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寒疫无端兴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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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香宫里。
宫女端着点心走上前来,对琴妃道:“这是玉贤妃娘娘亲手做的芙蓉桂花糕,特意让奴婢来送给娘娘。”
琴妃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心底却有些警惕,看了宫女一眼,这名宫女正是玉贤妃的贴身宫女采莲,所以断不是他人假借玉贤妃之手送来,但是先前一事,玉贤妃已经与她生了嫌隙,不得不让琴妃有所疑虑。
“替我多谢你家娘娘。”琴妃脸上没有任何的表露,含笑让身边的宫人接过糕点。
等到琴妃目送着采莲的离去,神色就由之前的温和变得十分的冷淡,对身边的宫人道:“找一个小宫女过来。”
琴妃并不找太医,上一次江太医的事情让琴妃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与其找太医来听那半分真半分假的话,还不如找个人亲自过来试毒。
很快的,一个小宫女就过来了,琴妃示意让她吃了这个芙蓉桂花糕,小宫女不敢怠慢,便将芙蓉桂花糕吃下去了。
然后琴妃厌烦的挥了挥手,道:“把她带下去,关起来,看她的情况。”
这种事情琴妃不是第一次做,所以旁边的宫人也十分的熟练,将小宫女带到一边的屋子里。
至于剩下的芙蓉桂花糕,自然是被琴妃扔了,就算小宫女没有表现出什么,琴妃也不想吃别人送来的东西。
不久之后,便有宫女前来禀报,神色有些不安:“娘娘,那个宫女身体热,好像是染上了寒疫的症状。”
琴妃闻言,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变,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然后道:“既然染上了寒疫,那就把她处理了。”
怎么处理,不用琴妃说,琴妃身边的宫人也知道,于是就恭敬的退了下去,而琴妃的神色就变得十分的冰冷,想不到玉贤妃居然要对她下毒,而且还是寒疫!
这些年若不是琴妃一直提携扶持着玉贤妃,哪里会轮到她坐上妃位!
于是琴妃的手指慢慢的攥紧,眸子里也透着十分森冷的寒意。
……
皇贵妃殁了的消息很快就满城皆知,明深让皇贵妃下葬,自然是称皇贵妃死于寒疫,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对外传出消息,说是顾旧年杀死了皇贵妃。
虽然疑点重重,但毕竟无风不起浪。
而荣太傅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就昏厥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之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查皇贵妃的死因,若说皇贵妃是真的死于寒疫,未免有些令人不敢相信。
毕竟宫内不比宫外,若是皇贵妃当真是死于寒疫,为何皇贵妃身边的宫人都毫无损?
而荣太傅也了解到了,皇贵妃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死于寒疫,而是窒息而死,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出入皇贵妃长秋宫的人,只有顾旧年一人!
所以说,便是顾旧年杀死了皇贵妃,就算不是顾旧年,也和顾旧年脱不了干系!
荣太傅已经将顾旧年恨透了,接连几次荣家的事情,都和顾旧年有关,所以说,无论顾旧年到底做了什么,荣太傅都不会放过顾旧年了。
此时,勤政殿里。
“那个叫做清韵的宫人呢?”明深皱了皱长眉,问道。
“死了。”顾旧年抬眸看向明深,“在被我带回永安殿的第二天,她就自杀了。”
明深自然是相信顾旧年的,但是其余人是不相信的,如今清韵又死了,而且是死在了顾旧年的永安殿里,种种迹象都指向了顾旧年,无论顾旧年怎么说,只怕都会和皇贵妃之死脱不了干系。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顾旧年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得到。
为今之计,只能希望明深那一计以逸待劳,能够将幕后之人也追查出来。
正是这时,郁博安从外面走了进来,道:“禀陛下,幸不辱命,已经找到了。”
顾旧年闻言,立刻转头看向郁博安,那个幕后之人就这样浮出水面了吗?
明深立即追问道:“是什么人?”
