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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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沐明溪和宇智波止水按计划赶到了无心岭边界的锦枫村。两人下马牵着马儿往村口走去。
“无心岭一带鲜少有中原人踏足，那一片森林自古以来就没有一条完整的路，若是想要进去只有找熟悉的人带路才行。”沐明溪伸手轻轻拍了拍飞柳雪白的鬃毛“锦枫村的猎户世代生活在这一带，对无心岭要比外人熟悉的多，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修整一晚，夜间的山路不好走，等白天我们可以拜托这里的猎户带我们进去。”
宇智波止水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弯起嘴角说“好，都听你的。”
沐明溪脸颊微微一红，妈呀，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苏_(:3ゝ∠)_万一她把持不住可怎么是好。
锦枫村坐落在去往唐家集的一条道路上，人来人往倒也让这个小村子变得繁华起来。将马匹交给客栈的店小二，沐明溪到没想到订房间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客官，我们只剩一间客房了。”锦枫村占地面积不大，仅有一座客栈，客栈的房间也不平，平时留宿的客人也不多，却也不免撞上了时候。
“啊？”沐明溪一愣。
“没关系，那就一间。”宇智波止水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好咧！客官里边请。”茶馆小二立刻热情的招呼两人往二楼走。
沐明溪一脸萌比的跟在唐邺身后，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想想，只有一间房，不一起住她还能让唐邺睡外面吗_(:3」∠)_反正夏天巴蜀这带蚊子辣么多，她是绝对不会睡外面的就对了！这么一想，沐明溪倒是能接受了。
锦枫村的客栈虽然小，但收拾的到非常干净。还细心的摆着驱蚊用的香。沐明溪伸手去拿摆在衣柜角上的小香炉。宽松的浅碧色衣袖滑落，光洁藕白的手臂上三道浅粉色的爪痕有些刺目。
“什么时候受的伤？”宇智波止水目光微微一凝。
“啊，这个吗？”沐明溪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本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只是那三道伤口确实深了些“这是那个时候在巨树村的时候，一不小心大意了。”
沐明溪找出打火石点燃了火折子，打开香炉盖，引燃驱蚊香。重新将小香炉放了回去“不过五仙教的药真的很神奇，我还以为会留疤呢！”沐明溪放下袖子，当时她以为铁定要留疤了，不过后来玉蟾使凤瑶给了她一瓶药，如今再长长几乎已经看不出伤痕了。
宇智波止水摘下面具，在桌边坐下，看着沐明溪亮晶晶的眼神，好整以暇的托着腮，听到沐明溪的称呼倒是微微一愣“五仙教？”不是五毒吗？
“‘五毒’是中原地带的人们的称呼，因为苗族人世代传承饲养蛊兽之术，分为‘灵蛇’，‘玉蟾’，‘风蜈’，‘天蛛’，‘圣蝎’五支，这五样皆是天下至毒之物。”
“而且五仙教的教众向来自给自足，很少踏足中原，但一旦惹上他们，多数江湖人除了一死别无他法，再者五仙教施毒纵蛊之术难以解释，惹上他们的人大多死状凄惨，故江湖人多以‘五毒’相称。”
耸了一下肩沐明溪整理着自己随身的行李放在了一边，只是把刚刚从客栈边的药铺借来的小药臼放在了桌上，拿出事先准备的药材小心的捣碎。
“其实这样是不公平的，苗疆地带的人们崇拜蚩尤神，亲近自然，认为自己是九黎族的后人。他们的生活区域被无心岭环绕，那里树木繁密，生长着无数的奇花异草，毒虫猛兽环绕，能救人命也能要人命。”
“五仙教炼蛊也仅仅只是为了在那片可怕的区域里寻求自保而已，凤瑶姐姐曾告诉过我，五仙教大部分蛊毒都是在试验药物的途中试制出来的，而那些药物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救治被毒虫咬伤的族人。”
“自己引以为傲的事物却为世人唯恐避之不及，我们从来不曾深入了解过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评头论足，就以那样贬低的字眼去称呼他们。”
“那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尽管不同于我们，却一样值得尊重，我是这么想的。”
沐明溪的声音不大，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不是什么大道理，只是最普通的亲身见闻。暖橙色的灯火映在少女姣好的侧颜之上，柔软的不可思议，宇智波止水有些失神盯着沐明溪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抚上那朦胧的温柔。
