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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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乍灭的瞬间，赵匡胤刚拥住毕夏，还没抱暖呢，外面便冲进了一批侍卫，口中还大呼着“护驾”，瞬间就将尊贵的帝王围了起来。
赵匡胤看着毕夏默默地退出了他的怀抱，脸色倏地黑了下来。他看向那支破空而入，此时深深地刺入床柱的箭矢，一言不地看着面前的侍卫们。
一旁的内侍立即上前将那支箭拔了下来，“陛下……”
他的话没说完，所有侍卫已经齐齐跪倒，领头的人重重地磕头，“属下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怎么回事？”赵匡胤的话中听不出任何喜怒。
为的侍卫头领声音中带上了颤意，“回陛下，宫中进了小贼，属下无能，巡卫队才现，那小贼身负弓箭，追捕至此时，他往屋内|射箭……”
毕夏觉得这些侍卫们快要被炒鱿鱼了。
但赵匡胤可是专业白莲，他依旧没有任何怒意，只是淡淡地询问，“宫中可有人伤亡？”
看看，历代帝王中，有哪位在自己遇袭后先关心属下安危的！多么善良的帝王！
侍卫头领眼眶盈泪，“回陛下，臣等无碍，只是属下无能，未能留下那小贼活口……”
“带进来。”
“是！”
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被拖了进来，毕夏瞧着个子似乎还挺高，而且五官轮廓非常深邃……看着就不像中原人。
赵匡胤一看那张已经被扯下面巾的脸，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去吧。”
“下属还是守在陛下身旁……”
“如此戒备森严的大内都能让贼人潜入……”赵白莲轻叹一声，但语气中没有任何责怪对方工作不力的意思，倒是那些侍卫们听到他们敬爱的老大这声叹息，头垂得更低了。
赵匡胤挥挥手，似乎有些无奈，“你们退下吧，朕无碍。”
“陛下乃真命天子，天子身边有百灵护体，如今不过区区毛虫小贼，等闲而已，怎能伤到陛下？”毕夏在旁边忽然悠悠地开口。
那侍卫头领立即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后头的那些侍卫们神色上也写满了与有荣焉。“陛下，臣等就在外殿守候，随时听从陛下调遣！”
赵匡胤点点头，那些侍卫们拖着那小贼退出去了。
毕夏却觉得有点诡异，这态度也太随意了吧！帝王被行刺，差点危及性命，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自朕登典，遇刺逾百次。”赵匡胤说得很随意，“毕竟大宋的邻居们，实在有些不大友好。”
内侍们早已在冲进宫殿的第一瞬间，就点亮了宫灯内的烛火，此时灯光莹莹，微风拂过火光，在室内摇曳开一盏模糊着晃动的灯影花。
毕夏看着灯影中的赵匡胤，他的眉角带着疲惫。从他的眼中血丝的数量来看，这位如今的生理状态肯定十分恶劣。
毕夏忽然想起来，公元975年的大宋并不安稳，整个中原地区并未完全统一，南边的吴越和山西的北汉尚且不曾攻陷；而在北边，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帝国一直在虎视眈眈。
在四十年前的唐朝末期，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也就是后晋开国皇帝反唐自立为君主，以割让燕云十六洲的代价向契丹求援。燕云十六州这一大块地可是包括了北京、天津全境，以及山西、河北北部地区，得到这么一大块战略要地、风水宝地后，大辽的疆域瞬间扩展到了长城沿线，自此威胁了大中原地区二百多年，成为了多少皇帝日日夜夜寝食难安的一个大地主邻居。
大宋在经济文化上可称得上睥睨当代，但在战场上，对上这位武力强悍的邻居却始终节节败退。赵匡胤武将出身，但内忧外患之下，他选择了先解决内忧。故而这些年他一直在攻陷周边小国，打算先统一中原，再去抗击外辽。
但自从他请老伙计们喝喝酒，哭哭往日情怀，然后顺便收了他们的兵权，将大宋军权尽揽到自己一人身上后，大辽好邻居的小动作就开始频繁起来，隔三差五就派个小毛贼光顾下大宋皇宫，还挺光明正大，就想着什么时候瞎猫碰上死耗子能不小心把赵老大给解决掉了。
想想，中央集权国家大宋的军|委主席要是倒了，整个国家不得瞬间乱套啊！大辽觊觎中原老多年了啊！
赵匡胤那个忙啊，忙着计算给多少兵让手下去收回中原那些小国家，又忙着每天在下属面前刷好白莲花人设，晚上睡个觉都得防着窗外突然射进来的暗箭，把他弄得是严重睡眠不足，现在还能保持一张男神脸，绝对是底子好的功劳啊！
“爱卿啊，朕……苦啊！”待侍卫们离去，赵匡胤又不要脸地蹭过去，握住了毕夏的手。
