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边关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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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示青赶忙起身出去相迎, 待他再进来时,一名清臞坚毅,目光如炬的男子,身着镂金紫袍, 脚步从容地走在前头,他则是恭谨地跟在男子的身后。
这般情景相当罕见,在瀛洲来的仙界之人眼里, 简直无法想象。
虽说世俗权位有一定的约束,可他们在人界一向受到极高规格的礼遇, 如同徐示青一般毕恭毕敬地对待一个凡人的情况, 确实辱没了他们的身分。
炎玦面色不豫,却没有作声。
沐子央也无任何表示, 她只是细心观察徐示青的一举一动, 他脸上倒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眼底那抹执着,却是怎么都掩盖不去。
她见他这副模样, 立刻了然于心。
徐示青以仙人之姿,自缚于人界, 甘愿听命于凡人, 想是不忍镇安侯遭受众叛亲离之苦。
沐子央轻轻一笑, 心道:“饶是你这般玲珑聪慧, 也得败于妄念之下。”
镇安侯行至堂中, 朝圣尊拱手一拜, 道:“在下镇安侯贺重远, 听闻众仙来此,相助晋国对抗蜀国,特前来表示感激之意。”
炎玦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或不喜,只是淡淡道:“替天行道,扶助六界本是我瀛洲分内之事,镇安侯无须客气。”
沐子央听了,却是低笑一声,举起酒盏,又是一杯。
贺重远不由得将目光转移至她的身上,不过一眼,便被她的美貌给震摄住。
都说貌似天仙,只怕就连仙界,也寻不到第二个能与她媲美。
可他秉性成稳端重,并不贪恋女色,心念一动,随即压抑了下来。
沐子央不以为意,自知很少有凡人能在第一眼看到她时,立即收敛心神。
这个贺重远倒是有几分意思,除了定力过人外,且丝毫不见慌乱之态,她内心不由得对他产生些许赞许之意。
沐子央笑道:“贺重远,我敬你一杯。”
说罢,她一口喝下。
炎玦眉宇紧蹙,对她处处欲点燃他怒火的行径,十分不以为然。
贺重远饮下一杯酒后,才问道:“敢问尊驾大名?”
沐子央轻笑,真没想到,他只知圣尊是谁,却不晓得她为何人,想是徐示青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
虽然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但徐示青听命于她,毕竟还无法搬上台面,她索性笑一笑就揭过此事。
徐示青在贺重远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他立即赧然一拜,道:“贺重远无意冒犯王尊,还望您不要记挂心上。”
沐子央缓缓道:“无妨,你不过是不知道罢了。”
她慢悠悠地看了徐示青一眼,他难得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半晌后,贺重远问道:“敢问王尊,明日是否亲率东海门弟子,与我们一同前往边关大营?”
他会如此问,自然也是对沐子央来此的目的有所怀疑。
莫说两军并未正式交锋,如今东海门弟子都尚未参与整顿兵力,她就这样前来,未免太过早了些。
是以他猜想,她在亲领东海门弟子来晋国后,便会动身返回瀛洲。
沐子央神色自若地点点头,“自然如此。”
炎玦拧眉望向她,暗忖瀛洲政务庞杂,总不能一直委由南宫兄妹代为处置,但看沐子央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想回去的意思,究竟她还要这样耗在人界多久?
他丝毫不顾还有其他人看着,冷冷道:“阿央,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便随为师回去瀛洲。”
沐子央摇晃着杯中的酒,并没有看着炎玦,嘴角似有若无地扬了起来,“倘若师父不能陪着阿央,你自行回去就是,我还有事情要另行处置。”
众人见她这般轻挑的模样,原以为她喝醉了,又想她根本不会醉,明眼人脑筋转了转,就知她是故意找圣尊的碴。
可即便如此,炎玦也没有动怒,他目光一黯,神色异常平静地说道:“为师承诺过与你同行,自会一路相随,你若执意前往边关大营,为师当然奉陪。”
眼见这两人字字针锋相对,情况紧张,芷儿赶忙上前扶住沐子央,轻声道:“王尊,你醉了,我们进房去吧。”
只见沐子央站起身来,也没与任何人招呼一声,转身离开宴会之所。
贺重远内心不禁有些怀疑,这两位明明是瀛洲权位最高的人物,何以行事如此轻率,他们真能为晋国带来助力?
这时,徐示青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圣尊与王尊虽有些心结未解,但他们都是极果断睿智之人,断不会对事情造成什么危害,镇安侯请放心。”
贺重远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继续留下与其他众仙一同饮宴。
回到房里的沐子央,却没让芷儿留下来陪自己,她上了床榻,辗转反侧许久,倒不是对炎玦的所做所为生气,而是她心里有另一桩更令她烦躁不安的事。
冥殿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魅姬没传给她消息,应该是无事才对,她却莫名地感到焦虑,见谁都不顺眼,更遑论是处处找她麻烦的炎玦。
她本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他台阶下的,好歹他也是瀛洲执掌,对外她是应该给他一点面子,但她就是忍不住。
这一点也不像原本的她。
沐子央在心里自嘲,“虽说美色误人,可当中也不应该包含男色吧?”
