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弦月微凉,此仇需血来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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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秋禾等人从外面回来了。
琴妃面上神色不变,眸子却里一闪而过欣喜之意,立刻站了起来,看向秋禾,问道:“可有搜到什么?”
出去搜查的可是琴妃、玉贤妃以及敬贵妃的人,都或多或少与顾旧年之间有些矛盾,所以直接将此事的矛头指向顾旧年即可,不仅可以撇清琴妃自己,还能借此机会让顾旧年落水。
只不过出乎琴妃意料的是,秋禾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面露为难之色,有些支支吾吾的道:“回琴妃娘娘,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搜到。”
琴妃就是一怔:“什么也没有搜到?!”
秋禾本来的确是想要在搜查永安殿的时候将此事栽赃在顾旧年的身上,于是她偷偷摸摸的到了永安殿的一个角落,趁着玉贤妃和敬贵妃的宫人都没有看见,便将手中藏着的东西扔在地上。
然后大喊了一声:“我找到了,你们快过来。”
接着秋禾急急忙忙的让众人都过来围着,等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之后,正要指着地上的东西,却忽地愣在了原地,因为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的东西不知怎么地,竟然消失不见了。
秋禾就算是想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毕竟地上真真切切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秋禾就感觉像是见鬼了一样,但是总不能说是她自己刚才刚扔在这里的,所以只能哑然无声,如今见到琴妃,也只好说什么都没搜到。
顾旧年看着秋禾的样子,便微微一笑,她让厉承离开,自然是防备他人栽赃到永安殿里,现在看来,厉承果然没有辜负顾旧年的信任,做的不错。
秋禾见琴妃说话的语调有些提高,很有些疾声厉色的样子,也只好深深的低下头,然后点了一下头,道:“是,奴婢什么都没有搜到。”
琴妃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顾旧年,眸子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秋禾从小便和她一起长大,经过当年景家之事后,又一同到了丞相府里,是和她一同嫁到皇宫之中的陪嫁丫鬟,向来忠心耿耿,办事利落,难道就连秋禾也和江太医一样,被顾旧年收买背叛自己了不成?为什么如今连秋禾也这样……?!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旧年对于琴妃投过来的目光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一笑,道:“琴妃娘娘,既然其他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搜到的话,现在是不是应该搜查含香宫了?整个后宫,好像就只有含香宫没有被搜查了吧。”
琴妃冷笑了一声,想必过去了这么久,乌头碱应该也被处理掉了,便十分坦然的道:“这是当然,本宫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不怕被搜查,秋禾,那便赶紧搜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当琴妃对上了顾旧年墨色深邃的眸子,心底就是一凉,顾旧年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也不会明知自己有可能动手处理掉还给自己最后搜查的机会,难道这一切其实也是顾旧年早就已经算好的?
琴妃有些不敢想象,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能退却,更何况,到了现在明深都没有过来,恐怕也是不会在过来了,所以琴妃定了定心神,让自己不要太过紧张,以免落在别人的眼里,还以为自己是怕了顾旧年。
琴妃话罢,秋禾和玉贤妃、敬贵妃身边的宫人便开始搜查含香宫。
一开始琴妃还能安稳坐住,可是每当琴妃看着顾旧年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便会觉得心底有些慌乱,只好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先前几次,顾旧年的手段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一次难道还能弄出什么花来不成?
这么想着,琴妃便稍稍的安下了心,
只不过,最终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众位妃嫔都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便是这时,含香宫的门口传来了内侍高唱声音:“陛下驾到——”
琴妃神色一变,明深还是来了,难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吗?她分明只是想要那名侍卫趁机处理了银凤簪,而不是叫明深前来,也就是说,其实顾旧年是刻意给她之前那么久的喘息时间?
