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与君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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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夏天是梅雨季节,小雨密密如梭。苏念秋一身鹅黄衣裳站在宁以恒的别院里抬头望天,叹了口气“梅雨当真久了些,今日要去街上购买礼物,该如何是好?”
话在嘴边,宁以恒站在身后笑起“这雨天湿滑,你要一人去?”
苏念秋点点头“哥哥嫂嫂的礼物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再说你不是要准备下个月北上事宜吗?”
宁以恒端坐在太师椅上,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沉思“你觉得该如何回来比较好?”
苏念秋愣了愣,眉头皱起“上辈子你毕竟配临安,不如你的那个路线为准吧。”
宁以恒点点头“倒是一个南渡的法子。念秋你今日莫要进皇宫。”
苏念秋疑惑的想了想“莫不是皇储开始了?”
宁以恒笑起“看来念秋也知道我所指谓何,我现在要整理一下去皇宫,你可要什么我带进皇宫的吗?”
苏念秋想了想,摇头“莫要成了他人的桥板。”
宁以恒笑着指了指自己“包括我吗?”
苏念秋摇了摇头“我不会笨到跟自己合作伙伴闹翻。”
宁以恒习惯性的点了点苏念秋的鼻子,看着她脸微红,心情甚好的离开。只是走到大门口回头邪魅一笑“出去别忘了带把伞。”
苏念秋看着宁以恒的背影,皱了皱眉压下心中那一抹春色,淡淡对身旁说“我要去南市街,背一把油纸伞。”
鹅黄的衣衫在漫天的细雨里,有着格格不入也有着特立独行,一把油纸伞在手,看着灰蒙蒙的天,走在小巷弄堂的石桥上,一股苍凉与悲秋袭上,手扶在微湿的桥柱上极目远望,人看不见来路,人看不清去路。一滴泪水沿腮而落,丝被雨珠打湿而浑然不知。
“梅雨季节不在雨不湿鞋的回廊里,却偏偏来桥上淋雨,苏家大秀的品味真是独特。只是这雨寒的时节,不怕骨头浸湿损了关节?”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念秋回头一看,一身碧绿衣衫的沈易之撑着一把伞,斜倚在桥住上,手里一把酒壶微微冒着热气。
“你不也是在桥上任雨淋湿吗?”苏念秋抿了抿嘴,有些气不过。
“脸上的可是雨珠?”沈易之靠近苏念秋,伞靠着伞,伸手挑了一下水珠,轻佻的放进嘴里,眯了眯眼笑起“微咸,看来是泪珠。”
苏念秋倒退一步,红着脸斥责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敢,你怎敢?”
“伤春悲秋,看来你在愁皇储和北迁的事情。”沈易之哈哈笑起。
苏念秋看着沈易之,闪神片刻“有这么明显吗?”
“这么不愿意去洛阳?看来是有什么事情了。”沈易之眯起眼睛“莫不是八王之乱的那十年?”
苏念秋眼睛瞪大,伞不小心从手中滑落,落入河中。
“啧啧,看来去河中乘舟荡漾一番也不辜负了这美景。”沈易之也不管苏念秋愿不愿意,环住她的腰一个提劲儿,美人入怀“念秋你这衣衫都微湿了,恰好我的孤舟有红泥小炉火,够暖暖你这个小寒人了。”
苏念秋浑浑噩噩的被沈易之拥着走入船内,再浑浑噩噩的手中被塞着暖暖的茶杯。等到她回过神来,小舟已然在一片芦苇荡中。
沈易之正拿着酒欣赏她的无神与惊骇,修长的手指挽着间的流苏,眉眼弯弯似是在欣赏悦人心目的美景又似在观赏令人神往的美画。眼睛带着一丝朦胧和酒醉,微微的酒气带着七分假三分真“念秋当真是憨傻的,竟然不怕被我拐跑到深山老林里不见踪迹。不过你若愿意,我倒是乐意寻一片人迹罕至之地将你藏匿。”
苏念秋脸闪过一片红晕“净是胡说。”
沈易之也不理她的怨怼,拿起酒壶仰头喝了起来,绿色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随风飘扬。只见他帅气的擦了下嘴角,斜躺在小舟里,掀开船上的帘子望向远方“这洛阳要是也阴雨绵绵该多么潇洒?是不是?”
苏念秋方回过神来,有些不解“你怎知八王之乱?”
