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第七苦老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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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澜突然 意识到，最苦的病，从来都不是身体上的病症，而是心中的愁绪。
皇后当初把玲珑 骰子递给骰安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不然为 什么骰安会被相思之苦终日缠身？可若是知道，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骰安？
大概对于曾经的骰安现在的忘忧来说，死亡也是可以坦然面对的，但是相思之苦，却是怎么都无法放下的。
知道了故事结局的蓝澜突然有些心疼，难怪说人世艰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取蕴。这容纳了世间百味的八苦，可不就是这人生的缩影？
无论曾经多么幸福，到了最后总是悲苦。无论生前多么富足，时候都是众生平等。
人总是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所谓长生，不过是把痛苦扩大了。人世蹉跎，就必然离不开这世间八苦，所以长生就是找到了又如何？
蓝澜笑了一下，准备开始迎接倒数第二个，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八苦中的哪一个。
整个眼前变成了一片灰白，雕梁画栋一些可以看见些轮廓，但是颜色如何，却是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手中的针还在动着，却是全凭感觉，熟悉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却在也不是原来的样子。
针无意识的扎到了手指，却很久才现，鲜血染红了嫁衣。
绣织了很久的衣物，到最后还是废了。鸳鸯站起来，她已经老了，老的再也不能够继续绣织嫁衣了。
虽然她还记得每一针应该落在哪里，每一线应该使用什么颜色，但是有个事实永远都无法掩盖，那就是——她已经老了。
绣庄需要一个新的掌门人，可是在这满是妖怪的地方，又哪里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呢？
皇后当年的嫁衣还寄放在琉璃柜中，可是鸳鸯很清楚，如果没有意外，这件嫁衣是再也没有机会被人取走了。
那是鸳鸯绣出来的最好的一件嫁衣，是她们师徒最完美的作品。
直到现在，鸳鸯还能够记起那日夜赶工的场景。只是物是人非，国灭了，师傅去了，她成了掌针者，却再也回不去故土。
美丽的嫁衣被锁在柜子里面，就只是件衣服，只有穿在新娘的身上，那才是嫁衣。
可惜她现在老眼昏花，就是娘娘真的穿了，她也是再也看不见的。
衰老是每个女人的大敌，就像死亡一样，所有人都只能够无奈的接受，除了接受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屋外下起了雨，鸳鸯起身去关窗，就看到窗外站了一个人，是的这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妖怪。
活了一辈子，鸳鸯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人和妖怪的区别，窗外暴雨倾盆，鸳鸯顾不上许多，拿起门口的伞，就冲到了那个人的身边。
顾不上看太多，就把人拉近了屋子，随手递过丝帕，让姑娘自己擦拭。
鸳鸯年纪大了，没有现，刚才拿的那把伞，是坏的，更没有注意，淋得凄惨的只是鸳鸯自己。
阿晓拿着手中的丝帕，心里暖暖的，可是没有多久，心就又凉了。
那个人爱她，她知道，记得曾经她也很爱他，可是现在，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爱不上了。
爱不上的话，那就放他自由吧。可是阿晓的心里却闷闷的，理智上让她这么做，可是情感上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来到穹曜小镇，阿晓就现，自己失去了修炼的能力，法术用不出来，也没有什么手艺可以拿得出来。
毕竟炼器，是不能够用凡火的。
忘忧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人的需求，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毫无顾忌得了。
每日烧的饭菜，忘忧虽然会陪在身旁，可是他已经无法进食了，虽然忘忧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爱她，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爱。
可是阿晓知道，自己回应不了。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忘忧的付出。
尤其是阿晓再知道自己有可能永生不灭的时候，这个恐惧更是到了极点。
