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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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算是宽敞，可卫司爵站在那，身后是卫东卫南。
肖笑笑跟厉墨，一个坐着轮椅，一个站着。两个人身上都有伤，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
可是他们丝毫不让，固执的挡在卫司爵面前，倒是让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厉墨见到眼前这个样子，心知卫司爵是不会就这样离开了，微微拧眉。
“卫总，我想瑾萱不会想看到你的。所以，还是请你先离开吧。”
“没错，卫先生，你都结婚了。瑾萱不会想看到你。你还是走吧。”
卫司爵站着不动，目光扫过这两个。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内心对程瑾萱的担心压倒一切。他也无意跟这两个人争辩。
看着那亮着的手术灯，知道程瑾萱还在里面抢救，脚步往边上走，想要留下来等程瑾萱出来。
“卫总，做人要识趣一些。”厉墨盯着卫司爵，神情十分不善。
“瑾萱本来就出了车祸，身体受到创伤。要是让她看到你，只怕是更加难受。为了她好，你还是先走人吧。”
卫司爵丝毫不理会两个人的话，只是盯着那手术室的灯看。
两天之内，他两次进入医院，两次看着他身边的人进手术室，两次都算是他在意的人。
卫司爵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涌现出无尽的无力感与颓废感。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强大的，是可以面对一切的。可是后来现，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曾经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后来才现，有很多事情也是会失控，是他不能把握的。
“卫司爵。”
这下子肖笑笑是真看不下去了。这个男人，伤害了程瑾萱，现在又来这里当好人？
“你走不走？”
卫司爵站着不动，肖笑笑气极，伸出手就要去推他。
这人伤害了她最好的朋友，万一呆会程瑾萱醒了，不想看到他怎么办？
又或者程瑾萱出来了，现卫司爵站在这里，一刺激心情更难受了怎么办？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程瑾萱再受到伤害。就这一点来说，她的目的跟厉墨是一致的。
厉墨也不喜欢卫司爵。他拧眉，不顾自己的伤，也跟着上前去阻止卫司爵的留在这里。
“卫总，我说了，瑾萱不会想看到你的。”
“你们并不能代表瑾萱。”
卫司爵很固执，厉墨气结。有心想反讽几句，却觉得说什么都有些无力。
肖笑笑气得狠了，她是受伤了，可是还有脚没伤着呢。
“卫司爵，你要是不走，我叫人了。”
厉墨蹙眉，漂亮的丹凤眼带着几分阴沉，看着卫司爵希望他自己识趣离开。
卫司爵不为所动，肖笑笑上前正打算动手。
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是被推出来的程瑾萱。
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手臂上也是纱布。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
“医生，她怎么样了？”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肖笑笑，她满脸担心，双手拽上了医生的袖子。
“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她失血过多。肺部受到重创。需要时间恢复。”
“还有脚骨有轻微骨折。我们已经帮她接好了，还有就是她的手臂，有很大面积的擦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还有——”
医生说了一大串。听得肖笑笑的脸都白了：“她额头上也有伤？会不会留疤啊？”
厉墨闻言看了肖笑笑一眼，这个女人也是真有意思。
程瑾萱伤成这样，她竟然关心留不留疤？
“伤口不大，应该不会。”
医生看着肖笑笑，加了一句：“她受伤最严重的是肺部。虽然经过手术已经抢救过来，但这段时间一定要非常注意。”
“好的好的。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肖笑笑一脸热切，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把程瑾萱送进了加护病房。
因为程瑾萱的肺受伤了，需要吸氧。也要保持病房环境的封闭整洁。
而肖笑笑跟厉墨都是病号，他们想进去看程瑾萱，却要先换上无菌服。
只是不等他们做点什么，或者是只想着阻止卫司爵不让他去看程瑾萱，就失败了。
两人要想阻止卫司爵进病房，被卫南卫东两个阻止了。
甚至两个人自己想进病房，也没能成功。
肖笑笑不可能是卫东的对手，厉墨现在脚受伤了。手也是擦伤，也不能阻止这两个。
如此一来，倒是让卫司爵有了机会。
他就是故意的，让卫南卫东两个人挡着肖笑笑两个。而他自己在换了衣服之后，终于得以进到病房里去看程瑾萱，
程瑾萱睡在病床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她的手上插着管子。脸上戴着呼吸器。
她的脸色比自己昨天看到的，更加苍白。她躺在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手臂上，额头上，都缠着纱布。脚上也打着石膏。整个人看起来伤痕累累。
看着一身都是伤的程瑾萱，卫司爵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完全不敢去想象，假如她的伤再重一点，假如那个车子当时撞得再狠一点，结果会如何？
这个假设让他的整颗心都跟着开始颤抖，人就像是重症患者一样，站在那里半天都不能动。
他很害怕，非常的害怕。怕到不敢靠近，不敢上前。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呼吸，走到病床前站定。
他伸出手去碰程瑾萱的手，可是却现她连手上都是伤。他想要握住她的手都没有办法。
