线,“那里有一个小渔村,如果来得及时,咱们可以吃到最新鲜的海鱼。”

“我可不敢吃整条鱼。”

“那就把它们片开再吃。”

杜若予伸长脖子往遥远的海平面望去,“这里真安静。”

“喜欢这里吗?”

“这儿适合隐居。”

“那如果将来你想隐居了,我就在这儿给你买栋靠海的房子。”

杜若予捶他胸口,“你这种人,说买房就跟买胡萝卜似的,要气死谁?”

卫怀信说:“我再努力点,也给你买架直升机怎么样?”

“不要。”

“那游轮要不要?”

杜若予笑了,“不要!”

“那买别墅。”

杜若予笑得蹬腿,“不要不要不要!”

“那没办法,看来只能买下全世界了。”

杜若予哈哈大笑,一口咬住他的耳垂,用牙尖摩了摩。

卫怀信转头要去和她亲吻,杜若予故意躲闪,两个人扭动着摔在沙滩上,卫怀信将她一把压住,杜若予笑得滚来滚去,“不在这儿!不在这儿!哎哟喂烫死我了!”

卫怀信忙把她拉起来,两个人躲到就近的小树林里,互相一看,各自白皙的皮肤都已经晒出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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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达达走进那座渔村,石块堆建出来的古朴住宅透着股阴凉海潮的气息,杜若予不敢面对渔村鲜活朴素的生命轮转,一定要戴上眼罩。

可如果戴上眼罩,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多可惜。

卫怀信找了个阴凉草坡,确定周围没有不可见的东西后,才让杜若予摘下眼罩,和自己并排而坐。

杜若予望向近处层层叠叠的石头屋顶和远处的碧蓝大海,笑道:“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儿?”

卫怀信与她总是开诚布公,“因为我想让你开心,我不想让你呆在你的角落里,什么也不说,缓慢地焦虑,平淡地煎熬,用这样的方式度过你的时间,我不认为这是你想要的。”

“所以你把我带出来了?”

“对。”卫怀信摸着她手指上圆润的指甲,笑道,“我从一开始就想把你带出来,甚至放在自己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照看着,从这点上讲,我是大男子主义的。”

杜若予轻叹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我想拥有纽带。”他说,“人和人之间情感维系的纽带。”

“原本人之初最牢不可破的纽带是血缘,可我和我父母之间并没有形成这样的纽带,大概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所以当我从你身上获得了某种联系后,我就固执地不想放开你了。这或许更像占有欲,想霸占你,不想把你分给其他人。”

杜若予笑道:“这听上去不像爱。”

“那你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爱要源自什么,荷尔蒙的激烈撞击吗?我不会说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定此生非你不娶,我当时还把你当成嫌疑人呢。”卫怀信说到这儿,想起旧日时光,忍不住笑,“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和你相处之后,我知道你身上有我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那是种纽带,相比你对我的需求,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的内心深处有多依赖你。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咱们俩,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呢?”

盛夏的海风抚过耳,撩起温热的丝,像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卫怀信扯了根野草,轻声问她,“你会觉得我这样的爱不纯粹吗?”

杜若予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爱,爱本来就是基于索求上的付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维系,和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陪伴,彼此付出后,这就叫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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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晚霞降临前回到海滩的草坡上,搭乘同一架直升飞机,回到南城挺立的高楼间。

开车返回卫怀信的公寓前,他们在车上商量着冰箱里草莓夏洛克的最终造型,卫怀信说:“还有最终一个步骤,要在冷藏好的草莓慕斯上铺满新鲜草莓,再刷一层水果糖浆,亮晶晶甜蜜蜜的,才好看又好吃。”

“不,你错了,最终的步骤应该是给它系上漂亮的缎带,拍一张小清新的照片,上传你的社交账号,这才完美。”杜若予说,“如果是怀瑾,一定会这样做。”

“我从不往我的社交账号上传照片。”

“你可是新任国民老公啊。”杜若予狡黠地笑,“把握时机,做一名德才兼备的网红吧!”