“徐安远。”郁博安一字一字的道。
顾旧年顿时站了起来,脸上便露出十分讶异的神色。
徐安远是徐安成的弟弟,如今徐安成出征在外,徐安远和徐经武都在皇城之中,若说是徐家想要祸乱江山,那徐安成请缨西北的态度有未免太过奇怪,若说只是徐安远一个人,徐安远只是一个武将而已,如何能连续策划这几件事情。
莫非徐安远一直深藏不露?
“可查清楚了?是徐安远?”明深沉声问道。
“是,属下已经查清楚了,的确是徐安远无疑。”郁博安道。
顾旧年和明深对视了一眼,皆觉得不太可能是徐安远,就算真的是徐安远,那也必然只是浮于表面的一人,暗中还有一个人在操控着局面,只不过就连朝中重臣都只是那人手里的一颗棋子,那个人的手段到底该如何通天。
“便是徐安远命人将寒疫患者用过的东西送给城东禁卫军营,又暗中让其余人不断的染上寒疫,所以至今还未能将寒疫的情况控制住。”郁博安十分恭谨的答道。
按说所有染上了寒疫的人都已经被隔离了,应该很快就能将寒疫的情况控制住才对,但是这几日来,却还是有人不断的染上寒疫,寒疫的情况不断没有遏制住,反而越的厉害,如今听郁博安之言,原来都是徐安远指使人做的。
明深的眉头便微微的一沉的,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立刻将徐安远捉拿归案!务必要审问出幕后之人!”
顾旧年的眸子有些幽深,她很清楚,不可能是徐安远做的这一切,徐安远做的最多只是那人手中的一部分计划而已,凭借徐安远的手段,还不可能将手伸进皇宫之中,但是皇宫之中也明显有一双手在掌控着局势的变化,和徐安远两相呼应,所以即便抓住了徐安远,此事依旧不能彻底平息。
郁博安领命下去,还不等郁博安回来,便有宫人来禀报说是荣太傅求见。
明深即便不见都知道荣太傅要说什么,于是冷冷的道:“不见!”
然而内侍一脸的纠结,小心翼翼的道:“荣大人现在就跪在下面,说若是不见的话就一直跪着,这个……”
荣太傅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身体又不好,若是在这样跪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就会有人说明深薄情寡义,如今这江山本来就飘摇不稳,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见与不见都是如此,倒不如见他。”顾旧年眸光微闪,淡淡的道。
内侍站在一旁,看着顾旧年,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顾旧年这话说的倒是轻松,现在谁还不知道荣太傅是为何而来,还不就是为了你吗?你居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让他进来。”明深皱了皱眉,然后又皱了皱眉,这才道。
内侍如蒙大赦,连忙出去,请荣太傅进来。
顾旧年却坐在一侧,手里捧着一杯清茶,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
荣太傅刚一进来,便准备行礼,还不等动作,就被明深冷冷的打断了,道:“免了,太傅的身体不好,若是行礼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差错,朕担待不起。”
荣太傅心知明深这是生气了,连忙跪下,道:“老臣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明深心中冷笑一声,又开口问道:“朕忙于朝政,太傅若是没有要事,便退下吧。”
言下之意是,我不想见你,赶紧滚。
荣太傅好不容易才进来,哪里是能说走就走的,连忙道:“老臣是为了皇贵妃一事来的,皇贵妃之死,疑点颇多,只怕是有人在背后动手,不能就这么算了,让皇贵妃枉死啊。”
荣太傅这么说这,殊不知此刻明深和顾旧年比他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暗中杀害了皇贵妃,那个人必然和寒疫一事脱不了干系,但是如今却毫无头绪,而荣太傅虽然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可以料想的到,他待会儿必定是句句指责顾旧年。
“太傅大人,皇贵妃是因何而死,现在谁也没有盖棺定论,何谈让皇贵妃枉死之说?只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寒疫一事,这是关系到天下国家的大事,陛下自然是要先天下而后为家。”顾旧年看着荣太傅,微微一笑,她自然是知道,荣太傅便是上一次带头要她离开永安殿的人,虽然暂且因为寒疫一事腾不出空来,但顾旧年可是依旧记着的。
皇贵妃名义上是明深的妻妾,将皇贵妃之死归于明深的家世也不能说什么不对。
顾旧年之前一直坐在一侧,气质十分的沉静寂美,而荣太傅一直注意着明深,竟然没有看到顾旧年就坐在一侧,等听到顾旧年的声音,这才转过头看去,当看到顾旧年那秀美的面容,顿时就咬牙切齿了起来。
只不过现在可是当着明深的面,于是荣太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着心中的恨意,徐徐的道:“顾姑娘此言差矣!所谓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若是连家都不能安定,何谈平天下!”
