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所念皆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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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青宸踏入树洞, 双眼刚适应黑暗,却见炎玦丝凌乱,盘坐于洞中,他脸色异常苍白, 仅着轻薄的中衣中裤,全被汗水浸湿。
百里月跟在后头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 内心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环顾四周, 只见到炎玦独自一人, 并没有沐子央的身影。
墨青宸连看也不看炎玦,冷冷地对百里月抛下一句, “他差不多走火入魔了, 你去帮他。”
百里月“哼”了一声, “谁管他死活,我要先找到姐姐。”
墨青宸不管他们, 径自走到树洞一个阴暗的角落,拨开地上的泥土, 里头赫然出现一个脏兮兮的毛团。
半晌后, 毛团动了动, 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头, 水汪汪的眼睛, 直盯着把她挖出来的人, 看上去好不可怜的样子。
墨青宸叹了一口气, “你看看你,平时就晓得对我撒气,这下可好,被人拐到这里,还变得如此狼狈,若非我接到你的影声术,及时赶了过来……”
毛团委屈地用九条尾巴把自己包住,并不想听他多说废话。
要在陷入疯狂状态的炎玦手下,逃过一劫,简直难如登天。
倘若她没有灵机一动,赶紧变回原形,藏身在土里,极有可能已经被得逞了。
墨青宸苦笑道:“你做错事了,我说你两句也不成?”
毛团僵了一下,索性将灰扑扑的小脸,埋回土堆里去。
他实在拿她没办法,轻轻地抱起地上的小狐狸,揣到自己的怀里。
见她冷得簌簌抖,他拉开衣襟,她便毫不迟疑地钻了进去,紧贴在他的胸口。
没事就好。
只要她平安就好。
墨青宸心下一软,忍不住隔着衣服,轻轻地拍打她的脑袋。
她在里头不安分地动着,毛茸茸的尾巴不断摩娑他的皮肤。
墨青宸暗自叹道:“果真是妖精,无时无刻都在勾人。”
百里月也现沐子央变回原形,他走到墨青宸身旁,语气不佳地喝道:“把我的姐姐还给我。”
墨青宸斜看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不会不清楚炎玦对她计画的重要性,眼下只有你有帮他的能力,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但我想,你绝对猜得到事后她会怎么怪你。”
百里月沉默片刻,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得耐住性子,去救此刻性命垂危的炎玦。
先前当墨青宸找上他,跟他说姐姐在妖兽限界出了事,他还觉得匪夷所思。
可两人一路来到灵树附近,竟现朱雀领着一群妖兽,包围住这里。
他们联手从背后偷袭,使得朱雀不得不放弃追杀前任妖王的念头,先行撤退。
尔后,在知道炎玦遣退众人,单独跟姐姐留在树洞之中,百里月与墨青宸皆在心中暗叫不妥。
却怎么没想到他们进来所看见的,竟是这番景象。
同样身为雄性,生了什么,他们不用仔细看,光凭空气中动情的味道,已能说明一切。
他们心照不宣,毕竟谁都曾年少轻狂过,自然懂得那是怎么一回事,也根本毋须大惊小怪。
可问题是炎玦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况且他修的法门也不容许他如此。
百里月心知他是对谁有了邪念,差点气得想动手解决他。
但是不可以,炎玦的存在,有很重要的意义。
到底是他跟姐姐疏忽了,那个过去动不动对姐姐喊打喊杀的人,竟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谁也想不到,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仰之弥高,望之弥坚的瀛洲执掌,也难逃情念一动。
他过去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自以为是,所有的大义凛然,所有的刚正不阿,瞬间化为泡影,徒然剩下无边的讽刺与嘲弄。
不久后,当百里月清光炎玦体内的妖气,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但始终不一语。
为免再受朱雀回击,他们一行人赶紧离开妖兽限界。
到了外面,墨青宸立即布下传送阵,抱着在他怀里沉睡的小东西,消失在众人眼前。
百里月无法阻止,炎玦则是不能,也不敢阻止。
他眼睁睁看着墨青宸带走沐子央,胸口犹如被剜下了一块肉般疼痛。
百里月冷眼看着身旁这位鼎鼎有名的圣尊,心道:“法华门断情弃爱的功夫,还真是一绝,我总算有幸见识到了,都成现在这种情况了,他怎么还有脸继续装模作样呢?”
炎玦却仍是一动也不动,迟迟不肯离去。
百里月肩负把他送回瀛洲的责任,见他这样,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无名火,忍不住挖苦道:“我姐姐被冥尊带走,圣尊竟然连吱也不吱一声,这份气度,着实令我好生佩服!”