他的沐沐，真是，想让人不喜欢起来都难。
白少女看着小药臼中捣好的药材，抬眸一笑。在对付巫蛊丘与巨树村的天一教时，五仙教的子弟出了很大的力，他们研制出了救治尸人抓伤，咬伤的药物，不遗余力的救治着被抓的苗民与汉人。
玉蟾使凤瑶是个很温柔的长辈，和她讲了许多苗族的风俗人情还教了她一些防虫避毒，以及紧急救治的方法。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些神奇的蛊术，也是她第一次了解到世人眼中那极为神秘的一族。真的是，非常神奇。
唐邺的指尖有些凉，触及沐明溪脸颊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
沐明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唐邺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面具。暖暖的烛火映在他漆黑的眼底注视着自己，说不出的温柔。
唐邺五官生的精致好看却不沾染女气，一如竹叶的隽秀却锋利。大抵是出身刺客世家的关系带上面具的唐邺看起来总是清清冷冷的不好接近，可本身却意外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融合的格外自然。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宇智波止水很快回过神，拇指轻轻抚过沐明溪的脸颊，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沾到了。”
“啊qaq”沐明溪一下子回过神，赶紧拿袖子蹭了蹭脸颊，掩饰性的转身到包裹里翻找东西平复自己的心跳，唐邺你也有毒啊。
收回手，宇智波止水看着沐明溪的动作倒是眯起眼睛惬意的笑了，果然每次动一下沐沐，她的反应都很好玩。
从包裹里翻出两个小香囊包把捣碎的药草灌了进去收紧束口，沐明溪递了一个给唐邺“给你，这是能驱虫的药囊，一般的毒虫都不喜欢这种药草的气味，所以不会靠过来，到了无心岭里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好。”
次日一早，沐明溪和唐邺和客栈的店小二打听了一番后，找到了锦枫村的猎户任海洲，谈妥了价格后，任海洲同意带两人进入无心岭。
“不过，二位侠士，无心岭可没有什么正经开辟的道路，只能用走的，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无妨，你带路便是。”
沐明溪默默飞柳的脑袋，她不合适将飞柳收进坐骑栏，只好把它拜托给客栈附近的驿站车夫给足了银子，叮嘱他好好照顾这两匹马儿。
进入无心岭先入目的便是遮天蔽日的郁郁葱葱。这里树木茂盛灌木丛生，就像猎户任海洲所说的，这里几乎没有一条完整的路。虽说任海洲是这一带的猎户，但他能带沐明溪和宇智波止水进入的也就只能是无心岭的外围罢了，再往里，无心岭中毒虫猛兽出没就是再给他再多钱他也不敢随便乱闯啊。
两人到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再者接下来就是去五仙教的路了，也不适宜向外人透露。告别了任海洲，沐明溪从包裹里拿出一只小盒子，宇智波止水看了一眼，锦盒中央是一枚小小的茧。
蓦地，洁白的茧子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一双蓝绿色的蝶翼破茧而出缓缓舒展开，摇晃了两下，稳稳的飞了起来。
“这是碧蝶，它能嗅到五仙教专门用来引路的花粉。”当初她离开成都的时候，凤瑶将这枚蝶蛊交给了她，沐明溪看着平稳的飞行着的碧蝶有些惊奇“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呢，真是神奇的蛊。”
“先等等，把它收起来。”宇智波止水目光扫过静谧的丛林，一手牵过沐明溪的手压低声音，心里默默提高了警惕。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有什么东西跟来了，跟我来。”
沐明溪一怔，也现了周围似乎安静的有些反常。默契的没有出声跟在唐邺身后。只是同时打开了系统的小地图，系统的小地图提供的敌我信息有范围的限制，必须在五十米的范围内。而且只能提供预警并不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敌人，必须要正面见到才能给出准确的判断。可以无心岭的环境及植被覆盖面积，十米开外就不能很好的观察了。
然而让沐明溪惊讶的是，唐邺似乎很熟悉如何在树林里甩掉别人，带着她三两下就把尾随在他们身后的小红点甩出了小地图的范围。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确实的甩掉那些人，却也给了他们商量对策的时间。
