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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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桃城武都对自己的后桌日暮加奈挺好奇的。
从中学一年级开始就经常请假，有时候连考试都会请假。但是只要是来上学的话，她就比谁都认真。桃城不止一次看见她在早晨背单词，课间预习功课，下午社活的时间会特意留在教室写作业，偶尔参加的月卡和期末考试都考得非常好。
因为常年面无表情，经常处于严肃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状态，班里的同学，不分男女都挺害怕她的。就算有热情的女生会忍着害怕去和日暮加奈搭讪，她也是表现得非常讨厌和外人接触的样子。
对此，饱受手冢部长冰山脸折磨的桃城倒是接受良好。面无表情嘛，和手冢部长比起来差远了，起码没散冷气嘛。不爱和人接触？没关系，至少她也不会像手冢部长一样一言不合叫人去跑圈啊。（手冢：……）总之，有的时候直觉非常靠谱的桃城武就是觉得，也许是她生的病里有传染病？也许是她面部肌肉失衡？反正不管怎么样，日暮加奈是个身上有秘密的好人。
所以能看见总是面无表情的加奈此刻露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怎么了’的茫然绝望的表情之后，桃城真是恨不得去超市花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个瓜过来啃。
不仅是他，跟着手冢后面出来的网球部众人看见此刻疑似修罗场的三人之后，都忍不住当起了吃瓜群众。
乾：……真是好data，今天真是大丰收！
大石：等等手冢要是和对面那绿毛不对付要不要上去劝架，但是这样一来不就更成了干扰他私生活了？还是先跑路？
菊丸：哇哦！我手机呢，拍照拍照，我要推特！
不二：要打起来了啊，呵呵呵呵。
……暂时先不理会网球部几个没什么正形的正选脑子里是怎么样的天马行空，日暮加奈满头都是汗地拉住手冢的衣角：“学长你误会了，他是我的……小学同学。”
手冢皱紧了眉。
小学同学？小学同学叙旧需要这样怒气冲冲，需要你扭头就跑吗？
同样的，站在对面的绿间真太郎一眼就看见日暮加奈乖乖扯着这个青学的男生的衣角，更加生气了。
“日暮加奈！”
他咬牙切齿地走到两人面前，手冢拦住加奈，面无表情地迎了上去。
同样是一米八上下的身高，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怒火，手冢和绿间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手冢冷冰冰地：“抱歉，加奈桑似乎非常不想看见你，请离开。”
绿间怒火冲冲：“抱歉，我和日暮加奈之间的事情，你似乎没有干涉的资格。”
两个英俊的男孩子针锋相对的气势和手冢护住日暮加奈的举动顿时就吸引了来来往往的青学学生的围观，也幸好已经是偏晚了，留下来的大多数是刚刚结束训练的运动社团，围观的人还不算多，也还算是礼貌地站得老远。
其中三个青学篮球部的正选勾肩搭背地出来，看见绿间的时候忍不住惊讶地惨叫一声：“绿间真太郎？”
“绿间真太郎？是帝光那个正选？”
“副部长！就是这人，就是他把我打得怀疑人生啊！”
“帝光诶？那个篮球强校？传说中的‘奇迹的世代’？”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边可是有我们手冢部长的好吧！”
“就是，手冢国光可是当过网球职业选手的！”
“说起来，手冢前辈身后那个女孩子是谁啊，穿着青学的校服……”
“我们学校……有这号人嘛？”
“长得超好看诶！”
眼见着周围围观的人嘀嘀咕咕得越来越不像话，日暮加奈抿紧嘴唇，对绿间道：“我们去老地方谈，好么？”
日暮加奈说的老地方，是小学的时候她和绿间真太郎、 早乙女纱织三个孩子经常聚会的一家甜品店，里面的年糕红豆汤做的又软又香，绿间非常爱吃。
只是加奈和绿间决裂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甜品店了。
绿间顿了顿，面无表情道：“那家店已经拆了。”
“我知道拆了。”加奈歉意又心虚地低下头，“可是那家店的老板娘又在原地址的不远处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对不对？你和纱织每周都会去的……这些，纱织都有说过。”
绿间真太郎静静地看着加奈。
半晌，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就，去吧。”他说。
加奈安抚地拍了拍手冢的手臂，“没事的没事的，学长放心吧。”
“我和你一起去。”手冢没理会绿间的恼怒神色，低头对加奈认真道，“毕竟你的……身份，我和你一道去还能保护你。”
加奈眨了眨眼睛，非常想告诉手冢依照她的武力值，像手冢学长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但是看在手冢一片好心的份上，她还是把话憋住了。