炎玦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默不作声地在火暄的协助下,御剑飞回瀛洲。
……
墨青宸将沐子央带回冥殿的水月阁,刚把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她已经变回了人形。
若说适才她凄惨的模样,让他心生怜惜,如今她化为人形,浑身沾满了尘土,肩上带着伤不说,还有严重的内伤,却反倒令他有种想按住她,好好地惩罚一番的念头。
他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遂了她的心愿,放任她留在法华门,还沾惹上比过去更大的麻烦。
墨青宸还未细想下一步该当如何,只见沐子央开始抽搐起来,她紧抓被褥,全身滚烫潮红。
墨青宸此时再无他想,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激烈的动作伤了自己。
沐子央牙关咬得喀喀作响,半晌后,好不容易出一点声音,“我需要你帮我,快……用你的真气……”
墨青宸心疼已极,可他不能够照着她的话做,他的真气何其阴寒,岂能随便灌入她体内。
他试图安抚她,“央央,冷静下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沐子央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颤声道:“炎玦的先天真气……”
她一变回人形,体内那些异于往常的先天真气,忽然又开始作怪了。
墨青宸蹙起眉心,见她如此坚持,只好照她所说,将少许的真气,导入她的体内。
沐子央难敌那股阴寒的真气,她的血脉犹如被冰水灌入,痛苦不已,叫她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下意识紧咬住下唇,血珠慢慢地冒出,聚集在她的嘴唇后,才从她的唇边滑落。
墨青宸本想收手,可当他现,残留在她体内的先天真气,丝丝缠绕住她的血脉后,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些真气并不是在修补她身体的损伤,反而躲藏在她周身的穴道,来回不断地啃噬。
他这才清楚问题所在,难怪法华门的内门弟子必需断情弃爱,若果先天真气被有心人拿来使用,只怕它将不再是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而是用来控制人的邪门功夫。
万幸的是,能把先天真气用得如此纯熟细腻的,除了炎玦外,世间也再无第二个人了。
莫说墨青宸不知道,法华门的先天真气会出这么大的乱子,连炎玦也弄不懂何以一缕油然而生的情思,一抹几难察觉的欲念,竟会造成这种后果,甚至还打破他苦苦坚守的师徒关系。
此时,只见沐子央双眼泛着红丝,她体内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她的血脉,她再也忍受不住,出一声又一声,如泣如诉的哀鸣,“青宸……我好难受……”
她边说边紧抓住他的手,强忍如蚁啃般的苦楚,起身扑到他怀里,却现迎接她的不是一团熨贴四肢百骸的暖火,而是一具透着阴寒气息的躯体。
沐子央哆嗦着,又倒回被褥中,厉声喊道:“快动手!”
她痛得在床上打滚,甚且扯住头,不知轻重地抓伤自己的肌肤,没过多久,上头已经满布斑斑的血痕。
墨青宸眼神一黯,狠下心来,抽出系在腰间的衣带,紧缚住她的双手双脚,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沐子央虽然动弹不得,但目光里有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相信你,你尽管做,我不会有事的。”
墨青宸取出过去在冥界时,替她绑上的锦带,再一次遮住她的双眼,随后将她狠狠地抱在怀中,运足全身的真气,灌进她的体内。
冰寒如刃的真气,一刀一刀,剐过沐子央的血脉,将缠绕在她体内的先天真气,逐渐去除干净。
沐子央痛到无法呼吸,连声音都不出来,她抖个不停,下意识想逃走,他硬是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让她没法逃开这种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墨青宸双手颤抖,眼眶里盈满水光,他轻声哄道:“央央,乖,不要动,不会再痛了……”
他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脑,像吟唱,像呢喃,缓缓地念道:“意欲灭已,垢心自灭。垢心灭已,其心则定。其心定已,罣碍则灭。罣碍灭已,心得解脱。心解脱已,即得道果。是则名为摄魂咒力。诚谛不虚,忘念如是。”
摄魂大法,令所记者皆去,所爱者皆失,所念者皆忘。
墨青宸不想她记得这种痛苦,当初冥神将毕生功力传给他的时候,他差点心神俱废,还曾经如同行尸走肉,在冥界游走了很长一段时日。
他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只好将她这段时间内的记忆抹除。
包括她与炎玦在树洞中所经历过的一切,全部化为虚无。
沐子央只觉脑袋像被什么抽空了一样,顿时白光一闪,便在他怀里失去所有的知觉。
……
七日后,沐子央是在头痛欲裂的情况下,不得不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更是痛到连起身都有困难。
她不得已转过头,往周围一看,心里感到有些诧异,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在灵树边苦战,身上还中了一箭,为何现在却是在水月阁中?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过她的腰际,将她抱到身旁,声音显得有些低哑,“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沐子央拍开那只手,不冷不热地说道:“墨青宸,你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手脚?否则我……”
墨青宸翻到她身上,二话不说,直接覆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再说一些让他脑门抽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