“会是什么人跟着我们，你有头绪吗？”他出来的事情只有唐无影知道，显然跟着他们的人不可能是唐门的人，再加上他之前一直待在唐门，跟着他们的人自然不大可能是冲他来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们是冲着沐沐来的。宇智波止水没有松开沐明溪的手，只是放缓了速度。
沐明溪看着自己的声望栏唯二两个刺目的红色仇恨状态，天一教和红衣教。敢一路跟进无心岭的，又跟她有仇的_(:3ゝ∠)_多半是天一教了“应该是天一教的人，当初被他们逃走了一部分，有传言他们躲进了灵蛇谷，不过那里环境隐蔽又时常有瘴气环绕，不易搜寻，当时也就没有追查下去，现在看来，多半是天一教的余孽。”
宇智波止水抿了一下唇，脚步一顿“就是伤了你的人吗？”
“诶？”怎么突然说道这个了，沐明溪觉得她有点跟不上唐邺的脑回路啊“我不知道……”事实上，她当时只想着救人，连伤她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啊_(:3ゝ∠)_而且，那还是个乌龙，百灵那个女人根本不需要她救qaq最后那些围攻他们的天一教教众还被百灵辣个凶残的女人放蛇咬死了一大半。
“没事。”一起收拾了就是。宇智波止水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带着沐明溪隐蔽了起来。
“人呢？”追至一处浅滩时，天一教的教众现他们彻底失去了前面两个人的踪迹。
沐明溪看着从林子里走出来的用锁链带着一具身着战甲的大毒尸的三个天一教教徒，果然是天一教的人，然后转向身边“唐……噫！？人呢！？”然后沐明溪就看到了什么叫一支夺魄箭一个小朋友_(:3ゝ∠)_？好吧，你手长，你先说。
转眼间就只剩一只大毒尸孤零零的的拎着战斧站在浅水滩上了。
“这只东西要怎么办？”利用飞星遁影回来的宇智波止水皱了一下眉，这种不死不活的东西，一般的暗器扎上去它也不会疼，寻常人的致命点对它们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尼玛，吓死爸爸了(╯‵□′)╯︵┻━┻，沐明溪差点被没有声响突然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唐邺吓得从树上掉下去“……头，摧毁它的头颅或者骨头。”
尸人虽然没有记忆没有痛感，但他的身体结构还是人类的状态，毁掉了头尸人也会死，毁掉了他们的骨头，就算是没有痛感他们也无法再站起来。这些人在被变成尸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想起巫蛊丘中的巫蛊池，人们被当成蛊虫般推入池中失去理性的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人便被制成大型的毒尸，简直就像是地狱一般惨烈的场景。
一把火将天一教余孽于毒尸焚烧殆尽，毒尸的身体里饱含着尸毒若是感染了这林中的野兽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宇智波止水牵着沐明溪走到河滩的上游，夜幕已经渐渐盖了下来。一路上沐明溪显得心事重重，宇智波止水也没有催，夜间不比白天，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看了一眼清澈的河流，宇智波止水松开牵着沐明溪的手。却不想被白少女条件反射一般的抓住。
“明溪？”
“啊！没事！哦！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不好意思，我刚刚……”沐明溪满脑子乱糟糟的，看到那具毒尸她就忍不住的想起在巫蛊丘见到的人间炼狱，那个时候，其实她每天每天的都睡不着觉，许多他们救下来的人却因为过生感染了尸毒，而他们没有办法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步步进化成丧失理智的怪物。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救下了一个感染了尸毒的小女孩，那孩子哭着对她说她好疼，求她救她，每天每天期盼的等着她，到最后，那孩子哭着求她杀了她。那时候沐明溪就在想，给了那孩子希望又让她再度经历绝望的她，是不是一样残忍。
“明溪，”宇智波止水让沐明溪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在白少女面前半蹲了下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让她再不安的闪躲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你怎么了。”
“唐邺……”沐明溪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点，不太好的事情……没事的……”
宇智波止水眨了一下眼睛，站起身“你在这里等一下。”
拾了些枯枝升起火，宇智波止水把从河里捉来的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塞进采来入味用的香草，用树枝串好架上火堆。
