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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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船厅极为宽敞, 就是一大片空旷的灰色地板，没有舒适的座椅, 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商店，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倒也没有显得拥挤。看起来，再多的人这里也能装得下。
沙恩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戚灵灵。“这里居然还搞安检？也不知道那个小镜子有什么作用，他照来照去干什么？应该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好吧？真想不通, 难道我们还能带着炸、弹、硫酸之类的东西上来吗？真要做什么，用别的办法更容易吧！”他布满雀斑的小脸带着骄傲, “这里可是极乐世界！我们可是神选者！”
戚灵灵暗暗翻了个白眼, 几步走到墙角坐下, 靠着墙休息。沙恩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耐烦，亦步亦趋地跟着, 学她的样子随地坐下。
“你在说什么呀？”不远处一个红棕色卷的矮胖的中年妇女听见, 惊讶地说：“快别胡说了，那可是‘迷城’的人！”
沙恩一愣, 夸张地捂住嘴，眼珠转了转：“不对呀, 我去过‘迷城’……的门口, 他们的制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他放下手，一脸“我可不是好骗的”, “‘迷城’的人不好好做生意, 跑这里来干什么？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地盘, 大家还都这么听他们的？”
“哎哟我的天哪，你可小点声吧！”红妇女的表情就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她看着戚灵灵，“这是你同伴？也不管管！祸从口出知道吗？”
戚灵灵烦闷地皱了皱眉。沙恩倒完全不生气，好奇地凑过去：“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叫沙恩，她叫连小怜，我们俩都是新来的，你给我们讲讲呗？”
红妇女说：“其实自我介绍挺没意思的——叫我艾莉丝吧。”她压低声音，“我也是看着你们俩都是孩子，这才好心提醒你们。千万别去惹‘迷城’的人。我看见他们都绕路走。”
戚灵灵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怎么船还不来？”
“会来的，别担心，船都是晚上来。你带了吃的吧？不过没带也不要紧，等不了多久……”
沙恩好奇地打断她：“为什么呀？不就是个娱乐会所吗？极乐世界这么多俱乐部！”
艾莉丝说：“能够在这里开俱乐部做生意的人，当然都有高人一等的实力。不过，别人都还好说，‘迷城’的叶老板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她再次压低了声音：“他不但是如今屈一指的高手，而且极善经营，培养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几乎算是这里的无冕之帝，规则管不到的事，他都能管。”
沙恩眼睛瞪得溜圆，蓝绿色的眼珠子里满是兴奋：“真的吗？这么厉害？”
他这么捧场，艾莉丝又多了几分倾诉欲。“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垄断极乐世界的赌场？博、彩业这种暴利行业，谁不想分杯羹？”
戚灵灵低头抠着指甲，低低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不就是个黑社会头子。”
“话不能这么说，”艾莉丝说，“你们新人不知道，极乐世界从前乱得不得了，幸存者们拉帮结派，三天两头的争斗，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更是过得提心吊胆——对，是有世界规则，有卫兵，可是能钻的空子那么多，安全根本没有保障，更是很难建立起正常的社会秩序，展文明。反正那会儿特别混乱，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后来叶老板突然横空出现，力压三山五岳的龙蛇上位，订立法则，整肃清明，这才有了现在这么平和安定的极乐世界。现在不管是什么人，都敢大摇大摆地拎着钱袋上街购物，不用担心被当街打劫，甚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传送回来安全系数最高——一般人不敢擅自打破他定下的规矩。虽然说得罪他的人下场都很惨，但不管怎么样吧，我们这种普通人大都挺服气的。”
“哇！”沙恩露出惊叹、神往、崇拜的表情。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本来就特别崇尚力量，尤其成长在这种特殊的末日环境，更有崇拜强者的情节。