话一出口,荣太傅就意识到了不对,顾旧年这分明是挖坑给他跳!但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顿时就感觉到背后一凉。
果然,明深冷冷的开口了,道:“太傅的意思是朕不能修身齐家?既然太傅能修身齐家,那不如便让太傅来治国平天下如何?”
这话荣太傅是断断不敢接的,立即跪了下来,冷汗涔涔而下,道:“老臣失言,老臣绝无此意,望陛下明察!”
顾旧年唇边浮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荣太傅是绝无可能有谋逆之心的,一则手段不够,二则胆子太小,虽然不曾有谋逆之心,却十分的鼠目寸光,只看得见眼前,却不想此际正是国家飘摇之际,若是当真有一天江山覆灭,荣太傅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是最后当真是无力回天,而让江山沦陷,暗中的那个人至多只有一半的功劳,而另一半的功劳,就是如荣太傅和敬贵妃这般短视之人的了。
虽然寒疫看似只是疾病而已,但是这分明是有人借着寒疫一事,想要完成他的狼子野心,这也是之前顾旧年所写的“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的意思。
“皇贵妃的事情,朕会调查下去,不会让皇贵妃枉死。”明深冷声道,便是不消荣太傅说,明深和顾旧年也是要调查皇贵妃的死因,皇贵妃的死显然和当前的局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太傅没有其他的事情,便退下吧。”
荣太傅见状,只能在心里暗骂顾旧年妖媚惑主,却也知道不能在说下去了,只好退下。
顾旧年看着荣太傅退了下去,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七年前,昭文太子被明深于东宫射杀,而后明深登基,但是自从明深登基之后,昭文太子似乎就成为了一个禁忌一般的存在。
这一点不由得让顾旧年有些疑惑。
因为对死人是不需要顾忌的。
但是现在对昭文太子却依旧如此忌惮,难道是因为昭文太子还没有死吗?
顾旧年抬起头,看向明深,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背后是什么人指使的?”
明深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我知道什么?”
顾旧年蹙了蹙秀眉,然后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罢了。”
明深的眸子却变得十分的深邃。
七年前,他站在东宫的墙上,弓弦如月,对准昭文太子。
那一箭不偏不倚的正中昭文太子的胸膛,然后昭文太子抬起了头,看向明深,唇边忽地绽了一个十分优雅的笑意,伸手将那一枝羽箭折断,扔在地上,只是鲜血仍然不断地从胸膛中向外流淌。
明深的第二枝羽箭已经搭上了弓弦,只要松开手,这枝羽箭便能就此结束昭文太子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箭却停滞了。
先帝和惠妃极为恩爱,惠妃先后怀孕三次,第一次的时候,是昭文出生,没过多久,昭文就被立为了太子,第二次的时候,则是明深,只不过不知为何,先帝极为宠爱昭文太子,却对同样是惠妃所出的明深不理不睬。
而惠妃第三次有孕的时候,先帝正与皇后在外,惠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便就这么死去了,也正是从这以后,惠妃的身体便的极差,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当明深的羽箭对准昭文太子的时候,昭文太子也这么看着他。
没有人比明深更清楚了,昭文太子那优雅的外表之下,却是比厉鬼还要残忍可怕的存在。
那一箭到底还是停滞在了空中。
明深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
那是惠妃病逝前夜,她执着明深的手,泪水不断地向下滑落,却只说了一句话:“无论如何,他始终是你的哥哥。”
惠妃让他放过昭文。
只不过,远在那个时候,惠妃就已经预料到了昭文会谋逆吗?
