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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宋欲雪看招! 可没走两步她就感觉脚下的地开始晃悠, 一切都变成棉花似的存在,搞得她摸不着北,两眼直愣。祝随春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景象, 猛地站直了身子, 开始扯着嗓子干嚎。
说散就散唱完了,就开始唱体面。其实这电影她没看过,但歌却是大街小巷的放着, 耳熟能详了。
周围人倒也见怪不怪,最多把她当成傻逼。
可祝随春的的确确是最大的傻逼, 头上绿得像青青草原却对原谅力量一无所知。要不是她前两天想给人惊喜跑人公司楼下去,可就看不见对方跟男人搂搂抱抱了。
祝随春拽着一个路过男人的领带, 气势汹汹地朝人骂:“啊?在一起两年, 你就亲了我三下, 每次不超过十秒钟!我容易吗我!”
男人瞪眼傻在原地, 龇牙咧嘴朝朋友求助,最后兄弟伙几个一起上手才让他脱离了女疯子的魔爪。
随春被甩得靠在墙上,撞击的疼痛使得她清醒。一清醒这裆里憋半天的尿意就越浓郁。世界欠她一个尿不湿。
这酒吧热闹, 一个二个挤在路上, 加之那晃人的蹦迪灯闪着,五颜六色的, 祝随春眼花缭乱。她一边低头看路一边说着请让。可再怎么谨慎也耐不住脚底打滑, 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把酒洒了一地, 眼看着祝随春就要往前倒, 一只手把她拽了过去, 她整个人一下靠在吧台边。
那手什么样祝随春没看清,定了神说谢谢时,倒是把手的主人看了个彻底。
慵懒的lo,化了个淡妆,看似平平无奇的五官,可凑一起就让人觉得舒服,是行云流水般的组合,即使在酒吧这样的场合里,那双眼还是无比的清明与澄澈,有着非一般的洞察力。
见这女孩安全着陆后,宋欲雪就松开了手,打开Sylv手袋,抽出随手携带的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刚好回头的祝随春瞟见了这个动作,她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哪来的作,可她还是抬起手臂嗅了嗅。嘻嘻,香香的。她把刚才的插曲忘在脑后。
等她洪水开闸解放全身后坐回包间,望着那蓝色灯光下的红色酒水,祝随春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那女人什么样她其实记不太清了,可她记得她包上的绸缎蝴蝶结是红蓝配色的,昏暗的灯光下葱根般的手指被白色的湿纸巾包裹着,轻柔和缓地擦拭,一下,又一下,连接着的是她的心跳。
那手过分柔美,骨节和脉络都带着一丝硬朗,仿佛是精心雕刻的判官笔。
祝随春脸一热,拽起桌上的杯子就是喝,于皎看热闹不嫌事大,哇哦一声,眼睁睁目击了祝随春的脸瞬间变红的过程。
这小婊砸怎么回事,上了个厕所脸红成这样,有鬼,绝对有鬼。
“红啥呢?想女人呢?”于皎起哄。
“再来!”祝随春开口,一堆人应声举杯。
酒入愁肠,化作屁的相思泪。怪不得所有人都说时间和新欢是治愈情伤的良药。祝随春像是失了身丢了魄,就拿着杯子往嘴里倒。满心都是刚才那个女人和她漂亮的手。
于皎中途退场,带着喝醉的随春。狐朋狗友们还吆喝着挽留,于皎笑得像只狐狸,“行啊,等我把春哥送回去,咱们不醉不归。”
祝随春人送外号春哥,起因于她每次ktv必点下个路口见又名字里带春,至于哥这个男性代词,则是因为她球场一霸的身份导致。
至于于皎,别看她长得乖巧,她却是祝随春好友圈子里玩的最开的人,男女不忌,整日嘻嘻哈哈,在传媒院混得风生水起。
军训那阵,于皎见祝随春长得英气,穿军训服也像模像样,傲气得很,笑起来又勾人。那什么,日本的天海佑希年轻版,估计也有这样。这姑娘在一干乳臭未干的纯情小女孩里脱颖而出。于皎越看越心里瘙痒难耐,主动出击靠近随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吃光窝边草。
哪知道两人关系一好,随春就开始跟她瞎掰那前女友的事。于皎越听越不对头,这家伙怎么听上去像是个躺着不动吃干饭的呢?