顾旧年身形不动,安然坐在明紫雕檀的桌案之上,唇边的笑意越浓郁,却更显清冷华贵。
众位妃嫔听到内侍的声音,自然都要起身迎接。
只不过,在琴妃看到明深身后那人的刹那,脸上的神情彻底的变了。
站在明深的身后那人,正是天策军的大统领,也同样是御前侍卫,此人名唤郁博安,是明深的心腹之一。
不过此时,郁博安的手里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将那个人半拖着跟着明深向里走来。
被郁博安拎住衣领的那个人此时显得十分的狼狈,脸上也尽染血色,衣服被磨破大半,在郁博安的拉扯之下半是爬着半是走的跟着。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将银凤簪塞入自己衣袖之中,又假装去请明深前来实则是为了处理掉银凤簪的那个侍卫。
琴妃顿时意识到了不好,但是现在也不是出言解释的时候,先与众位妃嫔一起行了礼,可是明深却迟迟不开口让众人平身。
“那个人,倒是有几分眼熟呀……”顾旧年笑了笑,仍是半坐在明紫雕檀的桌案之上,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名被郁博安拎住衣领的侍卫。
明深没有接话,而是径自走到了主位坐下,神色十分的阴郁冰冷。
琴妃看着那个人的惨状,又想到他是被郁博安亲手抓住的,心里就有了什么不好的猜测,不由得开口问道:“陛下,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
郁博安松开手,然后一脚踹在那人的背部,让他跪在地上,代替明深开了口,道:“此人意图行刺陛下。”
琴妃神色一变:“不可能。”
“人证物证俱在。”郁博安十分冷硬的答道。
琴妃心里思绪快速飞转,心知此事是逃脱不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此人竟敢行刺陛下,如此胆大妄为,不自量力,其罪当诛。”
那名侍卫支支吾吾的哼了几声,却苦于说不出话,身子被郁博安用脚按住,也不知道郁博安是怎么做的,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深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琴妃一眼,身子微微侧倚着,视线里正好可以看见顾旧年。
琴妃见明深不说话,心底十分的慌乱,她可没要这名侍卫去行刺陛下,怎么无缘无故就成了这样?难道从最一开始,顾旧年就不是要借乌头碱的事情对付她,而是行刺陛下这个罪名?
想到这里,琴妃的心里就凉了半截,行刺陛下的罪名可是比毒害妃嫔的罪名还要严重的多了。
只不过琴妃是定然想不到的,顾旧年自始至终,两件事情,都没有放弃过,也就是说,毒害妃嫔和行刺陛下的罪名,都已经死死的压在了琴妃的身上。
顾旧年见明深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显然,不要看我,办案!
明深唇边弯起一抹弧度,然后才敛起脸上的神色,看向琴妃,淡淡的问道:“这是你的人?”
琴妃点头,神色看似镇定,道:“正是臣妾的人,但是臣妾绝对没有吩咐他去行刺陛下,臣妾绝无这个胆子,请陛下明察。”
“那他身上的又是什么?”明深的声音陡然一冷。
郁博安闻言,便将那名侍卫之前塞在衣袖之中的银凤簪拿了出来,扔在地上,银凤簪触碰到地面的声音就犹如是敲击在了琴妃的心头。
“若是朕没有记错,这银凤簪,应是你的吧。”明深的语气是一贯的低沉冰冷,徐徐问道,“为何会在这侍卫的身上?”
“这……”琴妃一时之间哑然,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还能说什么?明深过来显然就是袒护顾旧年的,无论对错,明深都不可能惩罚顾旧年,一定会惩处自己,行刺陛下,这么大的罪责若是担在自己的身上,那不要说自己了,就连自己身后的家族,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而且更不能说这个银凤簪是之前从巧婕妤的身上拿出的,这无疑是将自己推进毒害妃嫔的罪名,总之,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错,竟然没有万全之法!
