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山雨欲来,寒疫无端兴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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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旧年秀长入鬓的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艰难的睁开眼,正看见明深就坐在床边,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十分的喑哑,一点儿的声音也不出来。
明深看到顾旧年醒来,于是立刻将顾旧年扶了起来,十分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了?感觉如何?可还好吗?”
顾旧年低沉又急促的咳了几声,这才稍缓了一些,转过头看向明深,想要开口,声音却十分的低哑。
明深十分怜惜的握着顾旧年的手,柔声道:“你之前染上了寒疫,不过慕云兮已经治好了,就是暂时身体还不太好,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顾旧年黑白分明的眸子蓦地睁大了,看向明深,尽管嗓子十分的喑哑,说不出话来,但是想必明深也知道顾旧年想说的是什么。
“你放心,我会命人彻查的,敢对你下手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明深温声道,“至于寒疫,慕云兮已经有了治疗的方子了。”
顾旧年侧过头看向窗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觉醒来当真是变化颇多,居然连寒疫都能有了医治的方子,慕云兮倒也不愧是太医院之中的第一人了。
这治疗寒疫的方子虽然是皇贵妃写下的,但是皇贵妃的方子并不完整,慕云兮又在其中添上了好几味的药材,这才让这方子的药性温和,适合病人服用。
虽然此刻顾旧年的脸上是透着病容的苍白,但是眸子里却是十分清冷的寒意,既然有人用寒疫来害她,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
不知不觉已经有半个多月过去了,顾旧年的身子在慕云兮的调养之下已经完全的好了,至于徐安远和徐经武的事情,和顾旧年预想的一样展,并无不妥。
而让顾旧年染上了寒疫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了回来,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琴妃的人,江太医。
江太医是被厉承绑着带着进来的,顾旧年看到江太医走进来,眉梢微微的一挑,脸上连露出了几分笑意,道:“想不到又见面了,江太医。”
江太医的身子不由得瑟瑟抖了起来,他原本以为从顾旧年的永安殿里出来之后,琴妃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琴妃对他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从来就没有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尽管感觉到庆幸,但是他的心中依旧是十分惶恐的,更是怨恨顾旧年将他抛弃,所以江太医便升起了谋害顾旧年的心思,只不过顾旧年的永安殿一直防备森严,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但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铁血卫的人将皇宫包围,整个皇宫都是一团乱,便是在那样的混乱之中,江太医终于成功的将寒疫之人用过的东西放进了顾旧年的饮食之中。
不久之后,江太医就听到了顾旧年染上了寒疫的消息,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可惜,过了不久,就听说永安殿里有一个太医有了治疗寒疫的方子。
寒疫向来是无药可医的!
永安殿里哪来的太医能治好寒疫!
只不过,这些疑问,只怕是江太医要到了地下之后才能去问吧。
因为顾旧年是不可能再留江太医的命了,就算琴妃不杀,顾旧年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属下在想,他是不是受了琴妃的指使?”厉承问道。
顾旧年轻轻的笑了一声,道:“未必是琴妃指使,但是和琴妃也脱不了干系,琴妃之所以留他一命,无非就是要让他来对付我,这一次若不是慕太医能找到治疗寒疫的方子,只怕我现在也遂了琴妃的愿,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姑娘准备对付琴妃吗?”
