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俱是可怜人，有谁怜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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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毕竟已经是深秋，天气转凉。再接下来就算再要降水，也只有大雪了。
在这场冰冷的秋雨中，合着雨声，常远夕在秋雨园的风雨亭中，唱了一曲《剑阁闻铃》。
这是当年千倾城最喜欢的一段大鼓书，若是表演的时候要学唱大鼓书，他唱的定然就是这段。后来常远夕临时起意，央求千倾城将整段都唱了一遍，千倾城却笑着说，想听全本，就得听完之后学下来。
常远夕一时耳朵馋了，就答应了下来，愣是花了小半个月学会了这段大鼓书。
其实现在常远夕跟千倾城学的所有的唱段，都是这样被千倾城逼着才学会的。
直到千倾城故去之后，常远夕每次一想起千倾城，都会想到他学过的那些个唱段，然后唱上几句，到如今已经是十年了。十年下来，就算常远夕再没有天赋，天天唱天天念在嘴里，也是成了一位行家，信手拈来，又有谁能想到，其实他就是一个票友，教他唱的，也是一个票友。
姜尚站在常远夕身后，听着那凄婉悲哀的小调和唱词，也想起了方才被李语嫣拒绝了的事情，眼眶不知不觉了红，泪珠儿一不留神就落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常远夕也就唱几句回忆一下就算完了，但是今日，看着亭外风雨，常远夕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悲意，小调儿怎么也停不下来，不知不觉的就唱了一刻钟，愣是将整本《剑阁闻铃》都唱完了。
唱完之后，常远夕还忍不住长叹一声，撩了一把不存在的衣襟下摆，无限的怀念。
姜尚愣愣的看着常远夕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觉得刚才在大门口的淇奥公子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当时那人，竟与现在的常远夕像到了极点！那样的神态和动作，分明是受过了情伤的模样！
难道说淇奥公子他与皇上之间，竟然是……
姜尚不敢往下再仔细想了，常远夕却回过头来，道：“现在恐怕他二人都在伤心呢，咱们就别去凑热闹了，我今日兴致不错，给你唱几个小千唱过的小曲儿小调儿，权当是替秦之慎补偿你了。”
“常公子，这么说公子……”姜尚颤抖的问道，“公子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了？”
常远夕一愣：“为何这样说？”
姜尚轻叹一声，几乎哭出来：“方才皇上说他负了公子，还自降身份口称‘我’，求公子原谅他。是不是公子与皇上……”
常远夕有点儿惊讶的看着姜尚，他没想到姜尚这么敏锐，还没现李语嫣的男儿身，就先现了李语嫣对祁浩辰的情意。
其实姜尚早就有了判断，如果常远夕再说不是，去澄清，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所以常远夕值得长叹一声：“你不是已经有了判断了吗？又何必再来问我？”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呢？答案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吗？
皇上已经那样明白的说出来了，公子已经失魂落魄心死如灰成那般了。也许现在皇上还在门外站着呢，也许公子到现在也没现自己和常公子出来了。
他们的感情是那样的浓烈不加掩饰，只是那样热烈却沉默以对。
原来公子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她姜尚的一席之地，就算对她与众不同，也不过是爱才之心而已。
姜尚几乎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才慌张的扶住了风雨亭里的石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可是她依然故作坚强的说道：“常公子，请您唱吧！姜尚也想听听千先生的风采，方才的小调儿真是让我回味无穷。”
常远夕看着近乎崩溃的姜尚，一时无言以对，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他宁愿姜尚没有那样聪慧温柔，也不是这般的兰心慧质。
若是姜尚迟钝一些，或者她笨拙一些。
那样的话姜尚就不会现祁浩辰和李语嫣之间的，没有人能插进脚的深情，也不会因此而伤心落泪。甚至是姜尚不要如此温柔，看透了常远夕想借千倾城唱过的小曲儿来回忆已经故去的佳人，竟然反过来安慰于他！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若是姜尚能大哭一场，不这么敏锐，只顾着泄自己的感情，该有多好。
可是姜尚哭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在这个秋雨园中的两个人，远比自己更为心碎。他们都不曾哭泣，她又有什么资格为了一件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去痛哭落泪？
她的感情在常远夕和李语嫣面前苍白无力，一文不名。
俱是可怜人，可叹可怜是英魂。
常远夕深深的看了姜尚一眼，不再说话，张口唱起了《大西厢》。
在这样的雨中，在这样的伊人面前，只有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故事才应景。
祁浩辰负手站立在雨中，眼前那扇朱红大门一直没有要开的迹象。董总管撑着一把伞站在他身后，小声劝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见您了，您的身体要紧，还是先回宫吧！”
祁浩辰也知道，李语嫣是说到做到的。但是他还是想抱一点儿希望，万一，万一姜尚劝了劝李语嫣，把李语嫣劝得回心转意了呢？
万一李语嫣心疼自己在外面淋雨了呢？
曾经的她是多么深情不悔，是多么的温柔缱绻啊！
可是那日李语嫣决然的背影又突兀的在眼前闪过。
是了，当时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为了不相干的女人，责骂了李语嫣和自己的亲女儿，以至于李语嫣张口说出要和离的话。
虽然李语嫣早就说想离开了，可是却从未说过和离。
那是被伤的多深才会说出这样决然而肝肠寸断的话啊！
但是李语嫣虽然离开了皇宫，却没有离开京城不是吗？
祁浩辰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她心里还有情意，不舍得抛下自己，才没有离开京城，一定是这样的！
祁浩辰抬眼看着那扇朱红大门，自信满满的安慰自己，却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