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痛苦,似梦非梦孰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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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谏……爹,爹……”
祝繁用手推了推,没得到男人的任何回应,忽然间,她的心头升起一股空荡荡的感觉,就好像心里被人剜了一个洞,风一吹,便空荡荡地疼。
她没有娘,现在……爹也真的没了,这到底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
“对了!”猛地一吸鼻子,祝繁“腾”地站起来四处看,一颗心悬在了喉咙里。
“三叔……”她慌慌张张地找,失神地喊着,“三叔……三叔!”
地上到处都是人,整个村子已经被火海包围了,她从来没现原来他们这儿竟然有这么多的人,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能安静成这个样子。
被绊倒好几次,身上的衣服早被别人身上的血给染红了,但祝繁眼下却没有任何心情去管别人,揉着已经红肿的眼在一片人中努力寻找记忆中的那抹影子。
“三叔……三叔你在哪儿!三叔!”
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却现都不是她要找的,而后她才一开口,才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抖。
好不容易看到了祝宅的人,祝繁差点一个脱力往地上倒,好在最后她坚持住了,绕过脚下一句句尸体跑到了祝家人所在的那片地方,视线从已经死去的旺生身上蓦然落到他边上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的白衣已经成了红衣,墨黑的凌乱地散在背上,他是从架子上摔下来的,好像正被人抬着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呢?
三叔他怎么了?为什么要人抬着他呢?他又为什么从上面摔下来了呢?
“三叔……”这回,祝繁是真的倒在地上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力气,便只能凭着仅有的力量朝那人身边爬去。
尖锐的石块在她身上划开一道道血痕,抠在地面的手指指甲被地上的石头掀开了,她抠得用力,被血浸透的地面几乎一把下去就是五个手指头印。
好不容易爬到男人身边,祝繁半趴着身子将他翻过来,男人的脸就这样映入了她眼中。
瞳孔蓦然一缩,悬在喉咙里的那颗东西攸地坠下去了,如沉入那万丈深渊,再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不……”祝繁摇头,眼泪大颗大颗顺着两边落下来,砸到男人那张惨白的脸上,打湿他的眼和唇。
“不要……”一只手颤抖着摸上他的脸,口中开始蔓延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好似是将她的心一层一层地拨开,然后从内渗出了血。
“为什么……三叔,为什么?为什么——”
抱着男人的身体,祝繁觉得,她的世界崩塌了,彻底崩塌了。
大火熊熊蔓延天际,随着吹来的阵阵寒风势头越来越大,上空盘旋着的乌鸦在这个时候出一声又一声地粗嘎叫声。
“嘎——嘎——”
就在这个时候,除了她怀中的男人,其他本是躺着的那些人竟突然一个个爬了起来。
祝繁抱紧男人,惊骇地看着那一个个死而复生的人,“你……你们……”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祝繁……为什么要杀我们?”
“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杀人凶手,杀了我们……杀了祝家三少……”
“没错……就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那些人,一步步朝这边走来,鲜血从他们的七窍流出来,每走一步,他们就开口指控一句,有血水从他们的口中流下来,顺着他们的身上渗进地面。
祝繁抱着怀里的人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她怎么可能杀他呢?
就是她杀了自己也断然不会对他动手啊!
“是你……”
“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祝家三少……”
“祝繁杀了祝弧,祝繁杀了祝弧……”
他们越走越近,口中的句句指控也一声声如泣如诉般地传进祝繁耳朵里,使得她心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慌。
眼瞧着他们已经走到了面前,祝繁抱紧男人的身子使劲摇头,终是忍不住冲他们吼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啊——”
猛地一睁眼,入眼一片漆黑,祝繁“腾”地坐起,全然没去管从后背流下来的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喉咙有那么一刻像是被人紧紧掐着,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梦啊……
祝繁大口喘着气,除了在那个人面前才会感觉到的心跳,此时此刻竟也有了微微的跳动势头,一下下打在心上,如惊雷一般。
近乎虚脱地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祝繁久久没有从方才的那个梦里回过神来。
手上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眼泪也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那本就是生过的似的。
不!
祝繁被这个念头吓得浑身一惊,几乎想也没想就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套上衣服就开了窗户翻出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有事,他没有死,也不会死!
她要去看他,要去看他!
夜色漆黑,空中仅点点疏星,月亮被云遮住了,脚下看不清路,但祝繁却是一路飞奔着过去的,中途就算因为心急摔倒了好几次她也爬起来继续跑了。
三叔……三叔……
到了祝家后院,祝繁熟门熟路从院墙翻了进去,没有惊动说梦话的小厮。
犹如一只夜猫子似的窜到朝升院,在看到旺生的那一刻,祝繁的整颗心都跳起来了。
还好……还好……旺生没有死,说明那真的是梦,真的是梦……
如此想着,祝繁没打算惊动旺生,自行进了院子经过走廊径直往那个人的寝屋去。
他身子不好,以前半夜时常会醒来,所以他那屋子的光一般都是亮整宿的,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清晰,祝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还未平静下来,甚至可以说,自从进来后就跳得更快了。
直到关上门,祝繁才敢放开了动作,转身就朝里屋去。
她本想的是她就来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只要确定他真的没事她就放心了。
可让祝繁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才进里屋,就被床上的那道大红色身影给吓得当场失了心神。
那身影背对着她侧躺着,鲜红的衣摆垂在床沿处,宛如她在那时见过的那一朵朵妖艳又诡异的曼陀罗红海,又如她在那片火海中看到的,浑身浴血的他……
这一刻,祝繁的心跳停了,脑子一片空白地就那么软倒在了地上。
“三叔……”
口中嗫嗫,不过才一声,那声音竟已经嘶哑得不成样,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床上的那道身影也并未因她的这道声音有任何的动静。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祝繁伸出僵硬的手朝床边爬去,最后是靠扒着床沿才站起来的。
“三叔……”她过去,将男人翻了个身,仅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应尽了她两世的力气。
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没错,可如今,便如她那梦里一般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祝繁没察觉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抖,那只想要去探得他鼻息的手悬在空中颤抖着久久没有动。
“不……不会……不会的……”
她哑着声音,现自己竟然连一个音节都不出来,就连想开口喊人都好像没了力气,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
“不会的三叔,”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吧嗒”地一颗接着一颗砸在男人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在其唇上晕开一片。
“你说过的……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啊三叔……”
那是一种近似于小兽的呜咽,一种濒临绝望与毁灭的压抑着的抽泣声,如被抛弃的临近死亡的幼崽,又如冬日里河面那脆弱不堪的一层薄冰,一碰,就碎了。
祝繁喊不出来,出的声音被喉咙那团哽咽着她的东西生生堵住了,一张开,就疼得她浑身冷,生不如死。
她想啊……这不对啊,他们分明才见过不久的啊……分明昨夜里才见过的不是么?
她还告诉过他,让他等上几天,等几天他这宅子里的事全部了了她就过来看他的。
他明明就答应得好好的不是么?他明明就说了啊,明明就……
“你又骗我……”祝繁抱着人哽咽,收紧的胳膊像是要把人给镶嵌到自己的身子里去似的,她甚至,已经忘了去追究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她甚至觉得,她还在梦里。
“对……我在做梦……这是在梦里,在梦里……”
如此一想,祝繁狠狠往脸上抹了两把,拿出藏在身上的刀子就朝自个儿的腿上狠狠戳了下去。
鲜血瞬间顺着她的腿渗出来,浸湿了整条裤子,明明连血腥味都是有的,可偏生就是感觉不到痛。
“醒来啊……快醒来啊……”
她边扎边喊着,声音压在喉咙里出似小兽绝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