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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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墨菲定律总是最让人糟心的,尤其是在好事不灵坏事灵的层面,更是毫不留情地给人沉痛打击。
钟子逸被自家小念叨得多了,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比之前超然了许多,哪怕真的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情况,也能迅速做好心理建设解决问题。不过话虽这么说,谁都没有没事找事的瘾,钟子逸也没想到居然真念叨出事来了。
就比如现在——
听到手机响的时候,钟子逸心里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甚至先把整理了一半的文件放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这才腾出一只手去滑开手机的锁屏键。
可是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看到来电提醒上面那个熟悉又相当难得一见的名字时化为乌有,钟子逸手里旋着的笔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沿着坠落的弧线掉到了桌面上,而在他失神的时候,手机铃声已经在偌大的办公室回荡了好多声,然后渐渐停止下来了。
未接来电提醒,备注是很干脆的两个字,宣慈。
后边还加了一个对于大男人来说显得有些幼稚的符号,是个红色的爱心,像是代表着某些隐晦的情绪纠缠许久经年,随着这个鲜红色的符号注入了几分习惯成自然的真心似的。
第一次写下这个备注的时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当时李宣慈随手把垂落在脸颊旁边的细碎丝揽到了耳后,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眸还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稚气,瞥向钟子逸的时候也就带了几分超越朋友却又恋人未满,仅仅只担得起一句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漂亮,还特别心机地涂上了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仔细去看却能看到细碎珠光的指甲油,就和她当时微微嘟起嘴一样,那层淡粉色的唇彩只有薄薄一层,像是阳春三月将开未开的含苞春桃,这世间的娇艳与美好都凝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
李宣慈随手拿过钟子逸的手机,敲下这颗红色爱心的时候,她微微皱着眉梢,还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着:“李宣慈这三个字好生分啊,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你的普通同学呢,拿来给我,你得这么写——”
钟子逸纵容着她的举动,任由她拿着自己的手机瞎折腾,甚至拿出了极致的耐心和好脾气,想要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去分辨女孩子此刻的在意代表着什么。
并肩坐在树下的时候,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透过厚重的树影在林荫道投影下了斑驳的光斑,有那么一秒,钟子逸甚至觉得此刻的亲昵像是恋人之间特有的温存。
等到李宣慈把手机还回来,钟子逸才稳住思绪。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子,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哎,丫头,这代表什么意思啊,合着便宜都被你占了,你什么好处都不给我,就问我要特权啊?”
李宣慈却只是弯起唇角笑了一声,精致的小脸映着阳光,眉眼间都带着明媚,却没有对于心上人该有的柔情蜜意,只有不经意间的撩拨。
“本来就是应该给我特权嘛,话说回来,我给你的备注也不是指名道姓啊,我写的是子逸哥呢,至于这代表什么意思——当然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你,看到这颗小心心就要记得,得好好宠着我啊,笨蛋子逸哥,记住了吗?”
那时候的李宣慈嚣张放纵,却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言语间不懂得留余地,把占有欲说得言之凿凿,却不想付出对等的感情,也懒得给别人几分好,回馈那些奉献出来的真情实意。她没受过任何委屈,不论是人生道路还是感情生活都是那么顺风顺水,像是拿了最高配的剧本,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当然也就不懂得得不到的苦楚。
因为拥有的太多,得到的也过于轻易,李宣慈不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就像是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没有罪,对于别人给予的好,即使是不想接受也该懂得感恩,没有平白糟蹋那些真心的道理。
毕竟缘散缘灭都得看时机,一旦因为不知珍惜而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也就回头无路了。
钟子逸还记得,当时他和李宣慈一起茨威格的《断头皇后》,读到那句“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的时候,李宣慈相当不屑地笑了一声,断言说这句话并不成立。
她说,命运的馈赠本就有所偏爱,有些人天生就该得到所有,嫉妒也没有用。
李宣慈对待感情总是那么漫不经心,甚至还颇有经验地开解钟子逸,字句笃定地说感情说是势均力敌,其实不过是不见硝烟的博弈,或是各取所需的游戏,先动心的那个人难免会先一步交出主动权,这种不过脑子的行为只有小傻子才会去做,成为最后的输家再正常不过。
一个人最迷人的样子,就是因为没有动心,所以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能让她李宣慈动人的人还没出生呢,她的人生追求就是永远乐于自在,当然不会成为输家。