绿间顿时就又想火，忍了忍：“随便你们，我只在那家店等你二十分钟。”
说完，他转身就走，剥开看热闹的人群，不理会青学篮球部的人不停叫他的名字，径直朝着校门外走了。
加奈见状，也只得带着手冢跟着绿间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网球部的几个正选见状，又想故技重施，偷偷地跟踪过去帮帮部长（看热闹），结果手冢临走前，特意扭过头，对着网球部的几个人轮流剜了一眼。
那森森的寒气和隐隐约约的杀气让生存欲强烈、又非常了解手冢的网球部众人顿时消停了，就连最爱看热闹的不二周助都立刻识趣地撤退了。开玩笑！他是喜欢看热闹但是也不想看自己的热闹，跑圈跑到死什么的敬谢不敏吧。
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倒是离青学不远，连自行车都不用骑，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等加奈和手冢过去的时候，绿间已经自顾自坐在角落里的靠窗位置，并已经替加奈点好了她三年前惯常喜爱的栗子蛋糕和甜牛奶。
吃下味道熟悉的栗子蛋糕的时候，日暮加奈心里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她忍着眼泪，脸色通红，抬起头望着绿间，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卑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要生气、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是我不好。”她只能这样说。
已经造成的伤害，光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绿间冷笑一声，不予置喙。
加奈半是内疚，半是羞愧，对手冢解释：“这位是绿间真太郎，是我小学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帝光的。”
【“为什么要去帝光呢？”小小的日暮加奈趴在课桌上，疑惑地问小绿间。
“因为帝光篮球部超级厉害啊，这是个篮球笨蛋啦！”早乙女纱织翻了个白眼，“不过帝光的柔道部也很强啊，我有点想去砸他们家场子诶！”
“总之，我已经通过了帝光的考试，也提交了申请，”绿间真太郎严肃地推了推眼镜，微微抬起下巴，“你们也动作快一点，万一因为成绩太差或者帝光招生人数太少被涮下来了，那也太丢脸了。”
“混蛋你说谁呢！”早乙女纱织顿时就炸毛了。
“唔，那我听真太郎的。”日暮加奈点点头，“我放学以后就过去帝光问问看哦。”
“不用你问了，”绿间嫌弃地看了一眼日暮加奈，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簇新的招生流程单，递给加奈，“我已经帮你问好了，这是帝光招生流程，考试资料我回去找给你。”】
过往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加奈吸了吸鼻子，忍着难过，艰难道：“但是……我爽约了。不仅如此，连我们的共同好友也……陪着我一起报考了青学。”
【“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着绿间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早乙女纱织找到了躲在街角流泪的加奈。“我和你一起报考青学吧。”
“不要。”满脸泪痕的加奈摇了摇头，“如果我俩一起去青学，真太郎怎么办的。”
“你放心吧，就算不在一个学校，我也会每周去找他的。”早乙女纱织安抚地揉了揉加奈的头，抱住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可是你怎么办呢？现在这个状态的你……我放心不下呀。”】
“——我们把真太郎丢下了。”
我、们、把、真、太、郎、丢、下、了！
绿间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掼，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
“莫名其妙地绝交，莫名其妙地报考其他学校，莫名其妙地变成什么巫女，你以为我非常在意这些东西吗？”
大概知道前因后果的手冢国光，简直是莫名其妙。
在他看来，这明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就可以完全解释清楚了，闹成这样真是太拐扭了。
无语了半天，手冢还是替加奈解释：“绿间君既然知道加奈桑是巫女，就应该明白，她身负灵力，这么久的时间深居简出的原因了。”
“我虽对神道了解不多，但也明白加奈桑害怕与人接触，是因为害怕自己身负灵力，引起普通人身上的灵力共鸣，容易惹得妖怪觊觎产生危险。”
“她远离绿间君，难道不是因为害怕绿间君因为她而产生危险吗？”
……的确是这样没有错。