只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秋禾等人就在这时,搜查完了含香宫,走了进来,先是行礼,然后敬贵妃的宫人流云便开口道:“禀陛下和几位娘娘,奴婢在含香宫的寝殿里,搜出了乌头碱。”
明深皱了皱眉,周围就有宫人告诉了明深巧婕妤之死,以及乌头碱等事情。
而琴妃再也跪不住了,若不是身旁还有人扶着,只怕就要倒了下去,她分明是吩咐了人去处理掉,为什么还会被搜出来?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几日之前,琴妃感觉到偶尔会身体寒,便宣了江太医前来把脉,之后江太医就开了川乌为药方,其中虽然含有乌头碱,但是对于治疗风寒等疾病颇有用途,只不过琴妃怎么也想不到,顾旧年竟然会先用乌头碱将巧婕妤毒死,然后又牵扯的这么远,甚至,都到了行刺陛下这么严重的地步。
知道琴妃的宫里有川乌的人绝对不少,强行遮掩是没有任何用途的,琴妃沉下了心,眼前是两桩罪名,一是行刺陛下,二是毒害妃嫔,而且这并不是让她二选一,而是两者兼有。
这两桩罪名,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必死之局,更何况还是两个一起,看来顾旧年还真的是害怕她逃脱,故意将两个计策连环起来,让她只意识到一个,却意识不到另一个,直到这个时候,琴妃才终于明白顾旧年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不过,琴妃是不会认输的。
于是琴妃站了起来,此时除了顾旧年和明深以及他带来的人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是跪着的,可是琴妃却站了起来,不由得让众人都愣了一下。
她走到了玉贤妃的面前,眸子里是十分冷漠的情绪,然后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啪!
一道十分清脆的声音在回荡了寂静的大殿之中,
所有人都被琴妃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更不要说当事人玉贤妃了。
琴妃这是做什么?自知死罪难逃,便在之前找人泄愤?但是,就算是找人泄愤,也应该找顾旧年才对,找玉贤妃算是什么?
玉贤妃的头被打偏到了一边,髻也散乱了下来,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琴妃。
琴妃冷冷的看着玉贤妃,然后开了口,声音有点低哑冷厉,和琴妃平日里的温润如水的嗓音截然不同:“你为什么要如此陷害于我?”
“我……?!”玉贤妃闻言不解,只得哑然,她向来懦弱,遇事都是依附于琴妃,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捂着脸,看着琴妃。
“我想不到,你出身名门望族,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听着琴妃的话,顾旧年秀长入鬓的眉稍稍一沉,不过继而又舒展了眉头,既然如此,那她便接着看好戏就是。
而玉贤妃听到琴妃话里名门望族四个字的时候,心底就是一跳,玉贤妃之所以依附于琴妃,便是因为琴妃出身丞相府中,她的生父是当今李丞相,而玉贤妃一家都只能依附于丞相府的扶持,才能有如今的局面,若是没有了丞相府的扶持,只怕不出半年,就会沦落到原来的凄惨模样。
而琴妃的意思,玉贤妃也听明白了,琴妃要玉贤妃替她认罪。
玉贤妃只感觉心底一片冰凉,她平日里虽然懦弱,但也帮了琴妃做不少的事情,琴妃竟然如此对她,让她来顶罪,可是这两个罪名,行刺陛下和毒害妃嫔,无论哪一个都足够她死好几次了啊……
但是琴妃的态度也很明确,若是替她顶罪,她身后的家族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但若是她不肯,那么从今以后玉贤妃便只能孤身一人在后宫之中了,再也没有外戚,而且,到时候玉贤妃还要承受来自丞相府的报复。
思绪的挣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玉贤妃明白其中的轻重缓急,心底虽然有些悲凉之意,但是为了家人,也只能如此了,不然也对不起生她养她的父母。
琴妃将玉贤妃的表情收入眼底,便明白了玉贤妃已经想通,于是接着道:“之前你将川乌给我,要我用川乌养着身子寒的毛病,本以为你是一片好心,却没想到你居然是意欲陷害我,还有那银凤簪分明是我给你的,你却将银凤簪给我的侍卫,给我背上行刺陛下的罪名。”
顾旧年听罢琴妃的话,脸上先是有些错愕,继而就浮现了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那这样似乎也不错,不知道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背叛自己,到底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呢。