等到惠妃死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个肚兜,那是小孩子穿着的,在惠妃第三个孩子死去了之后,惠妃便一直会自己绣一些小孩子的衣服鞋袜什么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惠妃绣的那都是些女孩子穿着的样式。
她就这么攥着那个肚兜,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先帝抱着惠妃尚有余温的身体,仿佛骤然苍老了十岁一般,昭文太子跪在一边,神色是十分平静的,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惠妃的结局。
而明深,远远的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幕。
惠妃死了。
等明深和昭文太子一同出宫的时候,昭文太子却一把抓住了明深的衣领。
“母妃和你说了什么?”
“她又和你说了什么?”明深神色不变,看着昭文太子。
昭文太子的神色忽而变得十分的古怪,似乎是想要放声大笑,却又什么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她要我照顾好妹妹。”
“妹妹?”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两人都心知肚明,惠妃说的妹妹,绝不是其余妃嫔的女儿,是那个还未出世就已经死去的孩子。
昭文太子没有死。
如今,便是昭文太子归来的时候,只不过昭文太子不会感念明深那一箭之恩,而是会来报那一箭之仇。
明深正想着的时候,郁博安已经回来了。
“陛下,徐安远现在被关押在天牢之中。”郁博安道。
明深闻言,当即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顾旧年,顾旧年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明深去看徐安远,她不方便去。
明深也不多言,便立刻向着天牢的方向而去。
顾旧年则是留在了勤政殿里。
明深的桌案之上仍是有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奏折这东西是怎么也处理不完的,顾旧年伸手随意的翻了翻,忽地看见了一封压在底下的奏折,显然是明深还没来及看的,但是最让顾旧年在意的是,这封奏折是薛冷写的。
于是唇边弯起一个弧度,倒是想要看一看薛冷都写了些什么,于是将这封奏折抽了出来,这一看之下,顾旧年唇边就浮现了一抹十分冷淡的笑意。
薛冷写着的自然就是关于顾旧年的奏折了。
想必是之前皇后暗中派人找了薛冷哭诉,这奏折之上字字句句都是关于顾旧年的罪名,之前顾旧年一直想着关于寒疫的事情,倒是把薛家给忘记了,顾旧年是不可能放过薛冷的,只不过薛冷毕竟手握兵权,暂且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薛冷定罪,但是薛冷竟然先上了这封奏折,那就不要怪顾旧年对付薛冷了。
明深身为帝王,尽管掌握生杀大权,却不可能凭一己好恶定夺,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那顾旧年就给薛冷来一个罪无可恕的罪名罢了。
想到如今徐安远就被关在天牢里,顾旧年的唇边笑意就越的浓郁了。
刚将薛冷的奏折放了下去,顾旧年忽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徐安远如果被抓的话,那徐经武……
顾旧年的神色就是一变。
……
此时,玉晶宫里。
“快点、快点!哎呀,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婉修仪指着几个宫人,十分气恼的道,“烧个艾叶都笨成这样,我还养你们做什么?”