“暂时不用。”顾旧年眸子里森冷的光芒一闪而过,“琴妃既然和幕后之人有所勾结,就让琴妃自己将那人暴露出来。”
厉承闻言,倒是有些不明白顾旧年话里的意思,只不过想到顾旧年的谋略,也情知顾旧年有自己的考量,也许这一次放了琴妃才是琴妃的灭顶之灾。
顾旧年的寒疫被治好虽然让许多人大失所望,但是在这个关头,顾旧年已经不是最热门的话题了。
徐经武的谋逆之举自然是震惊了朝野,其中最为兴奋的当属荣太傅无疑了,徐家向来嚣张跋扈,如今也算是报应了,徐家的覆灭是必然的,既然谋反,便没有任何可能逃脱了。
而薛冷同样是冷眼旁观徐家的覆灭,只不过,灾厄却突然降临到薛冷的头上。
“薛爱卿,你自己看看。”
啪的一声,一封血书便扔在了大殿的地上。
薛冷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然后从地上将血书捡了起来,其余的大臣纷纷看向薛冷,神色各异。
明深的表情虽然是亘古如一的冰冷,但是刚才的举动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薛冷翻开血书,只是那字迹刚一入眼,就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道:“陛下——”
只不过,不给薛冷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机会,明深便冷冷打断了薛冷接下来的话,截口道:“看完再说。”
“……是。”薛冷不敢怠慢,连忙将这封血书捧了起来,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只不过越是看下去,就越是觉得胆战心惊,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不消别人说,只是看着薛冷的脸色,就知道这血书里写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薛冷才放下手中的血书,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陛下,这封血书所言,实属无稽之谈!微臣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明深没有说什么,而是道:“众位大臣也一并看看吧。”
于是这封血书便轮流传看,大殿里十分的寂静,一点儿的声响都没有,生怕一个动静惹了明深不高兴,便是抄家灭族的过错。
血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寒疫之事尽都是徐安远和薛冷所为,条理清晰,事事分明,谁负责做什么,谁安排什么,那一日谁又干了什么,一条一条的罪状明明白白的列在了上面。
如此清晰明了,若说这是假的,只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等到众位大臣全部都看完了之后,场面就变得十分的古怪了。
“这是徐安远亲手所书。”明深的声音便犹如是深冬的寒风一般凛冽,只是听到这个声音都会觉得浑身一凉,“你还有什么要说?”
“微臣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希望陛下明察!”薛冷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勉强辩解道。
的确,寒疫的事情他是不曾插手,但是其余的事情却没有少做,当年昭文太子一朝兵败,之所以能平安无事的退到南方,明深的手下留情是一方面,而薛家的暗中帮助也是功不可没的。
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年来薛冷做的其余的事情,也绝对不在少数。
明深没有听薛冷继续辩解下去,事实上薛冷也不需要辩解了,因为在看到这个血书的刹那,他就知道,明深是打定了主意要他去死,根本不会容他辩解的,哪怕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明深依旧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与其耗费唇舌在这种地方,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样才能脱身。
“薛冷、徐安远以寒疫祸乱天下,罪无可恕,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不过念起有功在身,择日问斩即可。”明深的眸子里暗含一抹冷意,“徐经武……徐经武是先帝功臣,虽然犯下打错,但毕竟是有功之臣,又是镇西大将军的生父,便暂缓惩罚,至于皇后——”
薛冷原本低着头,只是在听到明深说到皇后的时候,忽地抬起头来,皇后是他唯一的妹妹,虽然薛冷时常觉得皇后愚不可及,但到底是血脉至亲,他虽然被问斩,但是至少还是有手段可以逃出的,可是皇后不一样,皇后若是受到了惩罚,便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陛下,公主……不能没有生母!”薛冷看着明深的双眸,一字一字的道,可是他只觉得从那一双眸子里看见的全然是冷漠,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既然薛爱卿这么说了,那朕便废去她的皇后之位,幽禁起来便是。”明深十分冷漠的道。
薛冷不说话了,而是就这么看着明深。
明深只是淡淡的扫视了薛冷一眼,就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薛冷拖下去关押,择日问斩。
处理完此事之后,才能与众位大臣议论朝政。
看着之前意气风归来的薛冷,如今就这样的被关押进了天牢,择日问斩,不得不惊叹世事之变化,当真是无常,谁能算的准这些事情呢。
“陛下。”张敏张大人上前一步,道,“如今惩治了徐安远等人,可是徐将军现在还身在西北战场,若是闻听这样的大事,恐怕——”
“朕已下令,禁止任何人向徐将军提起此事,一切事宜,等到徐将军回来再议。”明深的长眉微微的皱了一下,道。
徐安成手里有兵权,又身在西北边境之地,若是听闻家中兄弟被斩,父亲被囚禁,恐怕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至少应该等到徐安成回到皇城之后,剥去他的兵权,到那个时候,再告诉徐安成此事也不迟。
其余大臣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那徐家一家有心有谋逆,徐安成恐怕也会心怀不轨吧。”又是一位大人上前一步,道。
“朕自有决断。”明深道。
荣太傅的脸色却有些不虞,只不过低下了头,别人也看不见他的神色,他自然是希望徐家一家全部都死了才好,尤其是徐安成此人,可是徐安成如今出征,却是整治不了徐安成了,万一还要是打了胜仗回来,非但无过,反而有功,那岂不是更难办了?!
