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君子以行言,沐人以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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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湖畔,流云榭中,随着祝季同的离去,室内安静了下来。
朱修文提起笔,舔满砚台中的残墨,把“羹”字的最后一笔写完了。
他如此地神态自若,让白瑶华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刚才一切仿佛只是个梦,其实什么都没有生过。但高挽的袖口和拖地的袍摆很快提醒了她,令她回归现实,福下了身子:“多谢王爷。”
刚才若非朱修文缄默不语,任她舌绽莲花也无济于事,帮她的,不是她的智慧,而是朱修文。
朱修文根本不看她,只端详自己刚写完的字:“你是在谢本王赐你墨宝么。”
不问她为何要对祝季同隐瞒真相,也不问她缘何逃奔至此,看似冷漠,实则君子,白瑶华突然觉得,这个小男人虽然小气记仇又幼稚,但骨子里其实和祝鹤轩是一样的。
看来今天这个人情,要实实在在地欠下了。
君子以行言,沐人以春风。她看向朱修文面前的字幅,轻松地笑了起来:“是啊,多谢王爷赐予民女墨宝,您的字,其实写得挺不错的。”
朱修文哼了一声:“本王的字,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刚暗自夸他两句,他就又无法以常态沟通了,白瑶华只得当做没听见,低头看身上的袍子:“王爷,民女这个样子,没法回家,还请王爷借民女一套女眷的衣裳。”
朱修文铺开一张新纸,唤了侍女进来磨墨:“本王并无女眷,自在园只有婢女。”
白瑶华注意到,磨墨的侍女是从屋顶上飞下来的,可见武艺不俗,敢情朱修文并非一个人在这里写字,而是四处都有暗卫保护?
她暗自惊叹了一声,道:“那就请王爷借民女一套婢女的衣裳吧。”
朱修文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没有应声,只是冲磨墨的侍女挥了挥手,那侍女便去取了一套衣裙来,服侍着白瑶华到后面的屋子里换了。
白瑶华换好婢女的衣裳,再将自己的脏衣裳扎成一个小包袱,挽在胳膊上,出来向朱修文告辞。
朱修文专心写字,没有理她,她只得福了一福,自己走了。
回到厨房,其他献菜的厨师早就走了,四处静悄悄的,白迟从院子里扑出来,大叫:“大姐,你去哪儿了,让我好等!”
说谎说全套,免得露馅,白瑶华毫不迟疑地道:“兰陵王要赐给我们家墨宝,我去伺候笔墨了。”
白迟马上相信了,喜不自禁:“真的要赏?兰陵王可真是心胸宽广,不愧是王爷!”
“心胸宽广?”难道白迟人蠢,理解能力也有误?白瑶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迟重重地点头:“你都嫌人家字写得难看了,兰陵王还能不和你计较,依旧将墨宝赐予我们家,这难道不是心胸宽广?”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白瑶华没好气地道:“东西收拾好了吗?赶紧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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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过兰陵王的赞誉,享受特殊的权力,他们的马车直接驶到了厨房门前,搭载他们离开。
白迟何曾享受过如此殊荣,兴奋得不能自已,一路上都开着车窗,把脑袋伸在外面,好像这样,就能接收到路人的注目礼。
白瑶华懒得去理他,靠在软垫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默默地思索了一路,直到下车的时候,低头瞟见了腰间的玉佩,方才想了起来——之前祝季同和祝翩翩密谈的内容,除了盗取《食汇录》的幕后主使,还有这块雕了木棉花的玉佩!
照他们所说,这块玉佩的主人,是祝鹤轩?可是,这明明是老太太让碧纹给她送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瑶华很想马上弄清楚,扯下玉佩攥在手里,急急忙忙地下车,直奔怀安堂。
可是,怀安堂里,满满地全是人,就连院子里,都挤满了前来道贺的客人,她只好先把玉佩塞进了怀里。
“大小姐回来了!”早有丫鬟候在院门前,看见她来,马上扬声高喊。
在白家,高声大嚷,肯定是不合规矩的,惟有在喜事临门,主人们都高兴的情况下,方才能打破惯例,喊上两嗓子,让大家都听见,也让好消息传得更远。
院子里的人哗啦啦地全围了上来,有亲戚,有朋友,有同行,还有好些陌生的面孔,或道贺,或拍马屁,或攀关系,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白迆站在人群外,很怕白瑶华应付不来,担忧地看她。
若是以前那个老实木讷的白瑶华,或许的确会怯场,但如今的白瑶华,早在职场摸爬滚打好多年,岂会因为人多就犯怵?只见她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并不讲太多的话,但却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
原来瑶华这么会应酬,他真是多虑了,白迆放下心来,同时又很有些自豪。
白瑶华一路应酬着,脚步却不慢,很快便迈进了怀安堂的门槛。
廖氏坐在罗汉床上,由几位来道贺的客人簇拥着,能进到厅里来的,都是白家的世交了,白瑶华走上前去,给他们行礼。
她直起身来时,现祝季同亦在厅里,就坐在罗汉床上,陪在老太太身侧。
他的动作可真快。也是,白家之所以能参加这次献菜,全是他的功劳,他身为功臣,自然会被奉为上宾了。
在旁人看来,白家受了祝季同的恩惠,却做了祝家的成名菜,抢走了他的风采,这行径,是十足的忘恩负义吧?她可不想为了祝季同,背负恶名,白瑶华心念之间,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深深地给祝季同行礼:“这次能侥幸夺魁,全仗祝九少教我做了鲫鱼肚儿羹,瑶华感激不尽。”
原来白瑶华这次做的鲫鱼肚儿羹,是祝季同教给她的?在场的客人全露出恍然的表情,继而纷纷笑道:“大小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必祝九少即便输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高兴?他高兴才怪!祝季同暗火涌动,但又无话可反驳,那天,他可不是在白迆和白迟的注目下,教白瑶华做过一次鲫鱼肚儿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