“修仪息怒。”周围的宫人连忙道。
婉修仪冷哼了一声。
皇贵妃的长秋宫染上了寒疫,甚至就连皇贵妃都死了,而玉晶宫距离长秋宫那么近,婉修仪就住在玉晶宫里,岂能不害怕,于是日日都要宫人们来烧艾叶。
“婉修仪,你好大的胆子!”身后,一个声音怒气冲冲的道。
婉修仪闻言,便是不用转身都知道,来的人定然就是敬贵妃。
玉晶宫里,敬贵妃住在主殿,而婉修仪住在东偏殿,两个人都不是易于相处的人,住在一起之后总是纷争不断。
“等等,别过来。”婉修仪见敬贵妃要向这里走,连忙出言让敬贵妃站住,伸手捂住了口鼻,勉强行了一礼,但是态度却十分的不恭敬,“贵妃娘娘,您还是别总到东偏殿来,我这里刚烧过艾叶,不要让我白白浪费了这些艾叶,不然待会还要重新烧。”
敬贵妃闻言不由得大怒,婉修仪分明是诅咒她染上了寒疫,于是便冷冷的拂袖,怒道:“你的艾叶是从哪里来的?”
“贵妃娘娘难道是想要艾叶?那就去太医院去要啊,来我这算什么,我又不是大夫。”婉修仪口中夹枪带棒的,就是对敬贵妃不待见的态度。
去太医院要?如今寒疫兴起,艾叶都被分派到各个宫里,不是说要就能要到的,方才敬贵妃正将自己宫里的艾叶拿出来,准备一会儿烧了,可是就过了没一会儿,再出来看的时候,那些艾叶就全部失踪了,一转过身,就看见婉修仪那里在烧艾叶。
今日上午,婉修仪可是烧过一次了,那这一次的艾叶不用问也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婉修仪冷哼了一声,最近寒疫闹得那么严重,她自然是怕得很,尤其是长秋宫的事情之后,她住的里长秋宫那么近,能不怕吗?正好看到敬贵妃让人将艾叶拿出来,却又没有烧,于是就让人将敬贵妃的艾叶拿过来烧了。
正想让宫人快一点将艾叶烧了,结果还不等烧完,敬贵妃便过来了。
不过婉修仪也不惧怕敬贵妃,左右敬贵妃不敢对她做什么。
“你将本宫的艾叶拿去烧了,可曾问过本宫吗?”敬贵妃十分的恼怒。
婉修仪冷哼了一声,道:“反正都是在一个宫里,我好心命人帮你烧了,难道还是我的不是了?”
敬贵妃闻言更是觉得恼怒,婉修仪向来出言不逊,而且目无尊卑,以前倒也罢了,她身后有着皇后撑腰,敬贵妃就不与她一般计较,但是如今皇后等于是已经废了,整日里都待在景和宫里闭门不出,婉修仪居然还敢这么嚣张,真以为她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好!既然如此,那以后你的艾叶全都交予我,让我来帮你烧,反正都是一个宫里的。”敬贵妃眸子涌起怒火,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将婉修仪整治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婉修仪虽然位分不如敬贵妃,但是脾气却不点不比敬贵妃小,听到敬贵妃这么说话,心底自然不乐意,于是冷冷的道:“贵妃娘娘上次在面对顾旧年的时候被打了耳光也无所谓,看来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了。”
敬贵妃闻言,顿时感觉到怒不可遏,她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事情就是上一次被顾旧年打了耳光,结果婉修仪居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刚要开口,却突然有一个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两位娘娘,不好了!皇宫、皇宫被人包围了起来!”
敬贵妃和婉修仪同时面色大变。
她们之间无论怎么争吵,勾心斗角也好,势如水火也好,都是要在明深是帝王的前提之下,若是明深没了,那她们之间无论怎么样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而如今有人竟敢将皇宫包围起来,那分明是有谋逆之心!
“被什么人包围了起来?”婉修仪连忙问道。
“好像是……好像是被徐经武大人派人包围了起来。”宫人脸色苍白的道。
“徐经武要造反不成?!”敬贵妃的神色十分的难看,差一点就连站都站不稳了,问道,“现在外面的形式怎么样了?”