有什么比屁屁相遇更悲惨的事情呢?于皎歇了歪心思,乖乖做贴心姐妹,大家都是躺着当咸鱼的人,认了。因而于皎一直不看好祝随春和她前女友。在她看来,前女友那段位是王者,祝随春一倔强青铜还想把人征服?做梦。现在俩人分了,她于皎第一个开香槟庆祝。
于皎刚扶着祝随春走到酒吧门口,这家伙就耍赖似的一个劲推开于皎搀扶着她的手,于皎一个不留神让祝随春有机可乘地逃走了,这下可好了,祝随春上来就是随便抱住个女人不撒手。
于皎心底扶额,感叹,得是有多饥渴才能见人就扑啊?
于皎瞥了眼被祝随春抱着的人,干练而温柔,只是这下眼底倒是有些不耐烦。
玩蛋。于皎上前道歉,拽着祝随春的狗爪子企图把她拉开。
祝随春倒好,哼唧两声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不好意思啊——”纵使于皎脸皮再厚,也害臊了。
祝随春哪里懂于皎心里的苦,眼睛一眯,朝着于皎伸出根食指,昂着头,得意忘形,像村里抢了隔壁二狗子糖的黑娃般,“别怕!我!为所欲为!”
……为你妈个鬼。于皎想骂娘。
宋欲雪就看着眼前俩小孩闹腾,还有个小孩更夸张,直接就挂在她身上,胸前的柔软在胡乱干扰她的思维,也算是十足地印证了为所欲为的含义。
气氛一时僵持。
“成年了吗?”
“啊?”于皎呆了,她是长了张嫩脸,可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被问这问题吧?
宋欲雪看对方没领教到意思,有些不耐烦。她平时工作耐心很好,可在酒吧,却有点放纵了。宋欲雪挑眉,看着还在哼唧的女孩,补了句,“我身上这个。”
于皎的兜里还放着她给祝随春准备的房卡呢,现在估计是用不着了,这姐姐也是豪迈啊,性情中人。于皎又从头到尾把对方打量了一番,她个损友,竟然放下心来。
若换成祝随春别的朋友,估计得废九牛二虎之力把人从美女姐姐伸手给拽下来。
“姐,放心,不违法的。”于皎笑得像个小太阳,她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着的冈本,递给宋欲雪。
宋欲雪没搭理,带着拖油瓶上了车,给代驾报了个酒店名字。从倒车镜里看见笑嘻嘻挥手送别的于皎,宋欲雪头一回觉得,现在年轻人,玩得可真开。不过说到玩得开,最开的估计自己身上这个。
可要是说到身上这个酒气冲天的小屁孩,宋欲雪也觉着自己今天如同着了魔入了道。她简直要命的喜欢对方穿着白衬衫的模样,黑色的ra打底,性感又帅气。
祝随春被她单手扣在怀里,不老实,路上一直哼歌,听了半路宋欲雪才听出来那是啥,面目表情瞬间僵硬,自己该不会拐了个神经病吧?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这丫头,到底谁是80后啊?
好不容易带着个累赘进了酒店,宋欲雪二话不说拖着祝随春往浴室里走。她可不想和酒鬼一起睡觉。
“洗个澡。”
祝随春点点头,脸颊红红,眼神懵懂,抬手就是扯衣扣。宋欲雪上前一步摁住了她的手,冷着一张脸问:“知道我谁吗?”
谁啊?祝随春晕乎乎的想了想,那双手又入了眼,她刷地举起手,乖乖地说:“蝴蝶结!”