“难道人的轮回是假的吗?为什么只有你和宁以恒可轮回重生,我沈易之却不可?”沈易之嘴角扬起“我还记得你初见我时,一副可惜的表情,怕是担心上辈子我执着秦楼瓦斯了此残生吧?可惜我还真去找那个女子了,只是再见却现已不爱。真是蹊跷不是?”
沈易之看向苏念秋,扬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你看每个人都带了一丝惋惜,唯独看宁以恒却是热烈执着的,怕不是他曾经是你的夫婿而你有愧于他吧?而你看左逸风和陈珞瑜却满脸憎恶,也怕是今生不愿与他为伍了吧?”
苏念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
沈易之抚了抚间的流苏,邪魅一笑“你和宁以恒都是我想要琢磨的对象,起初是好奇,只是后来现你竟然不爱宁以恒,就如同我对那个人一样,这样的事情让我不禁想,也许你与我是同一类人。”
苏念秋端起茶水饮下暖暖一杯,笑起“哪种人?”
沈易之眼睛眯起“淡泊情爱,遗世孤立的人,也是最重家人情感的人。只是念秋,我可否是你的家人?”
苏念秋眼睛瞪大,沈易之竟然如此了解自己,只是他会不会是第二个左逸风?失败会不会再次吞并家族而至于今后家破人亡?
沈易之看她纠结的模样哈哈笑起“哈哈哈,人都说我魏晋风流,看来念秋也是这般谨慎庸俗之人。”
苏念秋看他眼中划过失望,沉默了下“八王之乱之后,南渡金陵开始,你我便是家人,可好?”
沈易之歪了歪头,看着苏念秋似是打量似是计较“十年吗?我都二十七可做爷爷了。”
苏念秋低下头“念秋何尝不是在这洪流中逆流求生,明年即将及笄,女子十五必将一嫁。”苏念秋看了一眼沈易之,咽下后面的话语,只是耳根通红。
沈易之挑眉,看她小女子的模样,嘴角扬起“看来你是打算及笄之后,嫁与谁听天由命,南渡之后再与谁便是命在手中了?”
苏念秋将头埋得很深“世家女子十五哪有不嫁的?”
沈易之端起酒盅掩下心中的激荡,气息稳稳的说到“假如你从及笄便归属于我呢?”
苏念秋瞪大眼睛“及笄开始?”
沈易之嘴角扬起笑意“傻丫头,给本公子还要装傻不成?虽说你嫁个宁以恒是可能,但皇储异变之数如此之大,也未必不是我沈家得此良缘。看来我得好好筹谋一下,省的傻丫头望雨而叹,泪洒桥头。”
苏念秋低下头,心中燃起小小的希望,如果这般或许自己的命运还会变革,也许可以免除自己无枝可依的艰难处境。宁以恒始终不是自己能驾驭的男子,当然沈易之也是如此。可是沈易之会跟自己心灵契合而宁以恒只会强加他的想法给自己。
沈易之看着苏念秋再次进入痴傻状态,嘴角扬起一抹笑,手扣着桌案淡淡而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沈易之闭上眼继续哼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ěr]人遐[xá]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xé]颃[háng]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qī],得托孳[zī]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苏念秋抬起头,微微诧异“凤求凰?”
沈易之笑起“想不想听听萧声?”
只见沈易之站起,拿起玉箫立在船头任凭雨滴打湿丝,依旧闭眼仔细的吹着,悠扬的古曲和他一身翠绿的衣衫融入这烟雨朦胧之中,碧水青青,山峦翠翠,一片生机,一场欢悦,一处潇洒。
苏念秋看着任性自然,潇洒天地间的男子,看着他畅快于心,恣意而为的姿态,向往与羡慕盈于心中。也许跟这样的男子在一起,一辈子都会跃然世间,舒心闲适的吧?似乎每次跟他在一起总是会宁静而安心,有总会激情而澎湃;会立志高远,讴歌江山如画;会参禅打坐,参悟世间微观;会长歌天地,抒心中郁结;会狂草疾书,挥墨天地灵气。
苏念秋静静的看着眼前公子如玉的男子,嘴角挂上笑意,伴着萧声而歌。清脆的声线,婉转的歌喉,和曲而歌。
沈易之睁眼看了一下苏念秋,扬起笑容,放慢萧声与苏念秋合音而调。
苏念秋也似乎找到了可以抒自己郁结的突破口,歌声时而高亢有力时而婉转动人,时而玉珠罗盘,时而芭蕉夜雨,时而舒缓开怀,时而悲古伤今,时而平缓高雅,时而急促巴人。
一曲终了,伸出手,笑起“念秋也是潇洒中人,看来建安七子也要成八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