卫司爵的眼眶有些热，目光看着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绕到那边的病床坐下。
伸出手，将她那只手握在手中。放在唇边，轻轻的印下一个吻。
对不起。对不起。
他错了。他不应该结婚，不应该想着跟连涵语演那一场戏。
他要知道那人的下落，有很多种办法。可是他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现在好了，程瑾萱伤成这样。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他就要见不到她了。
一想到他会失去这个女人，卫司爵就觉得那原来就空了一块的心，这会更加的空了。
瑾萱，对不起。
他没有保护好她，这是他的错。
瑾萱，瑾萱。在心里不断的叫着程瑾萱的名字。
卫司爵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没有护住卫弘远，让他在他面前挨了一枪，出了事。
他没有护住她，让她到现在都不知所踪，找不到人。
他更没有保护好程瑾萱。让她伤心不错，还让她差点出事离开他。
卫司爵，你真失败。你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卫司爵嫌弃这样的自己，鄙夷这样的自己。
“瑾萱。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你醒了，不管你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还有那些人。那些害过你的人。这一次，他们一定不要想就这么算了。
他要帮她，把害她的人找出来。为她报仇。
卫司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瑾萱，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只是再信我一次就可以了。信一次就行了。”
“瑾萱。对不起，我错了。但是请你再信我一次，我——”
卫司爵开口，想要说自己的决心。
却不响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程瑾萱的呼吸机一下子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嘀嘀作响的仪器引得外面的护士快速的冲了进来，同时还有两个医生也跟着进来了。
不光是呼吸机，心率也失去了正常。
“这位先生，你做了什么？”
医生一脸不善的瞪着卫司爵，神情满是指责。
“我，我没有，我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
卫司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学医的，也不明白。
“这位先生，病人伤得很重。她现在还在观察期，随时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由刚才的情况来看，病人并不想听到你说话。”
“我——”
卫司爵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一般的扫向了床的方向。
“怎么可能？我是她的——”
男朋友三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那些机器响得更厉害了。尤其是心率机上面显示的数字，让医生再没办法让卫司爵留下来。
“这位先生，请你离开。”
“医生，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不管你是谁。”医生一脸不耐的瞪了卫司爵一眼：“你难道没看到吗？病人对你的声音有很大的抵触。她听到你的声音就受不了。为了她的身体健康，为了她的恢复着想，请你出去。”
“我——”
卫司爵怎么能就这样走？他不愿意，程瑾萱这会都伤成这样了，他要是还能就这样走人，他怎么能放心？
“卫总，我说了吧？瑾萱不想看到你。”
厉墨的声音响起，他费了点力气，才摆脱了卫东卫南两个。
加上刚才病房里的动静，两个医生都冲进来，他担心得很。
卫司爵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转过脸去看着病床上的程瑾萱。
她明明已经昏迷了，明明已经没有意识了。可是就算没有意思，她对他的声音竟然还能有反应？
她就这样抗拒听到他的声音吗？
“卫先生。”肖笑笑也进来了，见状跟着一起开口：“瑾萱不想见你，你要是真的想让她的身体快点恢复，你还是走吧。”
卫司爵不相信，他怎么都不相信程瑾萱会这样。
可是医生的话，那些仪器的反应，昏迷的程瑾萱。
他不得不信，目光就没有从程瑾萱的身上离开过。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可是她不想见他，不想听他说话。
甚至现在他想要照顾她，都成了奢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生这样的事情？
卫司爵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站在那里，紧紧的咬牙，又一次尝到了牙龈处传来的血腥味。
瑾萱，你竟然是这么恨我吗？是吗？
“卫总，你快走吧。你不走，这么多人呆在这里，不利于瑾萱的身体恢复。”
“就是。你要是真的为了瑾萱好，你就应该走。”
肖笑笑也是毫不客气。要不是卫司爵，程瑾萱怎么会出事？
要不是卫司爵背叛了程瑾萱，另娶他人，程瑾萱又怎么会这么伤心？伤心到哪怕现在受伤了，都昏迷了都还不想听到卫司爵的声音。
卫司爵站在那，高大的身体，第一次有些站不稳。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类似痛苦的情绪。他不想走，一点也不想。
他想在病房里守着程瑾萱，看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他想在她醒来之后向她解释，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演戏，他之前不过是不得己。
可是现在，厉墨肖笑笑两个，一左一右挡在他面前，完全不给他机会。
他可以硬闯，可以硬要留下来，他甚至可以利用关系，把程瑾萱调到他旗下的医院去。
可是他不能。程瑾萱都伤成这样了，他但凡还有点人性，就不能去折腾她。