“是,都是我做的!”玉贤妃心底十分的悲凉,但是此时也只好就这么认罪了,将这些事情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家人继续安好,否则,就算自己逃脱的了一时,丞相府也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明深的眼底浮一抹极淡的冷意,却没有开口。
玉贤妃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声音十分的悲戚,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帮琴妃顶罪,自己的家里会受到怎么样的危机,于是她就只能强行忍住内心的悲凉,将所有的事情都一并的揽在自己的身上。
“臣妾已然铸成大错,请陛下责罚。”
听到玉贤妃的话,琴妃的心底还是有些不安,看了顾旧年一眼,却见顾旧年也看向自己,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有着些许笑意,似乎是对自己的举动早有预料了一般,她就这么肆意的坐着,却都不开口将罪责再一次推到琴妃的身上。
顾旧年眸底含笑,稍稍透着冷意,却十分的从容,既然琴妃想要如此,那就让琴妃知道,被身边所有人一并的背叛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吧。
所以顾旧年安然坐定,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并不开口。
“是你做的?”明深稍稍挑眉,唇边浮现一抹冷意。
“是,都是臣妾的错,请陛下降罪于臣妾。”玉贤妃的头压的更低了。
顾旧年忽地低笑了两声,琴妃将目光落在顾旧年的身上,不明白顾旧年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但是想到顾旧年的手段,心底就是一凉。
“原来此时和琴妃娘娘并没有关系呀……”顾旧年从明紫雕檀的桌案上下来,看向琴妃,脸上是温和的笑意,“这样说来的话,之前真的是误会琴妃娘娘了呢,我还以为那个歹毒之人就是你呢。”
“无妨。”琴妃面色有些僵硬,“只要现在水落石出了就好。”
“那既然如此,陛下就降罪给玉贤妃娘娘就是了。”顾旧年侧过头去,看向明深,唇角一勾,清冷华贵的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一般清澈,“只不过念在贤妃娘娘是初犯的份上,就轻点处罚好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这话也真能说的出来,且不说毒害妃嫔是个什么罪,但是行刺陛下,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但是说这话的人却是顾旧年,明深长眉微微一扬:“是吗?”
“当然。”顾旧年微微一笑。
琴妃既然能让玉贤妃替她顶罪,那么在纠缠下去就没有意义了,明深是帝王,做事要讲究的是一个证据,而不是想要惩罚谁就是谁,如今玉贤妃自己也承认了,倒不如痛快的顺着琴妃走下去,反正……
顾旧年眸底浮现一抹笑意。
到时候也还是有好戏看。
只怕从今夜之后,玉贤妃和琴妃之间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厉害,而琴妃迟早会体会到什么是众叛亲离。
但是顾旧年心底还是暗暗佩服琴妃,她之前设计此局,就是算定了琴妃绝无可能挣脱,只不过让顾旧年想不到的是即便身处这样的绝境之中,琴妃居然还是能快速的想到应对之法,前后几次差一点就要脱离了顾旧年的掌控,而这最后一步的必死之局却还是让琴妃用玉贤妃顶罪来逃脱。
那顾旧年就偏不让玉贤妃受罚,若是玉贤妃因此而死,那也罢了,但若是玉贤妃不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呢?玉贤妃又会不会怨怼琴妃,背叛琴妃呢?
“琴妃娘娘既然和此事毫无关系,自然不必收到处罚。”顾旧年的语气半是含笑,又有那么些许挑衅的意思,看着琴妃,“至于贤妃娘娘,我看既然她已经知道错了,就只要如皇后娘娘那般幽禁几日好了。”
顾旧年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顾旧年精心设计出这样的局面,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琴妃付出代价吗?就算琴妃这一次可以让玉贤妃顶罪,但也可以让琴妃断了左膀右臂。
明深闻言,眸子里透着几分古怪的神色,却还是道:“好,那就依你说的做。”
玉贤妃怔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谢恩,她原以为是必死,结果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怔怔的抬起头看着明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余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通顾旧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兴师动众来围观,居然就是看到玉贤妃被幽禁?
