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绚烂之极，归于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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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陈道略的无头尸身倒下的时候，漫山遍谷的陈军仍旧不敢相信他们的大元帅就那么死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非常不真实，好像在做一个荒诞不经、大逆不道的恶梦。
“元帅……陨落了！？”
终于有人从无边的震撼中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悲痛的呼声随之此起彼伏起来：
“元帅陨落了！”
“元帅陨落了！”
“元帅——陨落了！”
……
一时间，落石谷数万陈兵齐声痛哭起来，对他们来说，陈道略不仅仅是一位天下无敌的统帅，更是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仰，如今元帅陨落，他们的信仰自然也跟着崩塌，这种打击是颠覆性的。
“是他杀了陈帅，为陈帅报仇！”
已经成了废人的孙放达勉强抬起手指着半山间的姜仲，癫狂而嘶声力竭地叫喊着，抗帅旗的张炳将军得到提示，也反应了过来，同样指着姜仲，叫道：“杀了他！”
陈军满腔哀痛的情绪顿时化作潮水般的恨意和怒意，纷纷作势要与姜仲决一死战，就在这时，一声破云裂石般的狮吼响彻山谷。
“吼——”
狮王一怒，万兽慑服，百鸟惊飞，陈军方才激起的杀意为之一遏，接着他们看到一头威风凛凛、睥睨四方的红狮出现在姜仲旁边，令人望而生畏。
“陈道略已死，陈军可自行离去。”
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传下，听得众人心中一荡，茫然抬头四顾，却是一无所获。
“杀了陈人中，为陈帅报仇！”
孙放达带着刻毒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待陈军做出反应，半山处忽生异象，一只黑缎布锦囊不知何时从陈道略怀中飘飘摇摇飞出，释放出强盛的黑色光芒，严严实实地将陈人中笼罩其中，红狮见之，骇然后退。
“陈大家的锦囊！”有人叫了一句。
接着黑色光芒逐渐收拢，紧紧地包裹住姜仲的身体，小心翼翼，不容有失。
和玉饼夜宴上气象宏大的玉斧阵不同，陈通这篇祭文的杀意稳稳地浓缩成一团，强韧坚固，至强至刚。
对一位活着的鸿儒来说，同样的错误不可能犯两次。
“呜呼！唯我大陈元帅道略公……”
锦囊破开，陈通尽毕生所学写就的《祭道略元帅文》洋洋洒洒地横空而出，祭文所生的黑色文气，也一层强似一层的裹住姜仲。
“嘭！”
不久之后，山中传出一记爆炸声，引得落石谷地动山摇，接着一道碗口粗细的白光冲天而去，仿佛神龙归天。
山中诸人再次看向半山时，现陈人中周身暗淡无光，再无一丝文气波动，然后也倒了下去。
“陈大家杀了陈人中！”
“陈大家为元帅报仇了！”
“陈人中已死！”
山谷中爆出陈兵热烈的欢呼声，元帅大仇现时得报，对每一位陈兵来说，无疑都是最好的告慰。
随后一道彩衣倩影掠过，带走陈人中的身体，驾红狮离去。
当然，这些对陈兵来说，已经不重要，他们现在也要带着陈帅的尸身回陈国，等待陈帝陛下向梁国兴师问罪。
九月最后的一天，陈梁之战彻底落下帷幕。
……
姜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睁眼看到熟悉的蚊帐，知道自己正躺在范府朱阁的床上，随即闭上眼睛，稍微想了一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没有死，也没有回到地球。
挣扎着想坐起身，现自己身体非常虚弱，连最简单的行动都比较艰难，下意识地去运文胆武魄，惊愕的现腹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玉月文胆、金色武魄？
姜仲再次躺下，回忆了一下记忆保存下来的最后一幕，很快想明白：“是陈通的局！明摆着的事情，陈道略以孙放达为饵，诱杀石当关，陈通则是以陈道略为饵再次给我布下杀局。”
想到这里，姜仲不自禁地暗暗感叹，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自己也只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公子，你醒来了？”
巧儿看到姜仲醒过来，满脸喜悦，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关切地问：“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姜仲勉强笑了一声，道：“口有点渴。”
