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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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码头，迎面而来的是咸咸的混着一点腥味的海风，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两旁的海浪不依不饶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乐此不疲。周遭全是操着潮汕口音的人们，他们欢快的交谈着，我这才意识到，下一秒我便要重新踏上这片故土，曾经对着大海许下“混不好我就不回来”的青春誓言依然在耳边缭绕，而此刻，我算了算我全部的财产，只有皱巴巴的几张毛爷爷。
一个小时后，我和秦朗回到了位于县城的老家。分开前，秦朗拍了拍我肩膀说道。
“别担心，你爸那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你回来了，好好给他服个软，他会原谅你的。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我先回去了！”说完，他笑了笑，转身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得很慢，脚步有点沉重。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大院的铁门紧闭着，我透着门缝看了看，母亲朱慧瑛正坐在院子里干活。
“浩子，你回来啦！”一个浑厚高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我三叔陈志。只见他从对面马路小跑过来，我刚想跟他打招呼，下一秒他便推开了院子的铁门。
“大嫂，别干活了。浩子回来了！”说完，三叔把我拉进门接着说道。
“大哥呢，赶紧让他出来。刚我看这孩子在门外徘徊了好久一直不敢敲门。”
我提着大包小包呆呆的站着院子里，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着头，根本迈不开脚步。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看着我，眼眶里瞬间呛满了泪水。
“回来了就好！赶紧进去洗把脸，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她对着我身边的三叔说道。
“他三叔，你也别走，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你大哥那边你也帮忙劝劝。”
“没问题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孩子也没做错什么，我跟大哥聊聊吧。”三叔还是像之前一样那么热心肠，他是为数不多了解支持我的人。
我将手中装着几条烟的袋子递给了三叔，示意他收下。他却一再推辞，让我把东西留给我父亲。
“三叔，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只是我一点心意。我爸那边还有。”我看着眼前的他，三年前他也帮我做了不少父母的思想工作，只是我爸一直没听进去。
“好孩子，你多回来看看三叔比什么都强。这几年可苦了你妈妈，想你却不敢联系你，好几次看着你的照片偷偷掉眼泪……”
我强忍着泪水，冲着三叔点了点头。这些年，没有哪一天是不想家不想父母，我也希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父母的一些关怀，一些认同，但是我真的可以吗？
无数次看着陪伴在队友身边的父母而独自黯然泪下，无数次噩梦里父母的身影渐行渐远而惊醒大哭……但所有的这些，我只能让我坚强，否则，谁会理我的懦弱。
我提着袋子，往前走了几步，刚想进屋，便听到阁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父亲陈厉便站在门口。
“爸！我回来了。”我鼓起勇气跟他打了招呼。
“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他指着我破口大骂，母亲走上前去，拉住了他。
“你干嘛啊？孩子已经回来了，你怎么还这样？”她拉着父亲的手不停的劝说着。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啪”的一声，陈厉给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道：“就是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会生出这样的不孝子，他有能耐离家出走，就永远不要踏入这个家门半步。”
三叔在这个时候冲了上来，拉住了还想继续动手的父亲。
“大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咱们做父母的，真应该多点包容。况且现在孩子也回来了，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你消消气。”三叔说完向我使了使眼色。
我看着满脸自责独自落泪的母亲，心里内疚不已，也许我真的不该回来。
我走上前去，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扶起还坐在地上的母亲，看着满脸怒火的陈厉，此时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倒像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泪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砸在我心里，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寒。
“爸，我知道三年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离家出走。但是我想请求你原谅我的任性，喜欢足球这么多年，我想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拼一次，不想给我的青春留下遗憾。你总说我的梦想不切实际异想天开，总让我不想念书就跟你出海，你当了一辈子的渔民，但这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我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块海岛上做着十年如一日同样的工作，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我用手擦了擦眼泪，提起地上的袋子，站起身来。
“妈，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些营养品，你记得吃。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把东西放在地上，便转身准备离去。
“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话音刚落，所有的袋子从空中落下，散落一地，酒瓶子在地上砸开了巨大的声响，却又像砸在我心上，着实生疼。白色的液体顺着支离破碎的玻璃瓶流了出来。看着地上玻璃渣子，它们好像我此时的心，碎得一塌糊涂。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带着委屈的泪水和自己最后的倔强。
就这样，我离开了日思夜想的家，告别了这三年多来的魂牵梦绕，我突然有点想去流浪，在某座不知名的城市里，在某个不知名的街道上。
但是我不能，我不想白白爱过足球，我不想对不起无数个日夜的坚持，我还有梦，即使被嘲笑，即使被误解，但我依然认为，每个人的梦想都值得被尊重，我想证明，我并不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我想成为一名职业球员，站在那片绿茵场上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