这……这到底叫什么事?
而且这两桩罪名,无论哪一样都是足够死罪,可是两桩罪名加在了一起,居然只是让玉贤妃幽禁宫里?
明深不管玉贤妃和其余众人到底是什么反应,只觉得今夜的顾旧年和以前截然不同,不似当年初见那时的清冽冷淡,也不复初初醒来时的温婉沉静,而是一种格外的清华优雅,唇边自始至终半含了一抹笑意,是将所有人都收入眼底,翻覆于股掌之间的从容自若。
于是他径自走到顾旧年的身边,顾旧年恰也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顾旧年忽地感觉到心底一跳,然后微微的侧过了头,将视线落在了别处,错开明深的目光。
明深伸手握住了顾旧年的手,肌肤触碰的刹那,顾旧年的身子陡地一颤,然后顾旧年才有些意识到。
她已经有些喜欢他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被顾旧年扼杀在脑海之中,她十分僵硬的抽出自己的手,用力的揉了揉眉心,在没有找回到记忆之前,她不敢。
烛光映在顾旧年的脸上,映出顾旧年脸颊之上淡淡的绯红之色,于是明深的唇边就弯起了一抹弧度,低低的笑了两声。
烛火又跳动了一下,然后再次归于平静。
明深便向着含香宫外走去,地上跪着的众人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明深过去。
等到明深走了之后,地上跪着的妃嫔才纷纷的站起来,琴妃冷冷的看了顾旧年一眼,然后便上前将玉贤妃扶起来,只不过琴妃的手刚碰到玉贤妃的时候,就被玉贤妃避开了,如避蛇蝎一般。
这一幕落在了顾旧年的眼底,她的脸上就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
而敬贵妃看向顾旧年的神色,却显出了几分惊惧,今夜顾旧年的表现,当真是让她觉得既意外又害怕,而最后这样的结果,也是让敬贵妃出乎意料。
玉贤妃站了起来,身边的宫女采莲将玉贤妃扶着,但是玉贤妃看向琴妃的神色总有几分躲闪之意,她是懦弱,但是她不傻,今日之所以没有受到什么重责,不是因为明深纵了她,而是因为顾旧年出言相助。
无论顾旧年的本意是什么,但是这一份情,她不能不承,至于琴妃,为了自保而让她顶罪,她虽然理解,却不能不怨恨。
所以玉贤妃在看向顾旧年的时候,就有几分感激之意。
琴妃的手指攥的越来越紧。
“哼,无趣。”婉修仪冷哼了一声,原本以为是可以看戏,结果看到最后,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众位妃嫔都陆续的出去离开了含香宫,只不过顾旧年却依旧没有走。
琴妃上前走到顾旧年的身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怨恨神色,而是笑了起来,但是那笑意里深藏着的情绪,却是十分锐利狠毒的。
“顾旧年,这一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琴妃娘娘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只怕陛下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玉贤妃。”
顾旧年闻言,脸上陡地牵出了一个十分艳丽的笑意,道:“毕竟此事本来就和贤妃娘娘没有关系,我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的帮了一下贤妃娘娘而已。”
“是啊……”琴妃也淡淡的笑了,“害死巧婕妤的那个人,自然会受到报应的。”
琴妃指的自然就是顾旧年了,琴妃心里清楚,以巧婕妤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自缢,无非就是顾旧年想要借巧婕妤的死来陷害她而已。
顾旧年轻轻的笑了起来,道:“如果这样也会有报应的话,那这许多事情也就说不准了。”
琴妃手指微微的抖了一下,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便慢慢看,到底会是如何。”
……
顾旧年不得不感叹宫里的人情凉薄,也觉得巧婕妤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顾旧年并不为巧婕妤的死去而感觉到任何的惋惜,但是看到那些所有与巧婕妤表面交好的人,在看到巧婕妤尸体的时候,都是如此的漠不关心,不由得就是觉得心底一凉。
皇宫之中,果然是存不得温情的。
就算是一个婕妤,也是说死就死了,没有人对她任何的怜惜,最后也就这么简单的处理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到顾旧年回到永安殿之后,那位胡子花白的江太医也冲了进来,扑到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泣不成声的道:“还请姑娘救救微臣吧,求姑娘大善心救救微臣的家人吧,求姑娘您了!”