钟子逸看着女孩子眼眸带笑的张扬模样,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很多话其实没必要说出来,说透了无非是让两个人都尴尬,对于彼此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李宣慈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女,打从出生就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
她是真正的豪门千金,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白富美,李宏峰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宝贝女儿摘下来,从小给女儿灌输的思想就是,她理应被旁人爱慕照顾,理应得到最好的,当然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长此以往,李宣慈对接受没有任何愧疚,也不想为任何人安定下来。
钟子逸再怎么不同,也只不过是“任何人”之一,充其量只是李宣慈人生中稍占篇幅的过客而已,没有更多的互动剧情,当然也没办法凭借一往情深感动谁。这些事情钟子逸看得透彻,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他早没有那么深刻的执拗非要去证明些什么,或是历时多年抱得美人归不可,毕竟过分沉迷得不到的,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如果剧情到此为止,或许钟子逸早就看开了。
可偏偏李宣慈并没有放过钟子逸的意思,始终扯着那条名为暧昧的提线,把他牢牢捆绑在股掌之间,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余地,当然也不可能顺利逃脱。她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太知道钟子逸的弱点在哪里,所以才能娴熟地玩弄着若即若离的把戏,不论是进是退都表现得异常得体,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在游刃有余的较量之中,李宣慈无数次把钟子逸从放弃的边缘拉回来,不论是柔情蜜意的软话,还是把距离瞬间拉得很远的绝情话,都像是锐利的刀子一般插在钟子逸的心口,成为这段历时多年的往事中让人难以下咽的苦涩。
钟子逸不愿意去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李宣慈始终拿捏着他的命门。
就像从小到大不管钟子逸换了多少次手机,李宣慈都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备注,轻车熟路地在亲昵称呼后边加上一颗爱心,像是不动声色地提点些什么。后来每次失恋的感情空档期,她也总是会跟钟子逸暧昧不清,等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或是现新的狩猎对象,再把钟子逸重新放回曾经的位置,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给个明确的交代。
这样的特权被李宣慈牢牢把控着,连同钟子逸对待她的百般纵容,她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肆无忌惮,无止尽地消耗钟子逸投放在她身上的热情。
李宣慈不止一次地跟钟子逸说——“子逸哥是不一样的,你得永远对我好。”钟子逸不知道这所谓的不一样,到底不一样在哪里,更多的话无从开口,也拒绝不了李大小姐的要求,只能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当时应承下来的事情,一直应承到现如今,深究起来,无非是一个心软一个装傻,某些人仗着被偏爱而有恃无恐,另一个无数次将底线退让,直到退无可退,终究还是没办法彻底狠不下心来。
.......
显然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太让钟子逸触景生情,那些埋藏心底的情绪沸反盈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这些年来的往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距离李宣慈上次和他联系,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这次李大小姐难得安定下来,跟沈宥的恋爱稳定而甜蜜,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当然没空再去维护钟子逸这位万年大备胎了。
而论及备胎的自我修养,钟子逸要是说自己完全不嫉妒,那绝对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鬼都不信。可是一直介怀这些事情也不是个办法,后来钟子逸在自我疏导和苏以漾的旁敲侧击的双重助力之下,终于渐渐开始想开,反倒有些祝福李宣慈了。
毕竟她真的尘埃落定,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而在这样的情绪之下,此刻被冷落多时的钟子逸忽然再次接到李宣慈的电话,不由得异常百感交集,他用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犹豫了数秒后,重新把电话打了回去。
“喂,宣慈?”
“子逸哥,你刚刚在干嘛啊?”电话才响了两声,李宣慈就迅速接了电话,带着淡淡鼻音的娇嗔语气也随之传了过来
“唔......刚刚在开会。”钟子逸随口胡诌了一句,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啦,李大小姐居然还能想到要找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宣慈像是没听出钟子逸言语间的调侃,也可能是听出来了却压根不想接茬,只是避重就轻地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跟你见个面。”
钟子逸没想到李宣慈说得这么直接,一时间愣在了哪里。
他们两个错综复杂的感情太过波折,在其中一人非单身的情况下,另一方需要进行适当的避嫌是一方面。灿然集团跟纪家合作之后,与春.色满园微妙的对立关系又是另一方面,钟子逸夹在其中,于情于理都没有跟李大小姐走得太近的道理。
这样想着,钟子逸斟酌着语气淡淡开了口,张嘴就是敷衍人的场面话:“宣慈啊,是这样,最近春.色满园这边很忙,在办戏剧周的活动嘛,你也知道.......”
可是,钟子逸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很快被李宣慈打断了。
“子逸哥,我想和你见面——”
李宣慈的声音里鼻音更重了,甚至隐约可以听出淡淡哭腔,思绪也跟着绷不住了。
“灿然集团出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