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止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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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战乱。
周氏皇室日渐衰败,诸侯雄起。
止墨的母亲,是周氏皇族的一个美丽公主,在她十六岁还未婚配之时,因战事,被父王下令下嫁一方诸侯。
他的母亲为了人民利益,并未反抗,心甘情愿。
却不曾想,送亲队伍护送他母亲在一般路程时,突然下了一场大雪,送亲队伍越来越难走,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件事。
有一阵阴风,吹开了喜轿的遮脸,吹开了盖头,看到了他母亲的绝美容颜。
之后,那送亲队伍,从士兵到随从仆人,全部突然暴毙,只留下他母亲与一个陪嫁丫鬟两个活口,却不料,那丫头也成了哑巴。
后来在三天后,他母亲与丫鬟,还有一个男人,一起回了皇宫。
他母亲对自己的父王道,她在路上遇到劫匪,是那位英雄救了他,他有救世之才,留到宫中,定不怕有逆反的诸侯。
他的外祖父,也就是当时的周王,在试过男人的本事后,便应允了。
却不想,他母亲在短短一月后,被查出喜脉。
皇宫上下一时传的沸沸扬扬,而之后,那位跟随他母亲而来的男人,主动请缨,希望周王将公主许配给他。
念及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可以为皇室出力,周王又同意了,料想自己女儿,若不是与这个男人在路途中生出了情愫,那便是被劫匪玷污,他这个要强的女儿不肯说罢了。
正值乱世,皇室血脉被侮辱,会成为笑话。
之后公主虽与男人成婚,可因为怀孕,周王体恤女儿年纪还小,将公主留在了自己的行宫中,重兵看守,只待外孙出世。
可众人却没想到,公主这一怀胎,只是三个月,肚子便大的如同旁人临盆的模样,一百二十日后,她便生产了。
而生出的,不是婴儿,而是一颗足足有西瓜大小的卵。
当时,这卵吓坏了所有人,不少娘娘曾在周王面前请求将公主逐出行宫,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可公主与他的丈夫,却拼死守护这枚卵。
之后,周王听信谗言,认为女儿是被妖怪附身,于是在江湖寻找阴阳师前来捉妖,这一捉,捉到的不是公主,而是她的丈夫。
那位从出现就为皇室征战,守护百姓的男人,在朝堂之上,公然被一阴阳师打的现出了原形,竟然是一条墨蛇!
蛇妖不敌阴阳师,被打的奄奄一息,公主抱着自己所产下的卵,哭的几近沙哑,却不想蛇妖在最后濒临死亡之前,竟然抬起自己那吐着红信子的舌头,朝着阴阳师重重叩了好多次,那双眼眸中,眼泪不息。
——请求放过我的儿,它有我夫人血脉,日后只为半妖。
可即便如此,那阴阳师,还是硬生生把蛇妖剁成好几块,挖胆而死。
蛇妖一死,公主产下的那枚卵便开裂了。
在阴阳师携周王赶到之后,便看见公主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只是这男婴与别的婴儿不同,他从脖子到脚,有一道一道的黑色印记,来自他的父亲。
男婴虽有蛇妖印记,却也如正常男孩一样,惹人怜爱。
阴阳师见此,不顾及之前蛇妖的恳求,一心想要除去这半妖婴儿。
阴阳师言:此婴不除,定会在几年之后,化为蛇妖,为父报仇。
公主得知自己夫君已死,死活都要守住这唯一血脉,周王最终念及外孙可爱,女儿可怜,留阴阳师携其弟子,若有异变,再杀不迟,于是将公主软禁宫中,这一禁,就是六年。
六年之中,公主与孩儿并未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孩儿要比别的孩童更为聪明,三月学会人语,一岁熟读诗书,两岁便可与娘亲在那偌大的行宫互相依偎取乐。
若是在宫中花园看到了蹿出的小蛇,孩儿也会将蛇抓在手中,与蛇交流。
