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觉得你像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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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生涛上下打量他一眼，伸出手去。
他结结实实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带有体温的，人类的手，不是光网投影。
想起路西出现的方式，林晓静讲过的故事浮现在脑海里，袁生涛脸色略微一沉，他礼貌地说：“你好，我是袁生涛。”
“原来你就是袁生涛。”路西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他微微歪头，温柔地看向一旁紧张的雷鸣，吐出的话却冷冰冰，“阿鸣，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留恋过去的。”
雷鸣呼吸急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
“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监视我。”
路西轻笑一声，他身影一闪，倏然出现在雷鸣身侧，一手摸上雷鸣的耳朵，姿态亲昵。
“那这次，我们两个都犯规了。”路西呢喃着说，“平手，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呢，也不生你的气，好不好？”
“好。”
雷鸣刚有所放松，就听路西咬着他的耳朵说。
“可是，你面前这位袁生涛先生，应该猜出我的身份了吧？”
雷鸣呼吸一滞，他抓住路西的手，恳求道：“放了他。”
路西眸光微闪，仿佛在品味雷鸣说出的这三个字带着什么样的含义。
“我记得你说过，袁生涛先生是本市智能科技行业中的新秀——”
路西话音未落，袁生涛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神情激动地问雷鸣：“怎么做到的？”
“什么？”
“将投影实体化。”袁生涛从胳膊摸到肩膀，兴奋地绕到路西身后，“雷鸣，有你的，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一个动静。这下，你应该不会再怕公司倒闭了吧？”
“不……不怕了！”雷鸣立即反应了过来，“不过，这个技术还不太成熟……现在除了你，只有我的男友路西知道，袁大哥，你能帮我保密吗？”
“当然。”袁生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路西，像是真的认定了这就是个投影一般，啧啧称赞道，“我差点以为这是个真人，行啊，雷鸣。我帮你保密没问题，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袁大哥，你说。”
“其实，我的公司也在研究投影实体化的技术，只不过还处于非常初步的阶段。”袁生涛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想打听这项技术的核心。投影实体化的市场价值，就是卖掉我的公司也换不来，你现在的公司肯定也养不起这条大鱼。等你觉得一切都成熟了，一定要来找我，让我来帮你牵这条线。”
“这个……”雷鸣犹豫着看向路西，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路西沉默不语，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一只日光下的大型猫科动物，警惕而敏捷地预估着面前的生物具有多少威胁性。
这个时候，机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能是小徐老师他们来了。”袁生涛看了眼手表，“呦，我们都在机房耗了一个小时了。”
“路西，你先回去吧。”雷鸣连忙对路西说，他意有所指，“让更多人看见，就真的瞒不住了。”
路西头一偏，再度看向神色无异的袁生涛，突然咧嘴一笑。
“袁先生。”
“你知不知道，我的超能力是什么？”
袁生涛的笑脸僵了僵，他套在里面的衬衫早在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投影时就湿透了。
林晓静讲过的故事里，智能机器人路西，能够看透人心。
“你好像在害怕……”路西舔了下唇角，像是嗅到了鲜血甜美气息的野兽，一步步走向袁生涛。
“路西！”雷鸣挡在了路西跟前，他着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充满了威胁，“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使用这个能力！”
路西的笑意渐渐收拢，他斜睨了雷鸣一眼，踏出的脚步收回。
“我是答应过你，不会再在人前使用这个能力，可是……”
他身影一闪，凭空绕过雷鸣，出现在了袁生涛身后，不待他有任何反应，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路西的低语，仿佛一句魔咒，让袁生涛彻底僵住。
雷鸣以为路西要伤害袁生涛，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机房的金属门一阵轰鸣，从外部开启。
“涛子！”
张一帆率先摸着黑冲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小徐老师开启了照明口令。
黑暗的机房瞬间亮堂起来。
“涛……子？”
张一帆愣在了原地。
袁生涛与雷鸣，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歪倒在地上。
“你们……”