荣太傅便一直思量着这件事情,直到下朝之后,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
“荣大人。”身后,有人出言唤道。
荣太傅这才回头看去,脸上就挤出笑容,道:“原来是丞相大人。”
李丞相便是琴妃的父亲,面色也是带笑的,只不过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道:“我看荣大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
“丞相大人说笑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话说着差不多了,李丞相这才切入了正题,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唉,我看着想要对付徐安成的话,怕是难啊……”
“丞相大人何出此言?如今徐家已经落败,徐安成也是独木难支吧,更何况,他这次纵然得胜归来,陛下也未必会信任他。”荣太傅眉心一跳,问道。
“荣大人,你说徐安成要是等到回到了皇城之后,被陛下卸了兵权,然后才知道父亲兄弟之事,就算是心中怨恨,也是断断不敢做什么的,而且又仗着是功臣,更会嚣张跋扈了,陛下有不可能惩戒他,我们哪里能对付他啊……”李丞相摇头叹息。
“那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荣太傅已经渐渐明白了李丞相的意思,眼前就是一亮。
“如果让徐安成在回到皇城之前,就知道了父兄的消息,你说他手拥兵权,会不会直接谋逆造反呢?”李丞相微微一笑,道。
荣太傅脸上就浮现了笑意,果然,如果这样的话,徐安成很有可能在回到皇城之前就起兵造反,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明深想要放过徐安成,都不可能放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不过各自心里的心思却是不同。
荣太傅却是不想一想,李丞相素来与他交情不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要和他说这话话。
……
这一段时间里,慕云兮的方子已经给无数染上了寒疫的人试过了,不仅见效十分的快,而且方子的药性非常温和,各个年龄段的人都可以服用,原本寒疫的情况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如今更是有了这个方子,所以很快的,寒疫的事情便算是真正的解决了。
而寒疫结束之后,皎月郡主也迫不及待的归家了。
但是寒疫的事情虽然解决,却还有很多事情依旧是一个谜团没有解开。
明深下令处死徐安远和薛冷,将皇后和徐经武幽禁。
意外却是接踵而来。
徐安远已经被处死了,而徐经武仍是被关起来,地点却并不是天牢,而是皇宫之中的一出幽闭的房间内。
皇后仍是住在她的景和宫里,虽然皇后并不是第一次被幽禁了,但是这一次被幽禁全然不同以往,大概便是终生的幽禁了,此后,景和宫便与冷宫没有任何的分别了。
但是薛冷,并没有死。
原因很简单,那是在几天之前,顾旧年去了一次天牢。
天牢之中。
顾旧年手里握着钥匙,伸手将薛冷的牢房给打开了。
“薛将军,请。”顾旧年微微一笑。
薛冷没有动,尽管穿着的是囚服,但是却依旧散着十分浓烈的气息,冷冷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从这里出去,不会有人阻拦你,这样可以让你不死。”顾旧年看着薛冷,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十分甜美的笑意,道,“薛将军,请吧,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相信我一次,你说对不对?”
“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薛冷盯着顾旧年的双眸,然后冷冷的拂袖,道,“你究竟有什么图谋?!”