在公主的教导下,孩子谦卑有礼,公主怀念其夫君,也希望孩子永远安静祥和,在这乱世之中,做一位谦谦儒雅的君子,故起名,止墨。
心如止水,朱墨烂然,愿他一生平安。
六年后,公主由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出落的越窈窕美丽,守着他们母子的阴阳师起了色心,欲除去止墨,得到公主。
止墨为了保护母亲,怒气冲头,激了体内妖力,小口生出毒牙,咬死了阴阳师,而他也在一日之前,化成人身蛇尾的怪物。
之后阴阳师弟子赶到,六岁的孩子成了怪物,被阴阳师捉拿,公然游街,京城动荡。
他们将止墨押在周王面前,为给自己被毒害的师父一个交代。
看到自己的外孙有了妖形,为了安抚百姓情绪,只得下令处死自己的亲外孙。
一场由阴阳师们布起的阵法,孩子圈在一地窖中,而后用调制的毒液灌入,称只有这样,才能让蛇妖彻底死去,名为以毒攻毒。
公主绝望至心,眼看孩子就要死去,本想与他一同去了,却不想,那时候遇到了一位不出世的年轻男子。
男子戴着半面青铜面具,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身背长剑,手里攥着一副画卷。
他说自己来自深山,会些降妖伏魔的本领,可以给周王一个好生生的外孙,只要周王答应他一件事。
答应为他寻找一个人。
周王答应,之后男子不知在孩子身上使了什么法术,孩子一分为二,一半成了一个普通的六岁孩童,一半成了一条小黑蛇。
公主看儿子脱离了妖气,喜不自胜,抱着自己白皙可爱的儿子,喜极而泣之时,却不料那条从孩子身上脱离的小蛇,竟然对着她一字一句道:
“娘,后会无期。”
一句人语落下,小蛇迅速钻入了地底,离开了那些人类的视线之中。
当止墨说到这里后,白安安看着他,抿着嘴哭了。
用后脑勺想,都能知道,如今陪着她的,一定就是那条离开的小蛇。
止墨没有说下去,可白安安看着他却问,“那时候,你是什么想法?你妈妈有什么反应吗?”
萧止墨眯着笑,看着白安安泪汪汪的大眼,他抬起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我没敢看。”
毕竟,自己是被抛弃的一半,当真是不敢看。
“那你……你后来去哪儿了,一个人。”
说出这“一个人”三个字后,白安安的心更是难过到不知该怎么办,她失去爷爷后,虽然成了一个人,可她知道,爷爷和家人都爱她,想起来,这也是安慰。
可止墨他一个人,度过这漫漫岁月,是怎么过来的?
“我……”擦着白安安断不了的眼泪,萧止墨声音清淡了很多。
“去了一个很美,却很少有人去的山里,就是你军训的附近,那里曾经还有过一片梨园,有杏树,桃树,果树……梨树。”
“然后呢?”
“然后……”说到这里,萧止墨的表情黯淡了几分,可随后又带了些笑容,“然后很好!”
她知道他撒谎了。
“你没说实话。”
“真的很好,春季能看到繁花盛开,夏季能看到果实一点点长大,我还可以爬去树上,吃一顿饱……”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呵呵笑了一声,道:“因我身子过黑,在光下鳞片很漂亮,曾经也被人抓过,小安子……你有什么童年趣事吗?”
他说童年,他轻描淡写的说童年。
所以他一人住在山里的时光,即便他是蛇妖,对他来说,也是童年。
“我……我没有,我身体不好,从小就是药篓子。”白安安应了一句,又问,“那你后来还见过你妈妈吗?”
他摇了摇头。
可接着他马上又说,“东周列国,世事动荡,民不聊生,我那时候只懂人语,却不算妖,只是一条蛇,妖魔都难生存,人兽更是如此,我想去看看母亲,却不敢,脱离了身体的另一半,我以自己的兽性,很难理解人心……”
说到这里,白安安隐约觉得,他似乎是怕她觉得自己母亲不要他,刻意为母亲解释了几句一样。
可要是这样,这哪是难以理解人心,他是在毫不掩藏的爱着自己母亲。
“我真正为妖能化人形时,已经是西汉了,初化人形,还是我六岁的样子。”
到了这里,白安安也理解了,他说自己只有一千九百多岁,可东周就存在,原来是以自己为人而算的。
“六岁……那还很小,你怎么过下来的?”
