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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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刚过,临安城东方的天空渐渐破晓,淡青色的高空中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鱼肚白,而云彩则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谭国公府的偏厅中,灯火依旧燃着,随着晨风的习来,不停的摇曳。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韩世忠皱着眉头坐在上位,而一脸焦急的岳银瓶还有面无表情的韩忠则是分立于下方两侧。
“世伯,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侄女相信,只有您能帮他逃过此劫,要不然那该死的骗子恐怕真的会命丧秦桧老贼之手了!”
岳银瓶醒来后就快五更了,她觉自己身处谭国公府,加上随后赶来的韩忠将她来到此处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她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她心中挂念秦天德的安危,所以想立刻离去,可是想到自己即便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将此事禀告韩世忠,以韩世忠的本事,说不定能够指点迷津,帮助秦天德找出一条活路!
眼中满是血丝的韩世忠微微摇了摇头。半夜韩忠回来后,将被**迷昏的岳银瓶交给府中的丫鬟安置好,立刻叫醒了刚刚入睡的韩世忠,将此事禀报。
得知秦天德专门引韩忠现身,又将岳银瓶交付给韩忠,并且替岳鹏举的家眷安排好了后路,韩世忠就知道秦天德遇到了大麻烦,这一下他彻底难以入睡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希望秦天德留给岳银瓶的书信上会有只言片语供他参考,于是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立刻拆阅了秦天德的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果然给他提供了帮助,结合他对秦桧的了解,大体上推断出了一些,可是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只从表面上看不符合秦桧的阴险毒辣,凭感觉判断其中必定有圈套。只是他所了解的太少,所以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如今听完了岳银瓶的讲述,他心中顿时明悟不少,隐约间已经现了不妥之处,只是尚缺一个引子,将所有不妥之处贯连起来。
“银瓶,你莫要着急,这是他托忠儿转交给你的信,你先看看。”韩世忠说着话,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信?他会写信?”岳银瓶有些疑惑,来到韩世忠身前,接过了信笺,退回原处,快将信纸摊开,只看见上面歪七扭八大小不一的几列丑陋不堪的字样呈现在眼前。
“这应当是他亲笔所书,字迹丑陋,又有不少别字,更甚至拿偏旁代替,倒是符合他的作风。”韩世忠看出岳银瓶脸上的疑惑之色,淡淡的解释道。
其实岳银瓶不用他解释就已经断定此信的确出自秦天德手臂,因为在秦天德刚来临安应考之时,她就从书房废弃的纸张上见过秦天德笔迹。
秦天德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丑到让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丑到就算有人想要模仿也模仿不来。
费了好大工夫,岳银瓶连猜带蒙的总算是弄明白了信上的大意,脸上露出了喜色,情不自禁的低声骂道:“该死的骗子,既然都有了应对之策,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看着岳银瓶脸上表情的变化,韩世忠再度皱起了眉头:“银瓶,莫非你对他。。。你不要忘记,他是。。。不对!”
岳银瓶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为他提供一条引子,帮他将心中所有的不妥之处串联起来。想到秦天德信上所写的内容,脸色大变!
秦天德在信上说,他今日一早就回去拜见秦桧,就说他已经说服了岳银瓶,三日后就能够奉旨完婚。如果这条路真的是活路的话,那么他就能安然度过。当然他并不会真的这么做,便宜了秦桧害苦了岳银瓶,他让岳银瓶立刻离开临安前往泉州,与家人一同乘船离开大宋,这样一来,秦桧的计划就会落空,而他自己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如果这是条死路的话,那么他会立刻改口,生成为了彰显自己对秦桧的忠心,决定亲手铲除岳家余孽,以此来换得一条生路。这自然也是在诓骗秦桧,在他带人将所谓的岳家余孽铲除之前,岳银瓶这些人早就被安排到达泉州,离开大宋了。
如此一来,不论秦桧的本意是什么,他秦天德都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岳家一门却不能待在大宋境内了,需要乘船出海躲避风头,待到时机成熟再返回。
要想让分散在三处的岳家人能够尽快的平安汇聚泉州,这就需要韩世忠的帮忙,所以在信中他直接提到了这一点。
秦天德的计划也算是周密,正如他所说的,脚踏两只船,哪条船有活路就踩哪条船,稳稳当当的。这也是岳银瓶如释重负的原因。
可是韩世忠跟秦桧同朝为官多年,见多了秦桧的手段与心计,总觉得此事事有蹊跷。岳银瓶未醒之前他就在反复的思索,如今看到岳银瓶如释重负一脸欣喜的模样,终于想明白了!