“不管是什么样的图谋,难道比薛将军的性命还要重要吗?”顾旧年看着薛冷,然后眨了眨眼,笑道,“薛将军,出不出去可是随便你了,这门我是打开了,你若是不出去,留在这里也无妨。”
语罢,顾旧年松开手,将牢房的钥匙丢在了地上,然后就转身而去。
薛冷看着顾旧年的背影,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神色就变得十分的冷漠。
顾旧年说的不错,左右都是一个死,就算现在顾旧年指引的这条路也是死路,那和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于是薛冷便迈步向外走去。
只不过在顾旧年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意,原本便如工笔细绘一般的容颜显得越娇艳了起来。
于是薛冷问斩当天,却意外被薛冷逃逸,此后,无人得知薛冷的下落。
只不过薛冷是一走了之了,但是皇后却仍然被幽禁在了景和宫里。
原本若是薛冷被问斩的话,明深自然是要让皇后一辈子幽禁起来,但是如今薛冷已经逃走了,薛冷犯下的罪过,就需要皇后来偿还了。
虽然皇后的死法可以有很多,只要无声无息的死在景和宫里,对外称作暴毙,又还有谁会多计较呢,但是顾旧年要的却不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要让皇后死,便要给皇后一个应有的死法。
薛冷犯下的过错,便由皇后来承担。
顾旧年伸手推开景和宫的大门,就看见皇宫十分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周围连一个服侍的宫人也没有。
皇宫听到推门的声音,抬眼看了顾旧年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恍若是看不见顾旧年一般。
顾旧年随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皇后的对面,将手里的圣旨递给皇后。
当皇后看到圣旨的时候,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睁大了,连忙抢过圣旨,十分欣喜的问道:“陛下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他是不是知道误会了哥哥?他——!”
边说着,边伸手打开顾旧年手里的圣旨,当打开的那一刹那,皇后的身子就僵住了。
圣旨上写的字很多,也很复杂,只不过皇后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字。
赐死。
对的,她被赐死了。
她喜欢了明深那么多年,却就是这样被赐死了。
皇后的手一松,圣旨便落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是想要对陛下大不敬吗?”顾旧年淡淡的笑了笑,看着落在了地上的圣旨,然后有抬眸看向皇后,之间皇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大不敬……”皇后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顾旧年,然后惨然的笑了起来,“我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大不敬……又能如何?”
“至少,薛冷还没有死。”顾旧年的眸子里是十分冷然的神色,却是笑着道。
皇后怔住了,转过头看向顾旧年,道:“你说什么?!哥哥没有死?!”
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兴奋的意味。
顾旧年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对,因为薛冷没死,所以你才会死,也就是说,是薛冷用你的命换来了他的命。”
皇后闻言,先是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忽的放声大笑,笑声在整个大殿之中,便犹如夜枭一般的声音,十分的悚人。
不止是明深,还有她的哥哥,就连她最后的亲人,薛冷都不要她的命了。
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旧年的眸子里依旧是那样的冷然之色,她不会对皇后有任何的怜悯之心了,所有想要对付她的人,每一个,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她放了薛冷,也并非完全是因为想要借此来覆灭皇后的最后一点求生意志,她还有自己的考量,薛冷若是活下来的话,将来也许会有大用。
皇后笑罢,又看向了顾旧年,道:“既然让我死,那毒酒呢?白绫呢?还是匕?什么都没有吗?”
“既然都已经是要死了,又何必拘泥哪一种死法。”顾旧年轻声道,“随便选一种就这样了结了吧。”
皇后看着顾旧年的脸,良久良久,然后忽地一怔,顾旧年的脸,真的和当年的那个人十分的相似,又联想到了这些年生了事情,于是脸上露出了一丝十分古怪的笑意。
“是你……原来是你!哈哈,我说我为什么会看着你觉得这么眼熟,我说为什么一直调查不到你的身份,原来是你啊!”皇后十分肆意的大笑了起来。
顾旧年的脸色就是一变:“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就这样糊涂的过一辈子吧。”皇后依旧笑着,脸上虽然带着不甘心,更多的则是怨毒的之色,“只是可惜,你永远也不可能和陛下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是无尽的笑声。
说着,皇后就从身边抽出长剑,不等顾旧年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便一剑了结了自己。
顾旧年看着皇后倒在地上,却是怔在了原地。
什么叫做原来是你?!
我……到底是什么人?
皇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永远也不能和明深在一起!
皇后的话堵塞在顾旧年的心中,每一句都仿佛是刺入了顾旧年的心底,皇后不是开玩笑,她的神色语态,分明是认出了顾旧年。
只不过,却偏偏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
就算认出了顾旧年,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但是顾旧年对于皇后的话却完全的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
约莫着过去了大半个月,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偶有细雪飘落,却落地即化,给地面沾染了些许的水色。
顾旧年手里抱着暖炉,站在一侧,看着窗外的景象。
明深恰在此时推门而入,看见顾旧年站在这里,便走上前去,笑道:“怎么在这里站着?冷吗?”