止墨没有回答,眼神拉了悠长,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西汉要比东周太平很多,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穷苦百姓,在街上讨要吃的。
而他,因是由蛇幻化,也曾想着想要做到母亲的希望,堂堂正正做一个人,于是他来到了人类市井中。
曾学过皇宫的贵族礼仪,他从不偷不抢,因自己灵力很弱,不会变化,只能化形为自己原来的模样,以六岁孩子的外表,学着那些乞丐,去讨要一两口饭吃。
白天,他就和几个人类小乞丐,混迹在街道上,他们偷抢,他不参加,他们遇到危险,他就偷偷去解救,晚上,他们也混在破庙里,一起抱着睡觉。
他体温较低,几次把几个小子冰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即便现在,想起那些后,他还是觉得开心,第一次,与那么多人,和他母亲一样普普通通的人,一起过着一天又一天。
可后来,他又成了一个人。
和那些小乞丐混在一起,因他是外来者,长的还出奇的白净,身上还有黑色的奇怪胎记,孩子王总是在排斥他,但小女孩们却喜欢他。
若是一起乞讨到了什么吃的,总是会最后一个给他,而他若是乞讨的多了,也是最后一个吃,他喜欢那种分享付出的感觉。
因为被人需要。
母亲曾教导他,要做对众生有用之人。
可是却不曾想,再有一次天狗食日的日子,他妖力难以控制,当着那些孩子的面,就恢复了原形,吓跑了那些小乞丐,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只有四岁,父母双方,不知怎的跟着那些大孩子一起当起了乞丐,小女孩很聪明也很水灵,几次都被那些勾栏妓院的老鸨给唬了去,但每一次都会被他救出来。
那个小女孩虽也怕他,却还是哭着递出她乞讨的馒头,分给了他一半,让他不要咬她。
那是除了母亲后,第一个不怕他的人。
月食过去后,他又化成人身,和小女孩一起相依为命,可他没想到,小女孩更喜欢他是蛇的样子,几次和他跑进山里,让他化为蛇,与她玩耍,若是他欺负了她……
她还会抬起手,去敲他的头。
玩的乐此不疲。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几年才能长成成年的模样,就想着,如果小女孩和他一起长大的话,就在一起吧,像父亲与娘亲一样。
后来他带着小女孩沿途乞讨,曾经也在大门大户看到过人类成亲,那大红的嫁衣,着实漂亮。
那时候,他紧紧牵着小女孩的手,两个小乞丐站在人家的大门外,嘻嘻笑着。
“以后,我们也这样,好不好呀?”
那时候,那个小女孩,看着那位美丽的新娘,说着天真的话。
四岁的孩子,估计只是觉得能和他一起有个伴,就很快乐吧。
可他那时候却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与一人,相爱相守,就好了。
就像娘亲一直念想着他父亲一般。
如果按人类的爱情来说,那个姑娘,或许就是他的初恋?
这种美好的幻想存在了两年,他依旧是六岁的样子,小女孩也到了六岁。
有一日,小女孩独自去河边玩水,他去山里找吃的,两人分开仅仅半刻,他回去后,便看到小女孩在河中溺亡了。
如今,他依稀只能记得小女孩那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她那张脸经常沾染着灰尘,也从没穿过漂亮衣裳,他从不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思及此,他回过神,看向了白安安。
眸光里,有挡不住的强烈情绪,遥远的,最近的。
他沉思了很久,之后才说,“就那么过下来的,躲着……”
终于是回答了她,白安安眨了眨眸,又继续问:“那你母亲呢?”
白安安想,刚才出现的,他母亲很年轻美丽,估计也是早早就离世了吧。
止墨叹了口气,“东周覆灭后,我曾冒险去过一次外祖父的皇宫,想要看看母亲的情况,后来听说……”
“听说另一半的我与母亲都死于敌兵手下,而我母亲或许是想要找到为蛇的我,死后以游魂寻求一位大师,将她附身了一条有灵性的白蛇。”
“我找了她很久,最后找到的只有玉白,有人比我先找到了母亲,以为她的魂魄为妖魂,把白蛇杀掉,将她封印在了玉白上,一直到现在。”
所以他如今在终于寻找到玉白的下落后,能直接扔一个子公司去换。
说完,他伸出手搂住了白安安,脑袋抵在了她肩头,姿势更加慵懒,就像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懒蛇一样。
“小安子,有你可真好啊……”他感叹了一句。
是啊,有人陪着,真的很好。
白安安任由她抱着,甚至她还在想,如今自己和萧止墨,就像患难里,彼此的依靠。
她抬起手,捋了捋他的长,“好长,怕是比我还长很多吧!”
“嗯,母亲头很长,我化形后,也长。”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长的很像小女孩?”
“据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