“噢，公子你等下，我去给你倒茶。”巧儿边起身去倒茶，边朝外面喊着：“公子醒来了，公子醒来了……快去禀报太子、公主和老太爷。”
不一会，乌压压的一群人挤满了姜仲的这间屋子，上到玄麟太子、红玉公主、范老太爷，中到秦拜尧大学士、范长凯、范长丰，下到范宝通、范宝轩、范宝城，以及满屋子的丫鬟，无数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姜仲，而且每个人的眼中都散着相似的光芒——赞叹、惊讶、钦佩。
“太傅……”第一个说话的是玄麟太子，看得出他和范宝通是全场最为激动的两个人：“你杀了陈道略，太傅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屠陈道略！”
姜仲微微颔，问：“我睡了几天了？”
“五天。”
姜仲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什么，又问：“陈国那边有来说什么吗？”
玄麟太子刚要答话，被红玉公主截道：“太傅你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事情先不必理会。”
玄麟太子也点头道：“王姐说的对，太傅你先养伤，其他的事情有我们呢。”
姜仲鉴貌辨色，知道陈国必然对梁国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而且梁帝多半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交出去，由其他九国仲裁定罪，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陈道略杀石当关是在战时，死伤有命，便是有仇有怨，也只能存于内心，没有秋后算账、战后审判的立场。
但姜仲杀陈道略则是在陈、梁两国签订停战盟约之后，等于姜仲代替梁国主动撕毁了休战协议，等于姜仲冒天下之大不韪，欲再度掀起人族内斗，违背了人族抗魔联盟精神。
范老太爷温声道：“正如太子、公主所说，人中你安心留在府中养伤便是，余者不必多虑。”
姜仲点了点头。
秦拜尧大学士也道：“如今整个大陆的士子都在颂扬陈公子的‘刺陈壮举’，老夫相信陈国也不敢违背天下士子的意愿，强行对公子如何，至于陛下，有太子、公主及老夫替公子求情，又有范老爷子为公子担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公子尽心养伤。”
“有劳秦大学士了。”姜仲颔谢了一句，不过他也从秦拜尧的称呼中得知自己“太傅”的位子被梁帝罢免了，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众人正说着，进来一位小厮禀告道：“府外来了几位将军，说务必要见陈先生一面。”
范老太爷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小厮躬身退出，不一会果然领进来三位全副兵甲的将军，三位将军先给玄麟太子、红玉公主行了礼，然后跪在姜仲床前，齐声道：“公子恩情，我等毕生不忘！”
姜仲一举击杀了陈道略，除了赢得了人族士子的普遍颂扬之外，另外就是结下了梁国三军的善缘。
石当关作为梁国的镇国大将军，作战勇猛，身先士卒，爱护士兵，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被陈道略诱杀的消息传开之后，梁国三军兵将无不为之痛哭，与陈道略之间的血海深仇也随之结下。如今陈人中完成了对陈道略的惊世之杀，梁国军中上下怎能不心存感激？
姜仲面对三位将军的跪拜，长叹了一口气，道：“三位将军快请起来吧。”
三位将军起身，然后告辞，军人风范，原本就是这样干净利落，英雄豪情，向来是铭记于心。
三位将军走后，大家又说了一阵也就散了。
姜仲靠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忽然转头问在屋里面忙碌着的巧儿：“巧儿，从今以后，我就只能做一个平平凡凡的酸书生了，你还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听我使唤吗？”
巧儿转头看了姜仲一眼，道：“只要公子不赶巧儿走，巧儿自然一直伺候公子的。”
姜仲笑着点点头，说：“谢谢你啊巧儿。”
“不用客气啦。”
“好，那巧儿你过来扶我出去走一走吧。”
“啊？”
“哈哈，劳驾了。”
巧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床边来扶姜仲，两人勉勉强强地刚走出屋子，迎面看到孟剑娥、范宝檀、庄玉雅、范宝珠几位姑娘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