“哎，”沙恩拉拉艾莉丝的衣袖，“你再跟我说说叶老板的事吧？他全名叫什么啊？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来了多久了啊？有什么能力？如果我去‘迷城’，能见到他吗？”
艾莉丝赶紧摇头：“他叫叶寒声，但这个名字没几个人叫。虽然我觉得极乐世界现在还不错，但说老实话，见到叶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艾莉丝似乎有点不敢形容，只含糊地说，“他手里人命恐怕不比任何一个幸存者少——你看看他手下就得了，门口那两个就是他的‘拨雾卫队’。”
沙恩：“‘拨雾卫队’？”
艾莉丝说得口干舌燥，仰头喝了一口水：“就类似于他个人组建的‘卫兵’吧，反正是他的手下，听他吩咐做事的。据说个个实力不俗。”
“‘拨雾卫队’在候船厅门口守着做什么？”沙恩还是觉得像安检。
他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懊悔当时怎么没看个仔细呢。这会儿进了候船厅仿佛与世隔绝似的，门口望出去蓝汪汪雾蒙蒙的，一点儿外头的景象都瞧不见。他不甘心地看了又看，忽然看见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潮停顿了，本来一个接一个进来的队伍就像被什么东西突兀地斩断了。
包括艾莉丝、戚灵灵在内的很多能力不俗的进化者第一时间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秒。
一只黑色的军靴踏了进来。
“啪嗒”一声，靴子落在地面的声音。这声音不重，却似乎盖过了厅内的所有声音，像一脚踩在人心上。
“我……靠……”艾莉丝喃喃地说，“真是背后莫说人吗？我这是什么运气，居然碰上了他。”
“他是谁？”沙恩问，这次没人回答他。厅内的声音渐渐消失，偌大的候船厅，这么多的人，居然安静得像是某个位面的高考考场。
连紧张的气氛也像。
……叶老板？沙恩后知后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激动得微微抖，却一点儿也不敢造次。
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他身量很高，穿着和‘拨雾卫队’相似的制服，不过是全黑的，袖口有暗纹，暗金色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戴着黑色贝雷帽，披着黑色披风，只有双手戴着白色的手套。
沙恩初生牛犊，不像别的人扫一眼赶紧离开，反而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看。这个男人有一张黑黄肤的人种中少见的轮廓深刻的脸，棱角分明，刀刻斧凿，简直从眉梢到嘴角，从额头到下巴无一处不完美，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凌厉的英俊。
令人不敢逼视，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冷厉的眼睛。
叶寒声目光随意转了一圈，被一堆人簇拥着走到一边。其中一个人从背包里掏啊掏，居然掏了个沙出来。紧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桌子、茶具、糕点纷纷出现。
叶寒声一言不，坐在棕色的皮沙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厅中的气氛才渐渐恢复正常，但是大家敬畏地离他远远的，“迷城”的人周围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艾莉丝拍着胸口吁出一口气。她可再也不敢在公共场合和人胡乱八卦这些大人物了，还好这个地方比较偏僻隐蔽，应该没人听见。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艾莉丝轻轻抽了抽嘴巴，她还说人孩子，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对哦，”沙恩低声说，“叶老板也是幸存者，当然也要登船了。”
“嘘！”艾莉丝拽了他一把，“你还敢说！保持安静，就像……连……连什么，呃这样就很好。”尴尬，这个女孩子话太少，她竟然忘记她的名字了。
“她叫连小怜！”沙恩扭头一看，诧异地问：“你不舒服？”
戚灵灵低垂着头，长从两侧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还没说话，沙恩又压低声音叫起来：“他看我！他真的在看我？”他涨红着脸，雀斑都激动得晶亮，仿佛下一刻就要克制不住地跳起来似的。艾莉丝不得不警告地打了他一下。
对于叶寒声来说，这种距离把声音压得再低也没有用。他听见自己的名字，随便扫来一眼再寻常不过了。戚灵灵这么想着，安抚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把沙恩拍死。
她觉得自己今天做得最错误的事就是没有坚定地和这个小屁孩划清界限，离得他远远的。
