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安新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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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安新郡
这一日的镇北都护府外也格外不同,外边大街上便支了许多块牌子,壮子与关大郎跟在龚明、郭怀军身边这段时日,也就勉强识得些数与些物具名称,牌子上的字还真认不全,但架不住今日人多哪,前来参加这升官大典的,不只是他们队的代表,别的队里也跟着一道过来了不少人。
当即便有人围在那些牌子前说起来的:“‘热烈庆祝镇北都护府第一届安民官授官大典!’安民官,这是什么官?是不是咱们队时那二位大人的新官职?”
众人立时啛啛喳喳议论起来:“可不就是这个,说是他们的升官大典,定是升的这个官!”“什么升官!说得忒俗气!是授官大典哩!”“不管不管,反正二位大人是升官啦!”
百姓大多朴实,对队伍里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作的官员感情很是不同,这些官老爷与原来那些官儿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们也说不上个一二三来,但,能叫这么多人放弃一日赚取的米粮亲自前来捧场,便是最好的明证了。
不多时,都护府外大街便聚集了许多的流民,那气派堂皇的大门与原先的州府府衙并无不同,只换了块牌匾,按照大魏规制,四扇开的朱红大门,门前可立麒麟,檐角亦有相应四只神兽,天光之下,十分的威严。
虽说是来给自家队里的大人们捧场,可看到这样威严、远胜自家县衙的排场,这些流民们远远瞧着都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张望着,来瞧上一瞧,若是待会儿大人们换了新官服出来,在外边吼上几嗓子便是他们觉得最大的支持了。
不多时,却有官服威严的衙役瞧见了他们,远远跑了过来,壮子面色一变,一拽关大郎衣角:“该不是嫌俺们碍眼要拿人吧!”
关大郎连忙摇头:“都护府的大人们不会的,至多是觉得咱们挡了道,叫咱们挪开些。”
壮子面色这才稍缓,似他这般想的不只一二人,秦大跑过来却是笑道:“乡亲们莫怕,可是来参加今日的大典的?”
众人讷讷点头,全看不出方才兴高采烈议论纷纷的半分风采。
秦大笑着说道:“乡亲们怎地不进去,今日司州大人还特特给各位设了座哩!”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乍着胆子问:“俺们当真能进衙门?不会吃板子吧?”
有的衙门执行律法有许多极不近人情之处,比如,衙门诉讼,不问缘由,先打上十板子,这叫下马威,先叫教教百姓对衙门有敬畏之心,故而有此一问。
秦大摇头道:“咱们都护府的衙门有新规矩,司州大人说了,除了犯事,罪证确凿者,似先前那李、杨两个大盗,该怎么论罪就怎么论罪,该斩斩该关关该打打,但是,没有犯事的百姓,都护府是永远不会责罚的!”
这些人这才放下心来,跟着秦大进了衙门。
因为此次大典人数众多,岳欣然早早叫人把大堂后头的二进院不必要的东西都拆了,只在露天搭了一个简单的台面,底下的座次也设得新奇,非但不似传统的座次那般讲究什么东西南北,主宾客从,连单独的席位都不设了,胡椅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条凳,瞧着是简单了些,却真是装下了这次大典的数百人。
而一旁的照壁上却是贴了红纸,写了此次拔擢的安民官人选,关大郎他们进来的时候,现已经有别的队的人先于他们进来围在照壁下看,正在那里手舞足蹈一脸新奇地议论着什么,显然,他们中谁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盛会,一时难免兴奋激动,待衙役过来客气地解释大典要开始请他们入座的时候,一个个才忙不迭寻了地方坐下。
然后,在一阵锣鼓声中,换了一身簇新制服的两百来人这才闪亮登场,那身制服与先前的官服截然不同,虽是一般的圆领袍,却显得十分挺括,通体皂色,在腰带、领口缀以朱红,十分精神,登时引来台下一阵疯狂的兴奋叫喊。
郭怀军与龚明也与其余同僚一起接受欢呼,满脸的激动,又显得有些羞涩不自在。
岳欣然与黄云龙这才出来,由黄云龙向这许多见证者宣布了拔擢的决定:“这段时日是咱们亭州最艰难的日子,百姓不容易,你们身为我亭州都官治下的官吏,与百姓共克时艰,能赢得百姓的认可,便是你们最大的功绩。”
登时又是欢声如雷。
“今日,我们聚在这里,不只是要叫这许多百姓肯定你们的功绩,也是对你们这段时日工作的总结,下边,我提到的,都站起来让大家伙认识一下。”
这一次拔擢大典,竟出乎意料的,并非只是走个过场,授个官了事,而是认真仔细地将每一队的工作都进行了简单扼要的点评,篇幅不长,却有功有过,切中要害,听闻是由司州大人亲自执笔,场中每一位预备安民官皆是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每提到了一对名字,总叫底下某几个人忍不住激动地大叫,一听便知是他们所带队伍的百姓代表了,这场大典就是以这般众人没有听过的方式继续着。
直到长长的念完之后,黄云龙才道:“你们的成绩,方才这许多百姓都肯定了,今日,都护府决定拔擢你们为安民官,希望勿要忘记这个官职的分量,永远不要辜负今日百姓对你们的信重!”
