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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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
既不辜负母妃对她的期许,又能与他坦诚相待?
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在陷阱丛生的深宫,做惯了“谎话精”,她如何能为他许下这样的承诺?
雨,越下越大。
羿天坐在篝火旁,目送宁然独自一人回大帐内,他忍不住闭眼,暗叹一声。
“头领,雨下大了,赶紧进帐篷吧!”
十七公公撩着门帘喊话,在帐篷里往外瞅了瞅——兵士们在树下避雨,凤伶姑娘回到马车上,霍秋守在她身边,篝火上即便搭了遮雨棚,好几处火堆仍被滴漏下来的雨水浇灭,外头冷风夹着雨水,众人都裹紧了蓑衣,唯独丁小郎一袭单衣坐在余烬袅袅的篝火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兀自出神。
喊了几声“头领”,不见那人儿有丝毫反应,十七公公改口唤道:“丁公子,丁公子——!”
坐在雨棚下的羿天,霍地站起,十七公公以为他要进帐篷,眉开眼笑地连连招手时,他却大步从帐篷前走过,对叫唤他的人视若无睹,径自而去。
“这小子,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十七公公傻了眼,半个身子探出了帐篷外,两只脚却还缩在门帘里头,他是满脸的怨妇状,心中哀嚎: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帐篷里头多舒服呀,咱家实在不想出去,小祖宗唉,你可千万别走远了!
羿天确实没有走多远,只在林子边缘兜转。
枝叶缝隙间不时滴下大颗雨水,身上单衣已湿,感觉好冷,羿天抿紧了白的嘴唇,走到兵士们看不到他的地方,掏出一支形状怪异的竹哨子,尝试着吹了一下。
这支形状怪异的哨子里吹出的哨声,竟然酷似夜枭,丝毫没有引起兵士的警觉,还以为林中栖了野鸟,哨声连响几下,林子里照样是静悄悄的。
忽然,夜空中一抹黑影掠过,一只猎鹰来得悄无声息,“嗖”一下投入林中,一对夜视的鹰眼准确地捕捉到目标,“扑剌剌”敛翅停落在羿天面前一棵矮树的树干上。
“小黑?”他轻声唤,经人驯化的猎鹰冲他抖擞羽毛,用喙啄了啄锋利的爪子上捆绑的一物。
“果然比鸽子管用。”离开长安时,石中徕悄悄塞给他这支竹哨子,在他耳旁叮咛:飞鸽传书那得有个固定的往返路径,你小子只指了个大致方位给我,哪晓得你的落脚点?喏,带上这支竹哨子,愚兄这边得了什么消息,就让石门驯的那只猎鹰,带着消息追着你去的那个方向,到了夜深人静时,你吹吹哨子,只要它在那个方向,能听到哨声,一定会来见你!对了,它叫小黑,可通人性了,长得鸟模人样的,保准你一眼看到就能认出它来。
鸟模人样?
羿天看着面前那只猎鹰,忽然觉得它有点像石中徕,看到他时的眼神格外热情,好像还在笑?
一定是眼花!
羿天上前两步,伸手取下小黑爪子上捆绑的一物,那是个毛茸茸的球,里头塞了个蜡丸,将蜡丸捏碎,便看到揉细的纸团,小心地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石中徕捎带给他的一个消息——
世子戬,已来。
果然不出意料,李戬追来了,正在后面悄悄尾随着他。
将揉皱的纸团撕碎踩进泥水里,片刻便化在水中再难寻出半点痕迹,他掏出一只纸包,取出包在里面的肉脯,凑到小黑嘴边,看到它十分欢喜地张开嘴一口吞下,便伸手轻拍在它的羽翅上。
猎鹰振翅而起。
鸢飞唳天,惊得林子里的兵士纷纷翘,骚动了一下,心说这地儿怎的还有猛禽?
“头领——头领——”
咋咋呼呼的尖嗓子,老远就能听出:冒雨跑来寻他的正是十七公公。
“丁公子——丁公子——”
羿天伸手摁了摁太阳穴,耳朵里还是惊魂儿似的回响着那尖尖的太监嗓,他不得不答应了一声,冲远远跑来的那道人影,迎了过去。
“丁公子,您能不能让咱家安稳地睡上一觉?”十七公公眼泪汪汪看着他,一脸怨妇状,“能不能跟咱家回去,安生点待着,今晚哪儿也别去?”
羿天拍拍他的肩膀,奇道:“十七,我不是你主子吧?何苦操大了心?”
“小祖宗,你是咱家的命根子!”十七公公有些憋屈,羿天倒是看出来了:这人绝对有事瞒着他!无缘无故的,一路上对他如此悉心照料,真当他是小祖宗一般,片刻不离地守护着他,又得不到半点好处,就这么卖命似的来帮他,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
“十七……”似乎看出他心中起疑,十七公公眼神闪烁一下,不等他问出话来,就赶忙转身,打头返回帐篷去。
见他这样儿,分明是心中有鬼,羿天心知一个人若有心隐瞒,当面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便什么也不问,默然走在后面。
绕林子边缘走着,突然,他停顿了一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一棵树。
这棵树孤零零地长在林子外头,显得有些突兀,树干上似乎被人用刀子划过,削去一小块树皮,并留下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记号。
十七公公还在前头走着,羿天看到那棵树后,突然悄悄转身,往来时的路上退回去,一路后退、一路仔细留意察看——果然,走出不多远,在林子外那个拐角的路口,一块大石头上,他又看到了用刀子划出的。那个不太明显的记号。
有人沿途留下记号,是在给什么人打暗号引路么?
难道他带的人里头,已然潜伏着旁人的眼线细作?
无意间现的那些引路记号,令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当即折返林中,在十七公公又咋咋呼呼喊着“头领”时,他若无其事地晃进帐篷。
“今儿晚上您睡这头,咱家睡那头。”
小祖宗回窝了,十七公公长舒一口气,指了指地铺的两头,心里又觉憋屈:自个又不是那小子的奴才,今晚还得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地铺边角给那小子暖脚,唉,命苦哟!
“十七。”羿天并未宽衣睡下,反而坐在烛光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看,直盯得十七公公心里头怦咚怦咚一阵急跳,慌忙用两手捂住衣襟,摆出良家女子严守贞操的样儿,小心地回话:“咱、咱家在。”
“帮我个忙。”羿天冲他勾唇一笑,笑得极是魅惑,十七公公却受惊般后退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