顾旧年微微一笑,却连头也不回,道:“没有,我不冷。”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里的暖炉放在了一边,拉着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膛,笑着道:“这样比较暖和。”
顾旧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徐安成要回来了吧?”
“是啊,西北一役,大获全胜,不日就要归来了。”明深握着顾旧年冰凉的手,将自己手心里的温热传递给顾旧年的手上,漫不经心的道,“大概也就是着十几天的事情了吧。”
“这么快。”顾旧年笑了笑,“我还以为他还要在外多逗留几日。”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父兄皆因为谋逆而被诛杀囚禁,若是在耽搁几日,只怕就真的是沧海桑田了。”明深微微一笑,道。
顾旧年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道:“他会安心回来吗?”
明深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道:“大概是不会了,不过我要的就是他不会,若是他安安心心的回来,我还真是没有办法惩治他了。”
顾旧年便笑了起来,只不过还不等顾旧年开口,明深就伸手将顾旧年揽在怀里,道:“怎么我一来就和我说这些,你应该想的,不是我吗?”
顾旧年来不及说话,便被人抱了起来,向着内室走去,但是此刻在顾旧年脑海里回荡着的却是皇后的那句话。
“你永远也不可能和陛下在一起!”
明深大概是察觉了顾旧年的神思不属,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旧年的声音压的极低,然后却是在心里默默的道,无论如何,现在,她是和明深在一起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
与此同时,太傅府。
荣太傅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吹了吹刚写好的字,脸上便浮现了十分恼恨的表情:“徐安成,这一次你是必死无疑了。”
很满意的又看了看之上的内容,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纸上,写着的赫然是关于徐经武和徐安远的事情。
明深可是下令让所有人不得向徐安成透露一个字的,但荣太傅却依旧是这么做了,这张纸要是落到了徐安成的手里,只怕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一定,很有可能,就是再一次的战乱。
大概在荣太傅的心中,国家便永远繁荣昌盛,所以整日里的所作所为皆是内斗,丝毫考虑不到如今国家已经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了,百姓的安稳和祈愿,对荣太傅来说,便是这样的不值一钱。
荣太傅写罢这些,将纸折起来放入信封之中,然后就吩咐了人过来,务必要将书信亲自送到徐安成的手里。
属下接过信封,便恭敬的退下了。
在荣太傅的心里,若是徐安成平安归来的话,明深定然会因为他身上的功劳而不追究徐经武的事情,但若是提前让徐安成知道徐安远的死,徐安成或许就会直接起兵谋反,到那个时候,明深就不会顾及徐安成是否是平底西北的功臣了,而是会将徐安成直接处死。
荣太傅的想法是对的,但是荣太傅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计策,是否是在国家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大概就是因为荣太傅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一个自私的人。
……
如今,徐安成已经平定了西北的战事。
虽然西北战事一开始十分的胶着,非常的难以处理,但是徐安成看到之前来的奏折上写着的字以后,便忽然眼前一亮,知道了对策。
接下来的战斗,便瞬间轻松了许多。
这也是徐安成能够一举击溃西北蛮人的根本原因。
现在镇西军已经到了临阳城中,徐安成下令整顿军队,就在这时,有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书信。
徐安成皱了皱眉,伸手接过了书信,然后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送书信的那个人连忙摇头,表示不知道。
徐安成也不与他多计较,便打开书信,只不过这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然后手指猛然攥紧,将书信揉了起来,转头看向那名送书信之人,一字一字的道:“我问你,是谁要送来的?!”
徐安成的目光十分的凶狠,将那个送书信之人吓了一跳,有心想要不说,又十分的惧怕徐安成,顿时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道:“是……是荣大人要送来的。”
“荣太傅?”徐安成冷笑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身边的人便会意,直接将送书信的人拖了下去,片刻之后便传来了一声惨叫,身边的人又回来了,只不过衣角边沿沾染了一点血迹。
送书信的人已经死了。
然后徐安成将手中的书信一点一点的撕碎,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十分的狰狞,道:“回去!”