幼时身负强大的灵力却不懂得克制，更不明白如何收敛，只留自己张牙舞爪的灵力肆意蔓延。这样只会让自己身边的普通家人朋友被自己的灵力标记，更有甚者产生共鸣，自己身体内的灵力会被无意识激，然而残留在普通人身上的这些灵力的痕迹，就像是刚刚出炉的美食一样散着香味，吸引着大量的妖怪。激的灵力若是不加以引导，更是容易被邪恶侵袭，被诅咒和恶念所吞噬。
加奈尚有戈薇和时音制作的护身符保护，有犬夜叉和良守负责她的安全，可是绿间真太郎呢？手冢国光呢？桃城武呢？
接触得越多，就越容易产生那些状况。
加奈身为日暮神社的巫女，有个前往战国除妖净化的巫女，有个守护乌森之地的舅家，本身就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妖怪，数百上千的妖怪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又怎么能担保不会去找她亲近的朋友、家人的麻烦？
越是亲近，就越容易被那些妖怪盯上。
在加奈三人即将毕业的时候，第一个被妖怪缠上的，就是早乙女纱织。
那只妖怪的兄长以人类为食，被墨村良守用结界碎成粉末，从此它对墨村家怀恨在心，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日暮加奈的存在，便企图先绑架她的好友早乙女纱织，吃掉早乙女全家，以展开报复。
哪里知道它才刚刚摸进早乙女家，还没够着纱织的边，便被纱织的妈妈早乙女茜现，联合丈夫乱马把这只妖怪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等墨村良守匆匆赶来，这个因沾了冷水变成可爱的红女孩的格斗家还一脚踩在妖怪的脑袋上，扯着妖怪脑袋上的杂毛边甩边骂：“说！到底是谁叫你来绑架我家纱织的！是九能带刀那个蠢货还是八宝斋那个死老头！”
墨村良守：……
毫无灵力的早乙女乱马，硬生生地凭借着格斗家的拳脚，把一只妖怪生生殴打到吐血。足够让墨村良守刮目相看了。从此，这两人倒是经常相伴出行，除个妖赚个外快攒点私房钱什么。
但是就算是这样，日暮加奈的心里还是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与后怕。
今天这只妖怪，选择的对象是早乙女纱织，好在纱织的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选择了绿间真太郎，若是绿间的家人、真太郎本人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又该怎么办？
……可是，她也不敢告诉绿间真太郎。
深知绿间真太郎是多么骄傲的人，她又怎么能开口？
因为你的家人和你都是普通人，所以不能和我一起玩？连碰到也不可以，连表示友好也不可以？
她说不出口。
还不如就当做是小女生的任性，还不如就那样莫名其妙的绝交。
这是独属于日暮加奈能够做的唯一的事情了，也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就是，远离你。
日暮加奈低着头，不一言。
从手冢的嘴里听见和赤司之前说过的雷同的话，绿间并不意外。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加奈的道歉和手冢的解释而变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你日暮加奈，可以和黄濑凉太相约破案，可以和早乙女纱织约好去同一所学校，可以和这个被称作日本网球界明日之星的学长说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让他替你解释，却偏偏对绿间真太郎唯恐避之不及。
仅仅是因为绿间真太郎，只是个普通人吗？
“我明白了。”
绿间站了起来，把结账的钱放在桌上，绕过加奈往外走。
“那么，就不见吧。”
“永远不要见了。”
黑黑眼的少女惶然抬头，听见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绿间平静的告别。
绿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加奈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静静地落了下来。
从手冢的角度来看，少女低垂着头模糊了脸颊，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了没吃几口的栗子蛋糕上。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根本不会安慰女孩子的手冢只能给加奈递上干净的手帕。
哪知道，加奈迅速地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露出狼藉的脸和红红的眼睛。
“……谢谢学长给我解围。”小姑娘红着眼睛对他鞠躬，语气疏离又客气，“对不起，请容我先走一步……十分抱歉。”
说罢，她背起书包，看也不看手冢便离开了。
手冢注视着小姑娘单薄瘦弱的背影，直到她绕过了街角消失不见，才从心底溢出一声温柔的叹息。
不管是对谁，那孩子都是过于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