却是岳欣然率先起身,鼓掌庆贺,登时掌声雷动,郭怀军与龚明对视一眼,难掩激动与喜悦,却不也免觉得肩头沉重,这段时日的辛劳,队里百姓的认可与肯定,都叫他们觉得,在官府中自己从来没有这般重要与被需要过,也从来没有得过这样的认可。
安民官,乃是从七品的官职,是大魏官职序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若非因为镇北都护府,军政一体的特殊性,也绝不可能设立。此次安民官分为了左官与右官,这亦是极少出现的设置,左官司掌包括诉讼在内的诸多具体事务,右官司掌信息通传等更多文案相关的事务,看起来似乎是一文一武,并无特别出奇之处,但未来,所有人会知道,这看起来绝不起眼的,官员组织上的小小变动,会对整个亭州的官场局势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至少在这欢呼的一刻,所有百姓们跟着所有的官员一道,掌声雷动,模糊中,底下每个人见证这一切的代表,如壮子,如关大郎,都想着,要是自己队里那些同伴都能来看一看郭大人与龚大人的风光有多好,可他们牢牢记下了眼前的一切,决定回到队中,一定要把看到的所有,都护府对二位大人的看重与夸赞,这场大会中,都护府对百姓的爱护,全部都要叫同伴们都晓得。
当看到那位司州大人站到台中间的时候,所有新上任的安民官们皆是忍不住再次鼓掌,今日一切,亭州的一切,他们的一切,百姓的一切,背后皆是这位司州大人的呕心沥血,场中再没有人不清楚的。
岳欣然却是微微一笑:“还是先祝贺两百四十八位新上任的安民官们,这个官职,乃是我镇北都护府特为各位而设,是荣誉,是肯定,也随之而来,有更深远的期许和责任。在座的各位乡亲们,你们近来帮着在径关平整田地、架设筒车,可有什么感触么?”
岳欣然的视线好像不由自主看向了北方,叹道:“那真是一片非常好的田地哪。”
这句话令在场许多知晓农事的百姓油然而生同感,这些时日,修好了官道,他们渐渐向北,特别是一块块荒草杂生的田地,在他们完成工事任务之后,白云蓝天之下,平整过后的田地,架设好的筒车悠悠转起来……哪怕就是他们,心中何曾没有生出过一丝妄念,有朝一日,要是自家能有这样的一块田地,那真是这一辈子都值了……
“过去三载,因为北狄人的缘故,这样好的田地被荒废,不只是你们看着心痛,都护府瞧着也心痛,如今召集大家伙来将这些田地重新平整、修建水渠、架设筒车,便是为了这能叫片土地再次恢复生机,重新出产!就算是北狄人,也不能叫咱们亭州人放弃自己该有的良田!”
司州大人虽是一介女子,语声并不高昂,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直叫场中这许多男儿蓦然间热血沸腾……是啊!凭什么!那样好的田地,他们就因为北狄人白白荒弃?!
只听司州大人一字一句地道:“即日起,亭州以北,设立‘丰安新郡’,新郡所在之处的良田,凡是参与过以工代赈之计划的百姓,俱可按你们的功劳分配田地,三年之内,都护府免征一切赋税!你们能平整多少田地,便有多少田地以供分配。你们能叫田地有多少出产,便有多少出产归你们自己。
都护大人已经说了,你们垦出的田地能有多北,都护府的大军便能驻防到多北!大军哪怕血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叫北狄人的马蹄踏上你们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