一辈子就这么拘束着他吗？这不应该啊，他那么好，应该值得最好的。
阿晓走出了房门，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穹曜小镇很大，穹曜小镇也很小。
如果是从前，御风飞行，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可是现在成了凡人，阿晓就是走上半个月，也走不完这个小镇。
她不是什么有着移山倒海能力的大能，所以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而这里本就不是凡人应该在的地方。
就像阿晓知道的那样，拽下腰间的玉佩，就会被那些妖怪在瞬间瓜分。
也是这枚玉佩，让自己在狂风暴雨中不受侵袭。看看拉着自己进来的老妪已经浑身湿透，可是自己却还是干爽爽的，手中的丝帕就再也拿不住了。
忘忧现在应该在到处 的寻找吧？他总是很担心自己，可是他不是人，这个地方，他是进不来的。
如果找不到，他应该就会放弃了吧？妖怪的寿命很长，也许他可以找到自己心爱的那一个，有了新的爱人，他应该就会忘记那个叫做阿晓的姑娘了吧？
鸳鸯擦好了身体，就转头看到自己拉进来的姑娘，还在呆。只是浑身干爽爽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暴雨中站了的人。
能够在暴雨中站着而不受侵袭的人，应该是有了庇护吧？到这里来，应该是闹了别扭，不知道带她来的那个大妖，对她好不好。
鸳鸯走进了几分，仔细的看着，依稀认出了阿晓腰间的玉佩。
“你是那头的阿晓对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忘忧想要离开你了吗？还是说他对你不好？”
鸳鸯知道这个一直在外的人类，可是她有着忘忧的庇护，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而且看起来是那么的怅然若失？
“我是阿晓，他没有对我不好，只是我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阿晓低下了头。
鸳鸯拉着阿晓的手坐到了床上，“能够给婆婆说说吗？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好受，说出来，就好了。”
阿晓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不知道怎么说没关系，想到哪里说哪里。”鸳鸯真的是太温柔了，温柔的阿晓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晓把自己的记忆说了出来，记忆中的甜蜜做不得假，心中的悸动也是让她感同身受，可是她却再也爱不上了，因为那一个攻击。
她再也没有了爱人的权利，忘忧虽然还爱着她，可是她真的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鸳鸯认真的听着，她拉着阿晓的手，“我不是你们修道的人，也不知道应该给你什么解决的办法。”
“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也说不得什么，你若是想要一技之长，那就来找我吧。”
“婆婆老了，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阿晓既然曾经是修道的人，应该很聪明，如果不嫌弃，婆婆就把这做嫁衣的本事传给你。”
阿晓拉着鸳鸯的手，“不嫌弃，可是婆婆，你能够让我留在这里吗？我不想回去了。”
鸳鸯看不得这么可怜的丫头哭，“可以，但是你要给他说清楚，你这样贸然的留在这里，他会担心的。”
阿晓看着鸳鸯的坚持点了点头。
“那就先去说吧，说完了，婆婆再给你安排地方，别让他等太久，这么大的雨，他应该很担心。”鸳鸯说的温柔，阿晓也不再拒绝。
看着阿晓重新走进雨中，鸳鸯才想起，自己刚才拿的那把伞，已经坏了。
这里没有除了绣庄以外的人类，那些多余的生活技能，也是没有多少的，虽然说现在大家学着会了些，可是这伞确实没有办法。
妖怪们有法力，也不需要伞这种累赘的东西，需要的不过是他们这些凡人。
以前嘲笑虚弱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到了这里，可不就是真的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
阿晓慢慢的走在街上，她没有想要去找忘忧，因为阿晓知道，忘忧会找到自己。
果然没有过多久，忘忧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看起来是这么的狼狈。
浑身湿透，为了找自己，竟然连雨都忘记了避，明明避水诀很简单的。
可就是这做不得假的关心，让阿晓拿掉了忘忧的手，“阿晓。”
忘忧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被拿下来，“阿晓你怎么了。”
阿晓避开了忘忧想要抓着她的手，“忘忧，你很好，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很爱我，可是我不能够继续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好了。”