边说着,边磕着头,十分的用力。
顾旧年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江太医如今背叛旧主琴妃,琴妃对他断断是留不得了,江太医又不是像慕云兮一样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家人,为今之计,江太医只有祈求顾旧年能保住他们一家子的性命,再不济,也将他的性命保住才好。
“你以前帮助琴妃为虎作伥,害过的人也不少吧。”顾旧年的声音是笑着的,但是语气却十分的冰冷。
江太医身子就是颤抖了起来,生怕顾旧年会将他抛弃,于是连忙道:“微臣、微臣都是听从琴妃娘娘的吩咐,是身不由己啊,都说医者父母心,微臣又怎么会有害人之心,还请姑娘救救我吧!”
“身不由己?”顾旧年眉头微微的挑起。
“是、是,当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那又如何,这世间上身不由己的人多了。”顾旧年厌恶的蹙了蹙秀眉,就要让厉承将江太医带走,任由他自生自灭。
江太医惶恐不已,连忙道:“姑娘、姑娘,不要这么心狠,我、我医术高明,这世上的病我都能治,求您留给我一条生路吧。”
如果顾旧年身边没有医者,也许顾旧年会考虑留下江太医,毕竟江太医也算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但是顾旧年身边既然都有了慕云兮这个名医,当然是不需要江太医这个墙头草了,任由他自生自灭也就罢了。
于是没有在接话,抬眼给了厉承一个眼神,厉承便上前拎着江太医的衣领向外而去,拖到了永安殿外面,直接将江太医向外一扔,然后就转身回来永安殿,又将大门关了起来。
江太医哆哆嗦嗦半天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永安殿,目光之中就露出了十分阴狠的颜色。
……
数日之后。
永安殿里。
这几日初雨的身子都由慕云兮调养着,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嗓子虽然还是有些低哑,但已经可以声,只是以慕云兮的医术,都要调养至今,足以见当日所受的伤势有多么的严重。
慕云兮伸手搭上初雨的腕脉,片刻之后又收回了手,然后对顾旧年道:“初雨姑娘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按照这个方子接着服药,不出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顾旧年闻言,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自从在落云宫醒来之后,整个世界便犹如是陌生的一般,过去了这许久,顾旧年才逐渐的感觉到真实,而初雨,是她醒来之后认识的第二个人,自然不能让初雨受到外人的委屈。
慕云兮看着顾旧年,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来,默然了半晌,然后才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出现在含香宫里?只要把证据都抛出去就可以了,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何不可?”顾旧年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道,“无论如何做,左右也是一样的局面,倒不如直接告诉她们,得罪我是一个什么下场,这远比我隐在幕后来的痛快。”
不错,顾旧年便是这个意思,她的确可以不出面,但是她是要让所有人都清楚,她即便没有身家背景,也不是她们可以轻易招惹的,示威,她就是在示威,否则,其他人便也会如婉修仪与敬贵妃一般,肆意欺侮于她。
即便那件事情最后的结果看似可笑,但是没有人会忘记,这个结果是顾旧年提出来的,而明深却直接答应了,这中间都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结果是否合理。
所以,下一次,若是有人想要对付顾旧年,也必须要考虑到,这样做,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慕云兮闻言,便也有些明白了顾旧年的意思。
顾旧年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伸手从怀中将慕云兮之前给她的玉佩拿了出来,便要递给慕云兮,道:“那件事情还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玉佩,只怕还不会这么轻易的说服江太医,现在此事既然已经了结,这个玉佩就还给你。”
慕云兮看着顾旧年伸出手要将玉佩还给他,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我、这个……”
