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海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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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洲自然是不知道哪里会有鬼，但是待夏千夜和龙灏渊将老莫家的小孙女看见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大家都觉得毛骨悚然，如果不是鬼，怎么会有人在别人的家里冠冕堂皇地溜达，还告诉别人的孩子要好好睡觉。

但是龙灏渊却笃定地说：“不是鬼，是人！”

“为什么？”有差役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龙灏渊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懒洋洋：“因为她碰倒了老莫家的油锅。”

夏千夜皱起眉头不大相信地问：“你怎么能够断定她碰倒了老莫家的油锅？”

这个大小姐，机灵的时候简直要把自己给压榨成灰，愚笨的时候竟然……龙灏渊叹了一口气，尽量和气地说：“因为，是大小姐你自己说的，老莫自己家的人，是不会碰倒自己家的油锅的，那么，只能是外人，棠儿看到了外人，我觉得大抵错不了！”

“可是……”李小又犯了难：“毕竟孩子没有办法说清楚那个女人长什么样，而我们也没有办法满兰陵城地去找一个碰倒了别人家油锅的女人……”

“而且……”王洲补充道：“而且，这个女人，和春早的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龙遥远抿了抿嘴唇：“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应该有必然的联系，只是，我还没有太多的头绪，不过，我知道，第一，要先把这个女鬼找出来，第二，要看看春早是如何办丧事的……”

夏千夜似乎才从女鬼的事件中回过神来，更加诧异地问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龙灏渊眯起眼睛，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一脸深沉地说：“我认为，一定是有的……”

夏千夜被他这毫无逻辑的话气得跺了跺脚，颇有些不忿地说：“小龙虾，人命关天，别闹了好吗？”

龙灏渊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急躁起来的夏千夜，很无辜地说：“我没闹啊……”

眼看案子并无什么进展，王洲便招呼众捕快先去歇歇，春早的尸在城南义庄存放，由几名公职人员看守。

走出衙门的大门，夏千夜有点落寞，她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喃喃道：“真没想到，春早竟然会死了……”

龙灏渊似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撞了撞她的肩头说：“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去听故事，你要不要去？”

夏千夜虽然是有些失落，但是对于龙灏渊的卖关子，还是很好奇的：“去哪里？”

龙灏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被龙灏渊拖拖拽拽，一路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夏千夜不禁拧起眉头诧异道：“这不是院士的家吗？”

龙灏渊点点头：“走！咱们进去！”

夏千夜不知所以，却跟着龙灏渊走进了严进的小院。小院里也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花花草草都侍弄得生机勃勃。

严进此时正坐在一棵老槐树下沉思，连龙灏渊和夏千夜走进来都浑然不觉。

直到走得近了，夏千夜才看见严进的正脸，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严进红了眼眶，满脸泪水。

龙灏渊也是十分意外，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小辈看到流泪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严进听见了夏千夜的吸气，有些受惊，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自然地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也有些纳闷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龙灏渊好脾气地笑笑，不答话，反而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说：“我们可不可以也坐下来喝一杯？”

严进点点头，确实没有了平日里威严的劲头，反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夏千夜不知所措地坐下，傻傻地看着龙灏渊又自作主张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她的面前，另一杯自己端在手里浅啜着。

待喝了一口茶之后，龙灏渊终于开口：“院士，我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听听您和那位大小姐的故事……”

严进明显一愣，似乎有些不愿，但是龙灏渊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严进，一副“不讲故事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严进盯着龙灏渊的眼睛，一小会儿便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道：“也罢也罢！”

然后，一向严肃的院士，竟然真的开始讲起来，那一段往事……

“那姑娘姓白，巧了，是兰陵人士，随哥哥进京探亲，她的祖父在前朝做过一个小官，一直碌碌无为，后来先皇重病卧床，朝野动荡，党派之争频，白家老爷子生怕得罪超爷权贵，殃及自身，于是就告老还乡，回到了兰陵。”

夏千夜忍不住感慨：“院士，您跟这位白姑娘，也算是聊得深入彻底，连人家祖父是什么人都知道了！”

严进没搭茬，接着说：“我们当年相遇，是在京郊一处茶舍，她养尊处优，我落魄书生，当时盘缠不足，舍不得吃饭，只好要了一杯茶水，她兰心蕙质，看出我的窘迫，与我有一饭之恩！”

龙灏渊点点头：“的确该感恩。”

“后来，路遇大雨，我在一处祠堂处躲雨，再次遇见了她，这一次，我们倒是相处了一夜……相谈甚欢，也都流露出爱慕之情，只可惜，天一亮，我们便又分道扬镳，又过了一年多，我再次遇见了她，那时……她已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严进说到这里，龙灏渊忽然悠悠开了口：“难不成……院士说的是，当年盛宠加身的海棠夫人？”

严进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也知道？”

龙灏渊微微一笑：“毕竟那时候我的父母也有所耳闻……”

夏千夜却好奇起来：“什么海棠夫人？有什么故事？”

龙灏渊看了看严进的表情，怕他伤感，于是淡淡地接过来说：“传言海棠夫人深得先皇宠爱，于是她的父亲兄长一并提拔任职，只可惜，她的兄弟并无带兵之力，导致和边境大漠的蛮夷之族冲突不断，甚至折损大将精兵不计其数，大败而归。后来，便传出她父亲卖国求荣，被满门抄斩，即使是海棠夫人刚刚生产不久，也被计入娼籍，不到半年，被折磨致死。”

夏千夜听得心惊，却忍不住问道：“那她的孩子呢？”

没等龙灏渊说话，这一次严进倒是接了过来说：“据说，海棠夫人从宫中被带走的那一日，孩子就溺死在宫中的深井里了……”

夏千夜有些背后寒，自从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就再也听不得骨肉相离，亲人阴阳两隔的故事，不禁早就红了眼圈。

说到这里，严进虽然是有些哽咽，却还是怕了拍夏千夜的肩头：“别难过了，毕竟已经都过去了，逝者已逝，活人却是要活得要更好一点，方不辜负逝者留下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