戚灵灵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去，遥遥和一双深邃的黑眸撞个正着。她放在腿上的手紧张地抽搐了一下。
叶寒声看的不是沙恩，是她！
戚灵灵手脚冰凉。
叶寒声和她对视片刻，鹰隼般的眼神微动，蓦地从沙上坐直了。
戚灵灵心中警铃大作，急中生智地拈起兰花指，轻轻将两边长拢到耳后，露出初雪清露般的一张小脸，对着他不胜娇羞地低头抿唇一笑。
再抬头，叶寒声果然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
戚灵灵连松一口气都不敢——这个人有多敏锐，五感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以致于她恨不得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节拍——她甚至怕被听出来心跳速度不对。
戚灵灵如坐针毡，背上都是冷汗，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周围的人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的闲聊讨论，该做什么做什么。戚灵灵也只好装作认真地听艾莉丝和沙恩说话。
艾莉丝一开始还怕冷落了戚灵灵，后来见她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这姑娘可真文静。”戚灵灵假作羞怯地微微一笑。
在她的度秒如年中，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各位旅客注意，各位旅客注意，登船时间已到。请排队登上游轮，不要在此处逗留，并请不要妨碍其他旅客。”一连播放了三遍。
周围一圈原本是蓝灰色墙壁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数十个舱门入口。每一个入口的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过，里面五光十色不断闪烁。厅中一片哗然，有人麻木，有人激动。
“总算是来了！”艾莉丝长长呼出口气，语气复杂，听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期盼还是抗拒。
沙恩一蹦而起，原地跳了好几下，又紧张又兴奋：“终于！终于要上船了！我们三个进一个入口就行了吧？”他已经下意识觉得三人结盟了。
艾莉丝眼里闪过一丝好笑。她是个孤家寡人，有人要和她结盟当然比单打独斗好多了，但是里头的情形并不是沙恩想的这么简单。
否则对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来说也太可怕了。艾莉丝偷偷看了一眼叶寒声。他跷起的长腿放下，慢条斯理地解开披风，也准备起身了。这个时候她找到一点隐秘的平衡：就算这些大人物在极乐世界多么有权有势，在船上也和他们是平等的……大致平等。
虽然即便剥除了所有外力，他的自身实力也能狂甩他们八百条街吧……
“走吗？进哪一个？人多的还是人少的？”沙恩看见人们开始排队登船，催问。
“你对游轮了解得还不够多啊。”艾莉丝微微叹了口气，“并不是同一个入口进去就是同一艘游轮。看见里面的光芒闪烁了吗？那是通道在不断变换，一秒钟就能变好几次了。虽然是有这么多个登船口，但是可不代表只有这么多艘游轮。”
沙恩傻眼：“那，那……”
艾莉丝把脖子上的丝巾整了整：“我们现在结盟是没有用的，傻孩子。”即使进了同一艘游轮，也可能没用。得看是什么样的游戏规则。
那岂不是说他要一个人了？沙恩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措手不及下有点慌神：“就没办法一起进去吗？那他们呢？”
候船厅里彼此认识的人不在少数，排队大多是排在一起的。艾莉丝带着戚灵灵和沙恩随便排在一个队伍后面：“如果运气好的话，紧跟着前一个人进去，有可能通道还来不及换。所以从同一扇门、紧挨着进去，登上同一艘船的机会要比一般情况下大许多。”
沙恩握住艾莉丝和戚灵灵的手，惴惴不安地祈祷：“我们一会儿跟紧一点儿，可千万要在一起啊！”
艾莉丝本来是无聊又起了怜幼之心才跟他搭话，但短短一天却觉得还挺投缘的，见他这样真挚，也不由动了一分真心：“但愿吧。”
沙恩大大的蓝绿色眼睛看向戚灵灵。戚灵灵微微一笑：“我也希望。”
她把今天一整天的担惊受怕都算在了沙恩头上。如果真的上了同一艘船，恐怕是他运气不太好。
“迷城”的人前后簇拥着叶寒声走到一道舱门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但排在前面的人纷纷自觉让开，就像分海拨浪一般，露出绚丽闪烁的入口。
进去的瞬间，叶寒声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冷厉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准确无误地和另一个入口前的戚灵灵对上。
他皱了皱眉。
两人几乎是同时进入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