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午夜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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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问为什么。
木淳说:“整件事都含糊不清,一旦你拿着这幅画不做好事,惹出什么麻烦,出现难以收场的后果,责任算谁的?”
“我不用你担一分责任。”我有点不高兴了。
木淳说什么都不答应,我软磨硬泡,好话说尽,这小子就是油盐不进。到最后我声泪俱下:“咱们都是好哥们,你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吗?我再告诉你,我这么做是为了救爸爸,现在他的一条命就在你的手里,你说怎么办吧。”
木淳好半天才说道:“王哥,我不是不通人情,我跟你说句实在的吧,帮你画可以,但是……我很可能因为这个而死。”
我愣了,想不明白,一幅画怎么会死人。
木淳叹口气说起来,这件事生在认识我们这帮朋友之后,有一次木爷爷带他去外村赶庙会,他一个人四处闲逛,无意中看见一个专门做马前课的算命摊子。在庙会上,有很多算命算姻缘的江湖术士,生意都不错,十块八块就能算一卦。
木淳从来没见过马前课的算命方法,觉得挺有意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算命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瘦高汉子,穿的破衣服跟要饭似的,可也别说,身上自有一股出尘之气。最让木淳感兴趣的是,摊子旁边竖着一根杆,上面悬挂着几个玲珑晶莹的葫芦,有点仙气。
算命先生就问木淳要不要来一卦,十块钱就够了。
木淳便给了他十块钱,马前课这种算命方式看起来有点像公园的旋转木马,一个大圆盘,中间是两只小木马,算命的人凭手一转,马就动起来。圆盘上有刻度,写着数目字。转到几号,算命先生就从宝箱里抽出几号的帖子,上面写着偈语,关系到算命人一生的命运。
当时木淳转了,说来也怪,眼瞅着木马转一圈停下,突然起了阵风,吹的这木马转转悠悠又转了半圈,停在一处上,上面居然写着“0”。
木淳便问什么意思,算命先生半晌没说话,告诉他这不是好兆头,具体的细节没说。
他从宝箱里抽出零字号的偈语给木淳看,偈语一共四句话,具体写的什么,木淳没有跟我讲。他只告诉我,算命先生说你将来会有妄死之相,活不了多大岁数,死因跟你的本职工作有关系。
木淳说自己是画画的,难道画画也能死人?算命先生摇头说,天机莫测这就不知道了。木淳暗自寻思,难道要改行吗,以后不能再画画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木淳的心里长了草,写生也不做了,提笔就闹心,要不是木老先生强留,估计他早就回城了,不在农村呆着。
听到这我笑了:“小木,看你挺精明的,怎么这个帐没算过来。”
木淳看我:“请赐教。”
“一个庙会的江湖术士有多大可信度?”我说。木淳刚要说什么,我摆摆手打断他:“退一万步讲他说的对,你的灾祸跟本职工作有关,但他没说和画画有关啊。你放弃画画改了其他行业,比如说厨师吧,当你从事厨师这行,灾祸依然没消,还包藏在厨师的行当里。”
“就是说不管我怎么改,灾祸一定会生?除非我什么都不做,在家里躺着啃老。”木淳看我。
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算命这个事不要当心理负担,算命的不往狠里说,还怎么挣你的钱?再说就算有灾祸,大难临头那天咱们再想办法解决,之前就不活啦?
我直接质问他:“你喜不喜欢画画?”
木淳苦笑:“我三岁就开始画了,要不然能考进美术学院吗?”
“哦,就因为算命的一句话,你以后都不画了?放弃自己的爱好和专业,那跟死有什么区别。”我说。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木淳。他来回走了两圈,我添油加醋又紧着劝。
木淳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好吧,王哥,我就帮你一回,看看会不会有灾祸生。”
“这就对了。”我如释重负。
木淳进到里屋,时间不长拿出画夹子,他跳到磨盘上,问我那个老女人有什么面目特征。我把大姑姐的形象形容一番,别说木淳的技术是高,拿着画笔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大概形状,竟然和大姑姐有四五分的相似,这就相当不容易了。
我细细描述,木淳下笔如风添加细节,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样子。我看着画一阵心悸,不知是木淳的技术高超,还是他无心画出来的,画上的大姑姐极其传神,她侧着脸似乎正盯着画外,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神采,像是一个杀人犯,这画要是挂在家里估计都能辟邪。
木淳看着这幅画,突然伸手要把画撕了。我赶紧拦下他,好不容易夺了过来。
木淳皱着眉:“王哥,我觉得这幅画有点不祥,还是撕了比较好。”
我倒是神清气爽,大姑姐啊大姑姐,不出手你当我是病猫。我道了声谢转身就走,木淳在后面喊住我。
我回头看他,木淳蹲在磨盘上,一脸忧色:“王哥,你说这幅画会不会害了我?”
“放心吧,一幅画而已,又不说是你画的,谁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的嘴你放心,剩下的事我来办。老木啊,谢了啊,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好好摆桌酒请你。”
我急匆匆走出院子,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木淳面露忧色,一动不动还蹲在磨盘上。
我顾不上多想,此刻天色蒙蒙见黑。罗二米告诉我,要搞大姑姐必须在午夜十二点施法。我回到家,草草吃了口饭,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我偷着把罗二米给的那块木头拿出来,他说这木头被雷劈过,适宜做法。
我小心翼翼用剪子把大姑姐的形象从纸上剪下来,包裹在木头外面。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晚上了。
我到老爸的房间去,村里人都散了,就剩下我们三口。老爸本来昏沉沉的,现在症状又变了,开始剧烈咳嗽,喉咙里像是掐了一口老痰,不上不下,呼呼作响。看他难受这个劲,我真是心如刀绞。
老妈坐在床头一边伺候着,一边垂泪,我心情郁郁,一片黑云,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晚上十点多老妈让我回屋睡觉。我心里有事,没多说什么,回到自己屋,把要做法的木头塞到包里,偷偷从后门出去,在后院拿了一把锤子。
罗二米详细告诉过我做法的流程,要在午夜十二点面向东方,整个过程不能有外人看到,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必须再把小人取回来。
村里人睡得早,没什么夜生活,到了夜里除了偶尔狗叫叫,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小心起见,我走了很长一段,来到一大片庄稼地。草长得很高,夜深人静,我藏在草堆后面守了片刻,确定没人。
今晚天气很好,明月高挂。
我抽着烟蹲在地头,焦急地等待着。不知不觉,满地都是烟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看着表,越是临近午夜越是有种窒息感。
终于,到了十一点五十分,我赶紧起身,在地上用手刨出一个坑,然后把木头放到坑里。木头外面裹着大姑姐的画像,画像本是画在平面的纸上,现在这么一裹,纸张变形,大姑姐的整张脸极度扭曲,变形到很诡异的地步,两只眼睛直不楞登看着我。
我手颤抖几乎拿不住,前所未有的负罪感袭来,一咬牙,这是你逼的,为了家里人我豁出去了。
我把木头埋到土里,只埋了半截,然后翻出锤子。
最后五分钟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终于到了午夜十二点,我抄起锤子,对着木头砸下去。
这里的土我松过好几遍,极其柔软疏松,锤子一砸之下,木头立马打进土里,便矮了一分。既然干上了我也不多想,用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木头也跟着一寸一寸打进土里。
打了能有十来分钟,整个木头就剩下脑袋露在外面,包裹着的大姑姐画像早已破烂,只剩下一只眼睛还露着。
我抄起锤子正要给最后的一击,突然远远的田间地头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