慕云兮有些结结巴巴的,顾旧年眨了眨眼,看向他。
“还是请你收下……说不准,以后还会有用到的时候。”慕云兮说着,忙不迭的拎着药箱,然后就向外走去,步履匆匆,生怕顾旧年唤住他一般。
顾旧年就有些奇怪了,不明白慕云兮的反应为什么如此的反常,但是慕云兮既然已经向外走去,顾旧年就只好将慕云兮的玉佩在收了起来。
便是这时,厉承从外面走了进来,而慕云兮一直低着头,急匆匆的向外走去,没有看到前方的厉承,差一点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幸而厉承身手矫健,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慕大人,你这是……”厉承有些错愕,慕云兮好歹也是皇宫之中的太医,竟然还如此冒冒失失的。
慕云兮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十分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向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顾旧年看向厉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听说,后天就是薛冷将军归来的日子。”厉承的神色有些担忧的看向顾旧年,“到那时,陛下会举办宴会欢迎薛冷将军的归来,而皇后娘娘也必然会被放出来。”
顾旧年听罢,脸上并没有露出为难之色,而是微微一笑,道:“很好。”
厉承有些愕然:“好?”
“自然是好。”顾旧年笑道,“若是他一直在外征战,我无论怎么对付皇后都没个结果,倒不如直接让他回来,他一旦失势,皇后对付与否都无所谓了。”
厉承不由得暗暗心惊,顾旧年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后宫女子,一般女子身处后宫,只顾着后宫里的局面,而顾旧年却将视线放在了前朝,将前朝和后宫的局面尽收眼底,单单是这样的格局,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较的。
“不知道姑娘准备怎么做?”厉承问道。
顾旧年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必要考虑用什么样的手段,我还不知道薛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付不同的人,手段自然不一样,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了。”
厉承点头,却是越来越佩服顾旧年了,只觉得自己跟着顾旧年没有跟错人,今后顾旧年也绝对不会仅仅局限在皇宫之中,只怕依着顾旧年的手段,若是她愿意,便是颠覆整个天下也未尝不可。
“皇后听说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顾旧年笑了笑,道。
厉承点头:“我路过皇后的景和宫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是被幽禁的样子。”
顾旧年眸子里暗含一抹锋芒,既然薛冷后日便能凯旋归来,那么她就要好好看看这个薛冷,只不过,托皇后的福,薛冷已经注定和顾旧年不能共存于世。
“只不过……”厉承不免还是有些担忧,“薛冷将军毕竟是功臣,只怕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对付的,若是不能将薛冷将军除去,只怕皇后她……”
顾旧年笑笑:“无妨。”
皇后的手段,她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皇后若是没有了身后家族的帮助,只怕除了她,其余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将皇后从后位之上拖下来。
“对了,我让你看着玉贤妃的情况,这几日玉贤妃怎么样了?”
那日的事情之后,想必玉贤妃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琴妃唯命是从了,玉贤妃性子虽然懦弱,但是极好掌握,顾旧年便刻意关心了一下。
“和往常一样,还是在西殿之中,只不过偶尔会和徐嫔有些摩擦,但也无伤大雅。”厉承答道,“如今玉贤妃被幽禁在西殿,听说心情有些不大好,但是往常玉贤妃也是极少出宫,所以并没什么不同。”
顾旧年点了点头。
如今皇后一党的人想必在薛冷归来之后就要活跃一段时间,而琴妃一党的人因为那一日的事情,暂时算是偃旗息鼓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顾旧年既然准备要让所有对付她的人付出代价,就要有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