小徐老师看到还在地上纠缠着的两位，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目标人物的死亡时间延长至2327年3月1日。】
明明完成了任务，张一帆的脸色难看的却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绿到光。
“一帆……”袁生涛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跌倒在身上的雷鸣，爬起来就要解释，“刚才是——”
“刚才机房的照明设备出故障了。”雷鸣抢先开口，“我一慌，不小心撞倒了袁大哥……”
袁生涛回看他，只见雷鸣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解释的话哑在喉咙里，他清咳一声，顺着雷鸣的话说：“嗯，就是这样。”
“机房照明设备出故障？”张一帆看着悬在头顶的硕大的照明灯，“挺巧啊，我们来了，它就好了。”
“一帆你不要多想……”袁生涛最害怕看到张一帆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
张一帆错身让开。
“今天陪孩子们闹了半天，有点累，先回去了。”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情绪失控。
“一帆，你等等我！”
袁生涛连忙快步跟上。
小徐老师见两人离开，这才走到脸色惨白的雷鸣身边，关心地问道：“雷鸣老师，你没事吧？”
雷鸣摇摇头，看起来十分疲惫。
“小徐老师，我可能……这几天都没办法来福利院了，你帮我向院长解释下。”
“雷鸣老师，你是我们这儿的志愿者，又不是在职老师。”小徐老师说，“本来过年这几天，就该在家里陪陪家人。”
“家人吗？”
雷鸣苦笑了一声。
“对，家人。”小徐老师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雷鸣老师，人这一生，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不容易，得珍惜。”
雷鸣知道小徐老师误会了，也不解释，只点点头。
“我知道，谢谢你。”
另一边，张一帆冰着一张脸往外走，一副佛挡杀佛魔来斩魔的架势。
“一帆，你听我解释，一帆！”
袁生涛追上来，抓住张一帆的胳膊，强迫他面对自己。
“袁生涛，你想在这里和我吵架吗？”
张一帆根本不怕他，大力甩开袁生涛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袁生涛没办法，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张一帆气消一消再解释。
回来的路上，袁生涛在前面开车，张一帆坐在后排，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周身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事实上，张一帆不是在生袁生涛的气，他在生自己的气，而且是又气又委屈，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在听到雷鸣的未婚夫叫路西后，他又担心又害怕，数着秒熬完剩下的十多分钟，撒腿就往机房跑，结果就看到那么一幕。他相信袁生涛不会对雷鸣做出逾规越矩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雷鸣不会对袁生涛动歪念头。
可这个机会，偏生还是他提供给雷鸣的。
上有任务压着，他不得不去这做，做了，自己又难受，还不能与外人讲，什么都得自己受着……
张一帆眼睛酸，心口更酸。
车子停进了自家车库，袁生涛从后视镜里看到缩成一团的张一帆，靠在驾驶座上叹了口气。
他没下车，张一帆也没下车。
两人就在车里这么耗着，一直到张一帆的肚子出抗议，袁生涛才调整座次，挪到张一帆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像往常一样柔声开口：“晚饭想吃什么？”
也不知怎么，袁生涛的声音灌入耳朵，张一帆酸胀的心口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破了一样，委屈一股脑地涌出来。他抓起抱枕挡住脸，避免抽泣声泄出去。哪知泪刚溢出眼角，连人带抱枕被袁生涛搂进了怀里。
“傻瓜。”
袁生涛轻吻着张一帆的额角。
“生气就骂出来，难过就打我两拳。”
“别把怨气就憋在心里，这副样子，故意惹我心疼么？”
张一帆咬紧了下唇。
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得仿佛在滴血。
“涛子，亲亲我。”
袁生涛失笑，象征性轻啄了下张一帆的唇角。
张一帆却不肯罢休地纠缠了上去。
“一帆？唔……”
唇舌交融，半推半就，衣衫褪去，爱欲不止。
寒冬的夜晚，两颗滚烫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它们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仿佛在提醒彼此，只要相拥，就不会失去。
过了许久，后座车门打开，袁生涛抱着昏睡过去的张一帆走了出来。
怕吵醒张一帆，他每一步都走得又稳又缓，进了家门也不敢开灯，靠着手表微弱的光芒将人送进了卧室。
“涛子……”
睡梦中的张一帆低声呓语。
“不要……离开我……”
袁生涛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握紧爱人的手。
自从婚后，张一帆越来越缺乏安全感。
为什么？婚后恐惧症吗？
蓦地，在福利院机房时，路西那声只有他听见了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袁先生，你觉得，你像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