更何况，她还是他所爱之人。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最后在医生不满的眼光下，肖笑笑跟厉墨指责的目光中，他转身，一步一步退出了病房。
深城今天虽然在下雨，温度其实并不低。
可是卫司爵走出医院的瞬间，却觉得冷，非一般的冷。
他仰面看着天空的雨丝，想着里面的程瑾萱。这一次，他需要做什么，才可以让她原谅自己？
这一次，他要做什么才能让程瑾萱相信，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掺过假？其实都是真的？
纷纷落下的雨，让他忽然就想到了七年多以前。那次，他因为有事，去拜访程易风。
在程家的花园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程瑾萱。
彼此的她只能算是一个少女。却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她笑嫣如花，五官张扬又明媚。
她跟几个友人在花园里喝下午茶，姿态优雅，神情开朗。
那样的笑，一看就是在阳光下长大，温室中成长的。没有经历过风雨，没有受到过波折。
不像他，从小就生活在黑暗之中——
卫司爵倏地回过神来，目光看了眼身后的卫南：“我让你去查的事，你查到了没有？”
如果他的人生是生活在黑暗之中，那就把那些黑暗毁掉好了。
生命中有了阳光，他一样可以去接近满身阳光的人。
“查过了。”不需要他说什么事，卫南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向前一步，垂着头，脸上似乎有几分为难之色。
“什么结果？”
那天卫弘远那样一吼，相信卫建德一定会有所准备。卫南去了，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他不肯放弃。
卫南的头垂得更低了，目光盯着脚底因为下雨被打湿的水泥路面。
“西山有两个地方可能是三先生指的地方。一是西山疗养院，还有一个是——”
后面的话卫南没有说，卫司爵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有话就说。”
“还有一个是西山精神病院。”
卫司爵的身体一震，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
幼时的记忆涌上脑海，他好像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女人，其中有一段时间好像是疯的。
是啊，那个女人早就疯了，被卫家逼疯了。
卫司爵的脸色很难看，卫南不用抬头都知道，一时声音也小了下去：“爵少。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查到更详细的资料。”
像是怕卫司爵责怪一般，他加了一句：“这两家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而且好像都是卫家的产业。”
卫司爵没有再开口。既然卫建德把人关起来了，自然不会有任何资料流出。
只怕他们就算是查到她在疗养院或者是精神病院。卫建德也有办法把人转移走。
毕竟他还要用那人来威胁自己，又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找到她呢？
揉了揉眉心，卫司爵觉得疲惫。一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突然而来的这些变故，无一不让他觉得疲惫。
转过身看了眼医院的大门，疲惫不算什么，更让他纠结难受的，是他见不到程瑾萱。
她昏迷时是这样的态度。等她醒了，还会愿意见自己吗？
卫司爵不知道。现在的他现自己能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少了。程瑾萱——
手机在此时响了几声，他接起电话，却是卫北打来的。对方告诉他，卫弘远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像醒了。
卫司爵握着手机的掌心一紧，胸臆间这一天一夜的郁闷，好像到了此时才终于得到些许缓解。
又看了医院一眼。没关系，程瑾萱伤那么重，暂时也是还要留在医院里的。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去把他自己的问题都解决掉。
他相信只要他解决了他身边那些事情，程瑾萱就会明白他的苦心，就会理解他的欺骗。
卫司爵这样想，内心却有隐隐的预感，只怕，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被他忽略掉的。而他也不知道，有些时候，一旦分开，就有可能是永恒。
有些机会，一旦失去，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
程瑾萱伤得很重，这样严重的伤，她竟然还活着，也是一件幸事。
她的意识一直在游离，昏昏沉沉之间。很多旧事在她的面前晃过。
有父母的脸，弟弟的脸，肖笑笑的脸，甚至有姜浩泽的脸。
在一大片光影中，她看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童年跟少女时代的快乐。
那些快乐太多了，多到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的童年太过于快乐，少女时代太过于顺遂，所以才让她在成年之后，经历那一系列的痛？
她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些光影中的快乐。
哪怕只能抓住一个泡沫也好，至少那表示她曾经的人生也是有过快乐的。
可是一伸手，却看到了卫司爵的脸。
她倏地缩回了手，她看着卫司爵，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要摆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开心吗？伤心吗？憎恶还是怨恨？
那些情绪让程瑾萱有瞬间的迷惑，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要来呢？
最后她流露的表情，也只是疑惑。她极疑惑的看着一片虚幻光影中的卫司爵。
似乎是不懂，不懂他为什么出现，不懂他还来做什么？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