……
过了一日,他们才又转往边关大营出,因与贺重远同行,脚程较慢,奔波了几日,才总算来到大营之内。
苍茫大地上,一片萧瑟,薄暮早已笼罩天空。
贺重远登时吩咐手下,清出几顶营账,安置远道而来的众仙。
是夜,月色消融于天际,巡营守备之人,脚步声往来行进于军营之中。
沐子央闭紧双目,躺在行军床上,她不觉得累,单纯不想出去面对炎玦。
未多时,帐顶传来极为细弱的响动,犹如羽毛轻抚过池水,若未留心,便不会感到那股悄然无息的杀意。
沐子央蓦地睁开眼楮,瞳仁不再是黄色,而是闪现红光,犹若恶鬼一般。
她咧嘴笑着,丝往上迅速缠绕而去,本隐匿于帐顶之人,被此种景象一惊,竟忍不住出哀鸣。
墨所碰触之物,无不粉碎瓦解,不断洒落下来,当丝触及欲行刺之人,瞬间便将他的身体绞碎殆尽。
那人立时爆体而亡,如雾般的鲜血,随即喷溅在沐子央的衣服与脸上,她的梢间更是开始流淌着血珠。
沐子央缓慢地舔着嘴角,掩不住满身张扬的妖气。
末了,她轻声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好好地保护阿央,怎么还是来迟半步,如果阿央有什么不测,师父不会心疼吗?”
沐子央听到炎玦走近,坐起身来,以衣当布,十分随兴地抹了自己的脸一把,血迹扩散开来,情景甚为可怖。
炎玦看她一眼,默念清净诀,手指微扬后,她身上的血污立即消失不见。
他过去从未见过她如此嗜血凶残,原还在想许是遭人刺杀的缘故,她不得不采用这样手段。
然而,在察觉到她脸上快慰的神情之后,他才知道,无论他再怎么想忽视不见,也还是依旧存在的事实。
沐子央是妖,刚刚被她杀的,也是妖。
他的血雾布满她周身时,便形成如薄暮般的妖力,慢慢被她的头所吸收。
这样残忍地靠吸取他人精气,增进修为的方式,炎玦虽曾听闻,但在亲眼见到她这样做后,内心实在难掩惊异与痛惜之情。
沐子央不以为地轻蔑一笑,“我不犯妖,妖却来犯我,难道师父要阿央乖乖束手就擒?”
她从床榻上起身,未着外袍,仅穿单薄的中衣,姿态倦懒,丝毫无刚才狠戾残忍的模样。
炎玦别过头去,不愿正眼瞧她,一则为她的行为感到痛心,二则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竟勾起了他在脑海里最不堪的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央,你虽为妖,可仍须坚守正道,不得恣意妄为,适才你残杀生灵,吸纳精血,为师不能因你是我的徒弟,便对你有所姑息。”
沐子央瞇起眼睛,直走向炎玦,她呵笑一声,故意唱反调道:“师父要拿阿央怎么样?杀了阿央,还是将阿央送到赏罚司,关押在天牢里,永世不得出来?”
笑话,死在他手里的人可不比她还少,何必装做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与她说这种违心之话?
炎玦听她所言,怒极攻心,差点想动手将她打醒,然而他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怎样也打不去。
他无意重罚她,最多只想将她带回瀛洲,让她待在琉光泽璃宫里自我反省,可她竟然猖狂至此,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在挑衅他。
炎玦怒斥道:“阿央,不要逼为师动手!”
沐子央莞尔,慢条斯理地拨开他举起的手,“有话好说,师父要杀或要剐阿央,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何必要动手动脚的呢?”
炎玦凝视她,内心无比沉痛,“阿央,为何你会变得如此放肆?你连为师的话也不肯听了是吗?”
他原先以为沐子央已放下对自己的怨恨,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怀疑,先前的一切全是她的伪装。
沐子央垂下眼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理了理衣袖,“师父,若不是为了阿央,你如今仍能在瀛洲处理朝政。”她顿了顿,“不说阿央已能独当一面,师父成日跟在阿央身边,以致荒废正事,这又成何体统?”
炎玦沉默片刻,他没有预料到,她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沐子央故意找人痛点,狠狠攻击的手法,与墨青宸完全如出一辙,他被说得哑口无言。
沐子央缓缓道:“师父可知阿央这副妖身,海纳天地妖力,纵使非我所愿,那刺客一死,他的妖力便自然而然地被我的妖身所吸取,师父为此错怪阿央,恕阿央无法接受。”
“你残害生灵,手段凶残,为师可有错怪你?”炎玦虽对她不是自愿吸取精血之事有几分释怀,但她杀伐果断的神情,却萦绕在他脑海,久久不能消散。
沐子央冷笑道:“那刺客要来杀阿央,阿央还不能还手,难不成师父就是喜欢见阿央身受重伤,才好趁机出手相救?”
炎玦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似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她也不管炎玦怎么想,说完之后,径直走回床榻,裹着棉被躺下,背对着他不再作声。
一时间,炎玦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是好,他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她的营账,并吩咐下去,适才有刺客来此帐内欲行刺王尊,幸已遭格杀,最后命众人今夜严加戒备,不得再有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