毕夏默默地看着赵匡胤跟他用无比含蓄的语言，吐槽着他这些年来的辛苦和心酸，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难道这位是真的把他当好朋友了？一见如故？
“陛下为国劳心劳力，臣惭愧啊！”毕夏应和着一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陛下，今夜的小贼……您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来自晋王府呢？”
赵匡胤脸色不变，仿佛刚才看到的那胡人面庞完全是幻觉，话中满是痛心疾，“皇弟竟这般想要将朕置于死地！朕当真心痛……但朕与皇弟兄弟情谊如山，绝不会因此而心生嫌隙的！”
毕夏十分配合地跪下，声音颤抖，“陛下……”
在外殿的侍卫们感动得泪流满面，内心纷纷感叹，他们的陛下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啊！
……然后第二天，整个汴京就传遍了来自帝王深夜与大臣的一份谈话。
景灵宫东墙的长庆楼内，两名布衣打扮的男子悄声说着话。
“诶，你听说了吗？昨个儿晚上皇宫里头出大事啦！”
“哈？怎么回事，快说说！”
“听说咱们的陛下……遇刺啦！”
“什么！陛下遇刺了！”
听到这话那男子一个惊乍，嗓门立即飚高了，旁边的男子立即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旁边有心或无心的酒客们却都纷纷提溜起了耳朵。
同样的对话还出现在城西的宜城楼，金梁桥下的刘楼，和城北的八仙楼等[1]，这些酒楼门前都扎缚着五彩迎宾楼门，向来最是再受汴京百姓们喜好的去处，故而人流向来繁杂。
“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别人可都是道听途说，就我知道的那是真真儿的！”八仙楼内，一名男子悄声跟身旁的人说着话，“我表兄的小妾她舅娘娘家二爷他爹填房的侄子，可是在天子门前当差的，昨晚上的事儿，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旁人立即凑近了，“说说说说，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放心，我这人，嘴可密实了！”
“说是咱们陛下遇了刺，经过陛下身边大臣的拷问，知道了那杀手竟然是……”
“竟然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竟然是晋王殿下派去的！”
这话一出，八仙楼内瞬间一片哗然，然后炸开了一阵议论。
不到半天时间，就连城东宋门外的仁和楼内都开始讨论起了这件事。
“哎呀我跟你说，我同窗他表兄的小妾她舅娘娘家二爷他爹填房的侄子在御前当差的，说瞧见陛下胸前都开了个大口子啊！幸好那时候陛下身边有位神医，一招妙手回春才把陛下救了回来！”
“皇上那可是真龙天子，素有百灵护体的，晋王那种奸邪小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呢！”
“说来也是啊，我听我同窗那亲戚说，天子还说不想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晋王的感情呢！”
“皇上真乃宅心仁厚啊！”
“那是！对了你可曾听说，咱们的陛下出生那天，红光遍天，惊雷乍响，还伴随着龙吟而出！听闻出生后还有异香绕梁呢！”
“是极是极，我还听闻天子身高九尺九，有力拔山兮的气势……”
“对对对，那像那小人晋王，听说他长得便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御书房内，赵匡胤看着臣下给他呈上的关于民间蜚语的奏折上，那些快把他夸上天去的措辞，心底莫名间竟生出了一种羞耻感，老脸都悄悄红了点。
“这些谣言，怎会一夜之间传遍汴京的大街小巷？”赵白莲有些不悦地看向被拉过来背锅的开封府尹。
这位在天子脚下当父母官的开封府尹欲哭无泪，他也不知道啊！他这一天天得管城市排水消防小摊占道啥的，连百姓说什么他都得管，工作量比大宋皇帝只多不少。
“回陛下，臣一定会尽早查出，此等流言是出自何处的！”他吞了一口老血回话。
岂料赵匡胤却摆摆手，“不必。”他悠悠望向了远处，“谣言止于智者，爱卿们且去吧。”
一群准备好背锅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想到此次谣言最大的中伤者晋王都没说什么，即使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是默默吞下，然后一步步后退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