于是,便在第二天,皇城之中就传来了徐安成起兵谋反的消息,明深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徐经武如今还在宫中幽禁着。”
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只不过,却就只是这一句话,足够让徐安成偃旗息鼓了。
徐安远已经死了,徐经武是徐安成唯一的血脉至亲,若是徐安成执意要起兵造反的话,徐经武的性命便没有任何人可以保障了。
“将军,您若是就这么回去的话,只怕就不只是您的父亲,包括您也一样会死在那个昏君的手里!”徐安成身边的副将道。
“那你想怎么样?”徐安成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不如直接造反吧!”副将咬牙道,“直接为二公子报仇,否则,只是会全部被那个昏君利用!”
“白痴!”徐安成冷声呵斥了一句,“若是我不顾父亲的安危,底下的人会怎么议论我?!你可知道?!一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不顾的人,如此生性凉薄,该怎么样才能带好兵打好仗?又怎么能让他们忠心于我?更何况……”
更何况,镇西军本就不是徐安成手中的兵。
徐安成清楚的很,镇西军里到底掺杂了多少的天策军,多少的禁军,这些都是直接隶属于明深的军队,而原本的镇西军也不是他的亲信部队,用这样的一支部队和明深的人交战,根本就是胡闹。
甚至都不用交战,镇西军就会自己溃散。
打,是不可能的。
不打,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两难的境地。
只不过,徐安成却不得不顺着明深给的路走。
镇西军安安稳稳的从临阳一路到了皇城,中间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倒是让荣太傅十分的不敢置信。
以徐安成的性子,为什么没有直接怒气冲冲的带兵打回京城?
这不可能!
荣太傅以为徐安成只是空有功夫在身的莽夫,却不知道徐安成比他的思虑长远的多。
荣太傅远不是徐安成的对手。
半年之前,是薛冷大胜归来,如今,是徐安成大胜归来,
只不过这短短的半年时间,薛冷便家破人亡,而徐安成的归来,却也没有了如上次一般的宴会庆功。
沧海桑田,不过如是。
明深在徐安成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先夺了徐安成的兵权。
……
此时,朝堂之上。
徐安成神色不变,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其余的大臣纷纷看着徐安成的脸色,只想要从徐安成的脸上找出一点点的端倪,只可以徐安成的神色亘古如一,毫无变化。
“陛下,关于徐安远和徐经武一事——”荣太傅上前一步,开口道。
他便是要在这种时候刺激徐安成,徐安成的脸色越是难看,荣太傅就越是觉得兴奋,以前徐安成给荣家带来的所有,今日他就要统统的还回去,之前徐安成烧了太傅府,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徐家除了徐安成以外,都已经没有了。徐经武确实是还活着,只不过徐经武那样已经算不上是活着了,此后余生都只能被幽禁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荣太傅十分快慰的想着。
只不过还不等荣太傅的话说完,徐安成便上前了一步,声音犹如是冰渣一般,道:“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荣太傅一句话被徐安成截口,顿时十分的恼怒,只不过徐安成却不等其他人说话,自顾自的道:“微臣在回来的路上,曾收到一封书信。”
荣太傅原本因为恼怒而有些涨红的脸顿时变的苍白,他已经知道徐安成要说什么了,只不过他当时分明是叮嘱不要说出是谁送过去的,难道徐安成知道不成?!
“什么书信?”明深闻言,便知道了徐安成想要说的是什么,于是眉梢微微的一挑,然后视线就扫过了荣太傅。
荣太傅身子一抖,冷汗都涔涔的流了下来,心里祈祷着徐安成千万不要说那件事情。
“书信里写着的是关于我家人之事。”徐安成一字一字,字字清晰的道。
家人?徐安成有哪些家人?也就只有徐安远,徐经武了。
明深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在了荣太傅的身上,然后接着问道:“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微臣刻意问了送信的信使,信使说,他是奉了荣太傅的命。”徐安成微微的侧过了头,看向荣太傅,眸子有些危险的眯了起来。
荣太傅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陛下,徐大人是诬陷老臣啊,陛下已经说了任何人不得透露消息给徐大人,老臣又怎么会将这个事情告诉徐大人,定然是徐大人弄错了。”
徐安成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转过头看向荣太傅,道:“是不是荣太傅所书,荣太傅自己心里清楚!”
站在一侧的李丞相将身子向下压了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脸上却是浮现了笑意,事情果然都和预计之中的展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