宋欲雪愣了片刻,又想到自己今天手袋上的蝴蝶结,叹了口气。她算是败给这小孩了。宋欲雪没好气地伸手掐了下祝随春的脸蛋,没多少肉,不舒服,但好在看着赏心悦目。想来也不过是一夜的事,蝴蝶结就蝴蝶结吧。
祝随春傻笑,视觉效果如同狼变哈士奇。
她张开双臂,朝着宋欲雪撒娇:“脱衣服!脱衣服!”
伺候大爷呢我?宋欲雪认命地帮人解扣子,又试好水温,拉着傻不愣登的哈士奇走进浴缸。
于是水中生出了玉的火焰。
***
祝随春照常醒来,伸个懒腰摸索着找手机准备放个音乐缓冲一下,可这一低头就看着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她一下白了脸。作战地点乱七八糟,皱褶一片。可她的衣服和物品被叠放整齐地搁在椅子上。
腰酸背痛,神仙打架。
祝随春咬着牙下床穿衣,却看见个纸条。
「我定了两晚的房,你好好休息。有缘再会。」
祝随春朝着纸条龇牙咧嘴,可别再会了,还缘分,孽缘还差不多。她也算是天赋异禀,不疼。可她脑袋疼,断片似的,她零零碎碎能想起点什么,但都不全,不过关于于皎把她拱手送人的事,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拨通于皎电话。
“怎么了?富贵兄?”
听着于皎明显含着调笑的问话,祝随春只想一巴掌呼人脸上,这丫什么损友?
“说了别叫我富贵!”都怪她,大一时单纯无知对着于皎掏心掏肺,把这富贵的典故告诉了于皎,接下来,她就天天后悔。他爸找了个徐娘半老的瞎子算命,说取名得富贵,旺财,可没文化的煤老板取不出来啥,干脆把富贵当成了她的小名,从小叫到大。
搁以前,随富贵那可是随叫随到,穿个肚兜小裤衩,喊声富贵也就屁颠屁颠来了,等人大了点,成了个姑娘,要了脸皮,谁叫富贵她冲谁火。
于皎是个不怕死的,就爱惹事生非,回回被她以各种毛绒玩具砸,追的满宿舍楼道跑都不长记性,还是叫她富贵。
“你昨儿怎么不拦着我!”
“姐,大姐,我亲姐。是你抱着别人不撒手的好吗?”于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再说了,不是你天天跟我念叨前女友不肯和你睡觉吗?不是你说不想当贞洁烈女吗?怎么?没爽到?”
于皎讲话跟放连环炮似的,噼里啪啦一口气往外吐,身经百战的于皎谈起这事也是坦然,反正都是女孩子,探索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被这么一问,祝随春对昨晚倒是有了模糊的记忆。那个蝴蝶结作画一般的描摹勾画,所到之处,春/情与火焰同生。
“你可闭嘴吧你!”祝随春挂了电话,坐在床沿,待了片刻她往卫生间走。只是那落地镜上倒也有些水渍,祝随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羞得耳朵都红了。
她怎么会不爽呢?就是不知道蝴蝶结爽了没有。
算了。祝随春摇摇头,捧起冷水往脸上浇。一晚上的事而已。明天就得开学,还是早点收心。
手机微信震动,祝随春不耐烦,点开。
“听说了吗?程老身体不太好,这学期给我们请了个代课老师上新闻心理学。”
“听说了啊,好像是个美女老师啊!”
“怎么样怎么样,有名字吗??”
“我问到啦!!叫宋欲雪!”
宋欲雪?祝随春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想起一句诗词来。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宋欲雪叹了口气,上前,蹲身,张开双臂把祝随春揽进怀里。拥抱是人类最为亲密的动作之一,祝小四靠在宋欲雪的怀里,胸膛那片的肌肤在绵软地起伏着,同呼吸一起,轻缓而极富抚慰感。宋欲雪松开了怀抱,拉出一段距离,伸手以指腹将随春眼角的泪蹭掉。
宋欲雪轻笑,“哭什么呢?我欺负你了?”