他们说说笑笑回到家,开门进屋,正要换鞋,却见钟点工阿姨局促地走到玄关,冲卫怀信欲言又止。

卫怀信觉得奇怪,这个时间往常阿姨应该已经走了。

“怎么了?”他问。

阿姨忙低声说:“卫先生,有位女士声称是你母亲,非要进来,我没办法就让她进了,但我不确定,所以一直不敢走,你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话未说完,身后客厅里已经快步走出个熟人,见到卫怀信,立即高声笑道:“怀信,你回来啦!”

说话的正是王雪融。

一直站在卫怀信身后的杜若予注意到,王雪融脚上穿着的是卫怀信的拖鞋,而她的拖鞋也不在鞋柜里——钟点工阿姨从来自带鞋套,绝不穿房屋主人的室内拖鞋。

如此说来,这个家里,应该有第二位客人。

她正想着,那位客人便现身了。

“王姨,是怀信回来了吗?”一个清瘦靓丽的女人也走到玄关前,她穿着身铅灰色的职业套裙,剪裁干净,型利落,就连脸上的妆容也透着股高级写字楼里管理层独有的精致与效率。

这位来客看向卫怀信,露出个落落大方的笑,“怀信,好久不见。”

卫怀信却冲她皱眉,尤其他也注意到,这女人脚下踩着的,正是他专门买给杜若予的室内拖鞋——和他的是一对。

“你是谁?”卫怀信面色不愉地问。

女人有瞬间尴尬,却仍是漂亮地笑着,“看来你真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艾玛,你的高中同学。我前阵子回国了,想去拜访你,才知道你并不住在家里,王阿姨很热情,提出带我来你家做客……如果给你造成不便,我很抱歉。”

王雪融笑容可掬地挽住了艾玛的手,“你是怀信的老朋友,何来不便?你就把我们家当成自己家,别客气!”

看着王雪融的态度,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叫艾玛的小姐是何身份,杜若予倍感尴尬,有心要退,又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抛弃卫怀信简直该被天打雷劈。

卫怀信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一只手牢牢抓紧她的手,顺便斜睨她一眼,就怕她逃跑。

杜若予小声道:“我不跑,坚决不跑,你别抓这么紧,我腼腆,我羞涩。”

卫怀信轻哼一声,两个主人的鞋既然都不在自己脚下,只得一起赤脚踩进客厅。

“阿姨,你先回去吧,这确实是我母亲,这半年从没来过,难怪你不认识。”卫怀信客气道。

钟点工阿姨得了解脱,忙不迭从修罗场里溜之大吉。

王雪融因为卫怀信的挤兑,很是尴尬,却又强挤着笑,温柔道:“怀信,你吃过晚饭没?”

卫怀信沉默不语,惦记着他的蛋糕,拉着杜若予就往厨房去。

结果一进厨房,卫怀信猛地刹住脚,让身后杜若予一股脑撞上他坚硬的背。

她揉揉鼻子,探出身体一瞧,就看见厨台上已经被切开吃掉三分之一的草莓夏洛克了。

这……杜若予偷看卫怀信,明显察觉到此人周身气压急剧下降,平日暖春煦风一样的人,这会儿脸已经臭成了十殿阎王。

后头,王雪融和艾玛也走了进来,王雪融看见厨台上的蛋糕,当即笑道:“刚刚艾玛还问呢,这蛋糕是哪里买的,挺好吃的。”

艾玛可能也看出端倪,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也不笑了。

“……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卫怀信转向王雪融,他的声音还和平时一样,不高不低,但杜若予听出他着实气得不轻。

童年时代在海边辛苦搭建的沙雕城堡一瞬间被海浪卷走的心情,大概都比这痛快吧。

可王雪融似乎不大了解她的儿子,“你会做蛋糕?什么时候的事?做得真不错,下次再做一个,给你爸尝尝。”

卫怀信的眼神变得冷淡,“那是我的。”

王雪融终于有所尴尬,讪笑道:“你这孩子,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不就是我们的吗?吃个蛋糕怎么了?你这家里什么都没有,人家艾玛是客人,你让我怎么招待她……”

“她是你的客人,就应该在你的家里招待她。”卫怀信吐出一口忍耐许久的浊气,一字一顿道,“这、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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