“爱是相互的，我给不了你回应，所以我们分开吧。”阿晓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忘忧却不是在乎分开不分开，而是先问阿晓，“可是你出不去穹曜小镇了啊，若你能够出去也就罢了，你出不去，你在这全是妖怪的世界，你怎么生活？”
那块玉佩却是可以提示身份，但是总有些妖怪不是那么的顾忌，忘忧不敢想没了自己，阿晓应该怎么生活。
“鸳鸯坊的鸳鸯答应了收留我。”阿晓决定残忍到底，再给忘忧希望，不过是害了他。
“忘了我吧，忘忧你可以找到另外的人的。”阿晓转身离开，忘忧想要拉住阿晓，可是却再也没了立场。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生活，那么我满足你的希望，只是请不要拒绝我，远远的看着你。
鸳鸯没有想到阿晓这么快就回来了，虽然留着灯盏，但也只是以防万一，偏偏这个万一还就生了。
“我以为你今晚会陪陪他的。”鸳鸯递给阿晓一杯热茶，虽然那个玉佩可以避风挡雨，可是阿晓体寒，以前有法力还不显，现在成了凡人，一下子就显示了出来。
到了穹曜小镇以后，忘忧每到这种天气，就会握着阿晓的手脚，给她暖手暖脚，就怕阿晓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不能够再想了，要学会适应，不能够爱不上还继续赖着他。
鸳鸯看阿晓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了，只是在第二天在现有的绣娘中找了几个人和阿晓一起学习。
阿晓学得很快，鸳鸯也是欣慰自己的技艺有了传承的人，可是却也衷心的希望，阿晓能够看开，早点接受了忘忧。
鸳鸯不是没有看过忘忧在树上看着阿晓的场景，只是被阿晓现了，阿晓就会关上门窗。
到了炎炎夏季，屋里很热，忘忧就会不出现，害怕阿晓紧闭门窗不舒服，只是阿晓的门前，总会出现冰镇好的瓜果。
这些鸳鸯都看在眼里，只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人老了，时间就短了。
哪怕鸳鸯再不乐意，时间还是到了，她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着死亡，弟子们晨昏定省，时刻都有人在身旁陪着。
鸳鸯却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虽然还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却也没有了劝说的力气。
一句话要说很久，一口气要喘很久，时间似乎没了定数，鸳鸯也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鸳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活动，连小解什么的都要人帮助的时候，鸳鸯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她决定死去，她不想让自己在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意已决的缘故，‘鸳鸯居然可以站了起来、’
她走到许久未用的梳妆台前，用梳子梳理那所剩不多的头，一个不注意，头就又少了一些。
而鸳鸯的脸上始终都带着笑。阿晓走到了鸳鸯的身后，“婆婆，我来帮你吧？”
“那就麻烦你了。”鸳鸯没有拒绝阿晓的帮助，梳好头，鸳鸯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戴上美丽的饰。
只是鸳鸯的皮肤不再那么的光滑细腻，虽然做了嫁娘装扮，却也没有了嫁娘的美丽。
“这辈子也就这个事情还没做了，最遗憾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做了，阿晓我知道你的生命久远，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出去。”
“请帮我把那琉璃柜子中的嫁衣，还给那个定制的人，这身嫁衣啊，只有她能够穿上，这旁人啊，都是没那个福气的。”
阿晓认真的听着，鸳鸯说了很多，可是阿晓全部都记了下来，“阿晓啊，你不是鸳鸯坊的人，你也不应该是这里的人。”
“你有爱你的人，不要辜负了，如果可以重新爱上，要记得长长久久的。”鸳鸯露出了笑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小盒。
“这是婆婆原先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只可惜婆婆福薄，那个人没有等到，婆婆就来了这里，你的缘分就在这里。”
鸳鸯把盒子塞进了阿晓的手中，拍了拍，“帮婆婆把人叫进来吧，等婆婆走了，你想要留下，就留下，不想要呆了，就离开，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阿晓有些木讷的拿着盒子，按照鸳鸯的意思做事，看着鸳鸯在吩咐完之后，就这么离开，泪水才反应过来。
再也关不住阀门，忘忧出现在阿晓的身后，抱着阿晓让她肆意的流泪。
只是那之后，忘忧来的就少了，因为阿晓还是不愿，所以忘忧就这么守在了穹曜小镇，再也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