宫女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婉修仪看了敬贵妃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提裙向玉晶宫外跑去。
“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敬贵妃不由得开口问道,只不过婉修仪并没有理会敬贵妃,而是直接提裙向外跑去。
“你们还不跟着她看看!”敬贵妃转头看向原本婉修仪身边的宫人,冷声斥道,如今敬贵妃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徐经武如果不是了疯的话,那就是一定有完全的把握,否则他怎么敢将皇宫围起来,这分明是要逼宫啊。
而婉修仪一路跑到了外面,突然一截断肢从一边飞了过来,正落在了婉修仪的面前,婉修仪顿时惊叫了一声,吓得面色苍白,倒退了好几步,心底便升起了退缩的意思,但是一想到现在生的事情,就容不得心底的惧怕之意蔓延,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向外冲去。
徐经武的人已经将皇宫整个给包围了起来,皇宫之中只有寻常的禁军,而明深的天策军以及其余的禁卫军都在皇宫之外,若是不能将消息传出去,只怕皇宫里的禁军就会任由徐经武宰割。
婉修仪此时自然不是为了向外传消息,她肯定是出不去的,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冲出去,看看明深到底如何了,于是就拼命的向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徐经武的人已经和禁军激烈的交战了起来,四处都是刀兵相向,原本的锦绣皇宫此刻却成为了修罗战场一般,刀剑交鸣之声不断,地上也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死去之人的躯体,鲜血流淌了一地。
婉修仪咬牙,不去看那些人的惨烈模样,直向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勤政殿里。
顾旧年从一边的剑鞘里抽出了一柄长剑,将半个身子隐藏在柱子后面,想必现在皇宫之中最危险的两个地方,一是勤政殿,另一就是天牢了。
徐经武此来自然是为了徐安远,所以必定会多派人手到天牢,而勤政殿又是明深经常停留的地方,徐经武既然敢将皇宫围起来,就不会放过明深。
而如今,明深在天牢,顾旧年在勤政殿。
顾旧年虽然要比一般的柔弱女子强一些,但是面对这样的形势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她自知自己绝对不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只能隐藏和逃跑。
不然等待着顾旧年的就是死亡。
顾旧年的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轻轻的偏过头去,透过柱子,看对面的情形,对面是两拨人在厮杀,一方是徐经武的铁血卫,另一方则是禁军。
顾旧年此刻最忧心的并不是明深,而是永安殿里的情形,毕竟明深的身边还总是跟着其他的人,而且,就单只是明深身边的那个郁博安,就是个绝世高手,更不要说明深本身了。
但是永安殿里不一样,除了厉承勉强有自保之力以外,慕云兮和皎月郡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徐经武的人冲入了永安殿,只怕结果定然会十分的惨烈!
不过现在也容不得顾旧年考虑永安殿的事情了,她自己的情况也一样十分的危险。
顾旧年之前猜到了也许徐经武会有所动作,但是顾旧年绝对料想不到,徐经武居然如此迅速,而且又是如此的决绝,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按着顾旧年的想法,就算是整个徐家都已经有了谋逆之心,在徐安远被郁博安抓回来之后,徐经武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撇清干系才对,因为徐经武不止是只有徐安远一个儿子,还有徐安成的存在。
而徐经武此举,等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整个徐家都有了谋逆之心!