祝随春摇头。
她哪里欺负她了。是她一直在欺负自己。宋欲雪啊,这个凛凛如雪的她,原来也和她一样热烈地爱过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她的姐姐。
祝随春实在分不清这是缘还是孽了。
祝舒雅说的也没错,在宋欲雪面前,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小孩。
宋欲雪全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孩经历了什么,但她提起祝学姐,她就知道必跟祝舒雅有关。宋欲雪叹了口气,注视着祝随春的眼睛,澄澈像是泉水,她道:“跟我好好讲讲?嗯?”
她们坐在了公园里的小阶梯中,正值金秋,来往的行人很多,休闲静谧。
风吹过的时候会卷起叶子,踩碎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可是祝随春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宋欲雪了。
“我是不是,很幼稚?”祝随春闷声闷气地问。
其实问出这句话就已经足够幼稚了。宋欲雪看着不远处带着孙儿玩闹的老人,道:“幼稚又有什么不好呢?”
成长都是在时间的洪流里裹挟着生的。花是要开在白骨里的,才会是大家看到的明丽模样。能够幼稚是种天分和幸运。人总是会更加吹捧自己所做不到和没有的,比如大部分人谈及理想和那些坚持不懈的人,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沦为了向现实低头的人。其实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又有什么高下之分呢?有分别的不过是人类而已。
“宋老师。”祝随春讲话时带着鼻音。她拿手背蹭了蹭鼻头,那里刚刚冒出一个鼻涕泡。
这惹得宋欲雪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你个小邋遢。”
“不。我才不是。”
祝随春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她说,“可是宋老师你,不幼稚啊。”
祝随春对于宋欲雪的情感,很大一部分在这一句话里被暴露无遗。
很多人总是去爱自己想要成为却失败的那种人。比如祝随春,宋欲雪这样的存在,就是她抬头仰望着的星星。
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自我人格的修缮弥补和填缺,是一场自我完整的旅途。
宋欲雪是祝随春想要的那份成熟。可对宋欲雪来说,祝随春是她,曾经丢失而无可找回的那份纯真。勇敢直率,又相当胆怯。
“听着,阿春。”宋欲雪挽起了耳边的碎,眼神清醒而直接,“我幼稚过。所有人都幼稚过。”
阿春。祝随春心里泛起蜜糖的甜。这是有点年代感的称呼,显得同一切都截然不同。
“你还小。你不得不承认在我和你祝学姐面前,你就是个小孩。这是事实。但是你要知道,年龄和资历并不是你一直这样的理由。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就算最后你可以抵抗洪流保留纯粹,你也应当知道人是如何长大的。”
“不要一味地畏惧和抵抗成为大人。只有舍弃梦想时,一切才会衰老枯萎啊。而梦想,可能就是别人眼底的,你的幼稚所在。”
“宋老师。”随春有些愣。
宋欲雪淡然一笑,“你叫我一声宋老师,我好歹得当的起这称呼吧?”
随春说:“如果我最后,最后变得像……像他们一样。你会失望吗?”
变得成熟而市侩。这当然不是贬义词。这个世界需要理想,也需要现实。更可以说,没有现实者的基调,理想者根本无处可依。
宋欲雪回答:“那我和他们一样,你会失望吗?”
祝随春想,她还是会有失望的情绪的。可是她可以理解宋老师,尽她最大的努力,理解她的一切。所以她好像也得知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你真的要结婚吗?”
宋欲雪笑出声,“你都知道我和你祝学姐那点事了,还以为我要结婚?”
祝随春红扑扑着脸,有点丢面儿。
“不过也是,我啊,得跟他要形婚。”
“形婚?!?”
在从小就出柜的祝随春的眼底,形婚从来都是懦弱之人的选择。生而为人,活着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就自我吗?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些没有坚持的人,是弃甲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