岳银瓶听到韩世忠的前半句话,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让人看出自己对秦天德的心意,可是听到韩世忠口中喊出“不对”二字并且脸色大变时,心中骤然紧张起来:“韩世伯,什么不对?”
“秦天德若敢像他信中所写的这般回答,恐怕会死在秦桧手中!”
“韩世伯,您这话怎么讲?”
“哎,”韩世忠叹了口气,“秦天德此子也算聪明,但却不知道天下间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秦桧两度位相,被他迫害的文武大臣无可计数,秦天德想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当真是自寻死路!
老夫适才一直绝对其中有什么问题,只可惜猜想不通,直至看到你如今的神情,老夫才算想明白了。”
听着韩世忠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但就是没有正题,岳银瓶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对韩世忠不敬,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这才说道:“世伯,您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再绕圈子了!”
“银瓶,老夫问你,你绝对秦天德此子将来时候能够具备跟秦桧分庭抗礼的本事?”
“这,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想必应当会有这个本事。”岳银瓶一头雾水的看着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韩世忠,点了点头。
韩世忠先是示意韩忠命人奉上茶水,这才说道:“你能够看出来,秦桧老贼必然也能够看出来。只不过现在秦天德外放为官,又只是七品县令,还不足以威胁到他,所以秦桧才给他留了一条活路,不过这条活路的关键却在你岳家手中,准确的说是在你的手上!”
“在我手上?”岳银瓶更加疑惑了,就连刚替韩世忠换了一杯热茶的韩忠也是不解的看着他。
韩世忠品了口苦茶,又将茶杯放下:“不错,就在你的手上。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秦天德只要敢跟秦桧说,他说服了你,三日后你二人能够成亲,那么他口怕就没有机会再说出后面的那番话,因为秦桧的杀念全在于此!
一个已经引起他杀意的人,虽然是他的亲戚,但却跟他不是一心,不但收留了岳家,更是让你们岳家对他唯命是从,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你居然肯下嫁与他,你说老贼还能放过秦天德么?”
“可是,他不是说,他还可以改口的么,或许秦桧听到他愿意,愿意替老贼加害我们岳家六口,会放过他?”岳银瓶心中已经有些认可了韩世忠的说辞,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既是对秦天德号称“半仙”的信任,又是心底最深处的期待。
韩世忠诧异的看了眼岳银瓶,张了张嘴,但却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头,盯着岳银瓶从如释重负又变成忧心焦急的模样,摇了摇头。
“世伯,您说话啊,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银瓶,你们小辈对秦桧老贼了解的太少了,他是那种心中已经下了狠心但表面山还若无其事的那种人。只要秦天德跟他说,已经劝服了你,三日后可以成婚,那么老贼绝对不会再多说什么,也不会给秦天德改口的机会,老夫这么说,你明白么?”韩世忠的语气始终都很平淡,仿佛秦天德的生死他已经毫不关心。
“世伯,您的意思是说,老贼威胁的那些都是虚的,目的就是要探查我们岳家对他的态度?”岳银瓶总算听明白了,心中惶恐,快走两步来到韩世忠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袖,“世伯,侄女求您救救他,您不是说过,还指望着他跟老贼斗的么?您现在就让侄女回去,又或者派人提醒他一声,侄女求您了!”
“哎,”面对岳银瓶的苦苦哀求,韩世忠不为所动,只是再次叹了口气,“来不及了,秦天德此刻恐怕已经身异处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关入老贼府中的地牢,只等一死了。”
“怎么会这样!”岳银瓶只觉得自己胸口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下意识松开了抓着韩世忠衣袖的双手,木木呆呆的退后了两步。
“岳姑娘,义父说的没错,”这时候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韩忠开口了,“据我派去的人回报,秦天德四更时分就已经候在了老贼门口,不到五更就已经被带入府中,更本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