沐明溪看着唐邺这一串熟稔的动作有些吃惊，说起来她刚刚就这么觉得了，“唐邺，你好像对林地很熟悉啊？”
“还好。”宇智波止水笑笑，挨着沐明溪坐下，拨弄着火堆。忍者必须熟练各种环境的作战，追踪与反追踪。无心岭给宇智波止水的感觉倒是有点像木叶的死亡森林，倒挺让人怀念的“以前在万花谷的时候，铃姨的药经常要用到一些不常见的药材，需要去山上采，我有时候就会跟着孙爷爷的弟子一起去，次数多了也就熟了。寻常的药材和植物也跟着认了个眼熟。”
“说起来，唐姑娘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你想知道？”宇智波止水卖了个关子“这样吧，我把我的事告诉你，相对的，你要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不怕我随口胡诌？”
“你不会的。”宇智波止水笑了起来，然后敛起了笑容，静静的开口“铃姨是我母亲的侍女，我三岁那一年，一群黑衣人闯进了我家，当时我父亲不在，母亲和铃姨护着我逃了出来。”
“但是那群人很快追了上来，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将我交给了铃姨，只身引开了那群杀手，却不想铃姨和我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另一拨埋伏的人。当时铃姨抱着我走投无路摔下了山崖，铃姨用身体护住了我，几乎浑身经脉尽断。”
“幸得我师父路过出手相救，将我们带到了万花谷。虽然医圣先生出手保下了铃姨的性命，可那些人武器上淬了毒，这些年来，铃姨体内的余毒难清，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唐邺……”沐明溪从来不曾想到唐邺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她一直以为身为万花书圣颜真卿的外孙，唐门嫡系传人的唐邺怎么也该是顺风顺水的长大的才是。
“别这样看着我，师父很照顾我，外公和万花谷的大家都很疼我。回到唐门以后，无影堂哥也一直很照拂我，还有长老们，老太太。”宇智波止水伸手摸摸沐明溪柔软的顶“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之前在想什么。”
简直是赖皮qaq这个样子让她怎么瞎扯嘛！沐明溪盯着火堆有些不情不愿的去回忆起了那些被她埋在心底的记忆“我从唐门离开之后就回到了广都镇，根据小狸的情况我又去了一趟玄中观，然后在香案附近现了一枚铃铛。”
“我没想到那枚铃铛竟然是唤蛇的铃铛。我跟着一条蛇追踪到了一名伪装的天一教教徒，然后一路追查到了巨树村，那里四面环山，身在腹地，鲜少有人进入，所以当我追查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天一教的教徒占领了。”
“巨树村里的苗民被全部抓了起来，我当时看见许多苗民被推进了一个池子里，那里面的药物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他们疯狂的厮杀着，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个人就被制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那种毒尸。”
沐明溪手中的枯枝被一折两断“那些人根本就是疯子，可我没办法把那些无辜的人都救出来。后来我现了好几个被关押的五仙教弟子，于是我将他们救了出来，希望他们能通知五仙教教主。天一教原为五仙教分裂的一派，想必五仙教应该有对付这些尸人的办法。”
“再后来，玉蟾使凤瑶与灵蛇使纳尤便来了，我把这件事通知了浩气盟和我师父，还有你们唐门。在五仙教的帮助下，我们成功围剿了天一教在巫蛊丘的据点，不过那些感染了尸毒的人我们却没办法救他们。”
“当时我救下了一个感染了尸毒的孩子，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父母变成毫无理性的尸人，然后是她自己，一开始她求我救她，最后，她让我杀了她。”
沐明溪弯了一下嘴角，喉咙莫名的干，可她不想哭。她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在她失去理智变成尸人之前。凤瑶说她做的没错，所有人都没有怪她，只是没有人知道，那是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一个人，不是一个尸人。
“可是，唐邺。”沐明溪一瞬不瞬的盯着唐邺的眼睛，晶亮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又倔强的不肯低头“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选择杀了她。”
宇智波止水看着她，俯唇瓣擦过少女的唇角，抱住她轻声叹息“我知道。”
一条性命，七级浮屠，那不是良善，是慈悲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