徐经武是没有兵权的,他这一次带来的人虽然只有几千人,但都是徐经武精心训练过的铁血卫,素质并非一般禁军可以抵挡的,如今的形势,便是禁军节节败退,而铁血卫占尽上风。
正是这是,忽地有十几名铁血卫便拥开了勤政殿的大门冲了进来,顾旧年的手指又攥紧了一些,既然这些铁血卫冲了进来,这就意味着原本在勤政殿外的禁军全部被诛杀,无一例外。
于是将身子紧紧的贴着柱子,屏气凝神,尽量让自己不被他们现。
只不过这并不代表那些铁血卫就不过来了。
顾旧年只是将身子贴在柱子的后面而已,只要那些铁血卫过来的话,第一眼就可以看到顾旧年,顾旧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手指也是攥的越来越紧,手中握着的长剑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但顾旧年自知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在铁血卫快要靠近顾旧年的时候。
耳边风声骤起,却十分的迅速,不过刹那,又听到了几名铁血卫的惨叫,这一下顾旧年顾不得隐藏了,连忙偏过头看去。
只见五名铁血卫的胸膛之上,都有一柄银光流转的飞刀正斜斜的插了进去,顾旧年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就意识到,这是暗中有人在救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不是敌人便好。
既然暗中有人相助,顾旧年便不必在隐藏,而是直接站了出来,眸光冷冽,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只不过那些铁血卫却并没有看到暗中有人的存在,只见到了眼前的顾旧年,又见身边五名同伴倒地,自然就以为是顾旧年动的手。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要说什么做什么,又是飞刀携起风声,接连五名铁血卫又只能闷哼一声,然后饮恨黄泉。
剩下的几名铁血卫不由得齐齐退后了一步,因为他们看的真切,顾旧年手里只是握了一柄长剑,刚才飞刀射出的时候,顾旧年的手也没有抬一下。
“这是什么妖术?!”一名铁血卫十分惊恐的问道。
他身边的那名铁血卫却已经被吓到了,哪里还顾得上追杀顾旧年,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些,于是转身便要逃跑。
只可惜——
又是凛冽风声在耳边卷起,余下的几名铁血卫无一例外,全部倒地。
顾旧年见着这里的人全都死去,便松了一口气,手指也渐渐放松了些,扬声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可否现身一叙?”
暗中的那个人脸上的神色绷紧了一些,在听到顾旧年声音的刹那,他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但是却强行的忍住了,隐没在暗处,并没有现身。
这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吧。
顾旧年问了几句,现周围寂寂,没有人出来,便心里想着大概是明深派来的人吧,不过既然有这样的绝世高手在自己的身边,顾旧年便也放心了。
只不过暗中却并非只有一人。
另一个人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由得有些傻眼了,他自然是明深派来的人,但是他可从来不知道,顾旧年的身边居然还有着这样的一位绝世高手,他自认除了明深和郁博安以外,便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是想不到如今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一个人。
原本他是准备现身的,只不过被那个人玩了这样的一出,他还哪里敢现身,顾旧年问的是那个绝世高手,他当然不敢出来了,只能默默的继续隐藏在暗处。
原本顾旧年便十分的忧心永安殿里的情形,但是因为自身尚且难保,便没有去,只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暗中有人保护自己,便不必在顾忌许多。
她先是从一个死去的铁血卫身上将那一柄银光流转的飞刀抽了出来,以后也能凭借飞刀认出暗中之人。
只不过这一下才让顾旧年觉得十分的骇然。
这飞刀薄如蝉翼,而且十分的小巧精致,就这么拿在手中,反而不觉得是杀人利器,而是十分精美的玩物罢了,却不想就是这么一个优雅的飞刀,却夺取了这么多铁血卫的性命。
这样的飞刀若是落在顾旧年的手里,至多只能当做玩物在手中把玩,根本就构不成任何的杀伤力,但是在暗中的那个绝世高手的手里,却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顾旧年这么想着,却也不多停留,便向勤政殿外而去。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忽地一个身影便从门外冲了进来,两个人走的都急,这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顾旧年伸手扶了门边一下,没有摔倒,但是那个人却摔到了地上。
“婉修仪?!”
顾旧年向那人看去,当看到那个人的脸时,不由得就是一怔,但凡有点考量的人都知道此刻勤政殿绝对是险地,而且还是九死一生的那一种,勤政殿外此刻估计早已经成为了修罗战场,但是婉修仪居然能就这么冲进来?
婉修仪似乎被摔的不轻,勉强站了起来,向勤政殿里看去,当看到殿内无数铁血卫的尸体时,不由得吓的倒退了一步,继而又看到顾旧年手里的飞刀,不由得十分的惊愕。
“他们……都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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