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最善布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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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最善布局的人 皇帝每年去行宫,都是去游猎散心的,想不到今年却出了这样龌龊的事情。
之前太医就说过皇帝不宜动怒,需要修身养性,可身为一国之君,静气凝神是不可能的,这次又连续好几次大怒火,气血攻心,回宫之后,居然一气之下病倒了,无力再理朝政,至此,太子全权监国。
后宫和前朝都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深得皇帝宠爱,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刘贵妃居然一夜之间被贬为庶人,废入冷宫,而颇得皇帝欢心的宁王也被褫夺亲王封号,幽闭王府。
官方的说法是刘贵妃母子构陷太子,被英明神武的皇帝查了出来,但消息灵通的人士还得到了一些传言,有关此事的内幕,似乎和龙腾王朝那位来朝贺的美丽世子妃有关,据说太子和世子妃似乎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朝野上下众说纷纭,但慑于太子铁腕,大家只能在心中猜测,不敢在明面上议论。
太子果敢决断,不负皇帝厚望,很快就稳住了局面,控制住了朝政,而刘贵妃母子就像大石头投入了深深大湖,激起了滔天巨浪之后,很快就归于沉寂,没人敢再提起他们。
谁敢和赤炎未来的新君过不去?曾经宁王一派的人,见刘贵妃倒台,宁王被幽闭,知道大势已去,都惶惶不可终日。
而琉璃公主和夏国师的婚事,因为皇帝病倒,暂时不宜大操大办,只能暂时往后推。
这件事过后,前来朝贺庆典的人,都开始陆续回国,萧天熠和寒菲樱也准备启程。
在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寒菲樱居然意想不到地约了风头正盛的太子见面。
依旧是在重华楼,以前一直都是南宫羽冽先到,寒菲樱后到,可今晚却是寒菲樱提前到达。
南宫羽冽是身份何等尊贵的人?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一面,可唯有寒菲樱,只是命人传个信,他就来了,没有任何监国太子的架子,还带来了寒菲樱最喜欢赤炎最珍贵的琥珀光。
他见寒菲樱早已经到了,窈窕身姿如画,唇角一勾,熟练地在她对面坐下,“今晚你先到了?”
寒菲樱侧,看向这个城府极深的腹黑男人,轻裘缓带,俊美非凡,冷笑道:“如今太子殿下春风得意,本座还未恭喜,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南宫羽冽虽然大获全胜,已经一家独大,可今晚似乎并不开心,听到寒菲樱的话,握着酒樽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月色微凉,眼前的琥珀光依然荡漾着醉人的波光,寒菲樱盯着眼前的华美男子,嘲讽道:“此时此刻,太子殿下的心情一定很好吧?”
南宫羽冽唇角微弯,他的计划可以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没有,我一点也不开心,你信吗?”
寒菲樱忽然扬声长笑,声音穿破夜空,俏丽的身影如披冰雪,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清冽甘甜之醇香荡漾,却并没有喝下去,眸光转瞬间厉烈如刀,“太子殿下挖空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陷阱,连我都是你的猎物之一,如今大功告成,怎么会不开心呢?”
南宫羽冽心头一紧,眼前是寒菲樱最喜欢的琥珀光,她却一口也没有喝,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这个豪阔疏朗女子,对他也有了极重的戒心。
寒菲樱见他不说话,淡淡一笑,单刀直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我出现在你房里的流言,是你自己散播出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加重皇帝对刘贵妃的怀疑,怀疑是她罔顾圣意,故意散播流言,逼得皇帝下诏废黜太子,谁也想不到,其实是你这个受害者一手策划的!”
她说“受害者”的时候,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让南宫羽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抽动,瞒得过别人,瞒得过父皇,却瞒不过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轻笑道:“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讨人喜欢。”
“讨你喜欢吗?”寒菲樱眸色烈烈,语气凛凛,“很可惜,本座并不稀罕!”
南宫羽冽不语,心尖处忽然被什么刺中一样,一阵闷痛猛地袭上来,手中的酒樽一晃,玉液洒了出来,那天她和萧天熠深情对视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
寒菲樱声音幽幽,自顾自地说道:“你是赤炎皇帝的诸多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又是皇后嫡出,顺理成章被册封为太子,可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膝下有个一家独大的太子,并不是什么好事,老皇帝还没到日薄西山的一天,新太子却朝野归附,架空皇帝的权力,这绝对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有洞若观火的眸光,并没有看南宫羽冽,“你聪明绝顶,当然很快就洞悉了皇帝的心思,在你的运作之下,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授意,于是南宫傲被扶持起来了,他最风光的时候,可以达到和你分庭抗礼的程度!”
寒菲樱悠闲地摇着手中的酒樽,却依然一口也没有喝,仿佛面前的不再是醇美芬芳的佳酿,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南宫羽冽并未否认,寒菲樱不是朝堂中人,也不是赤炎王朝的人,但这双敏冽慧眼却非常人所及。
寒菲樱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帝希望通过你和南宫傲的相互制衡,达到他控制朝局的目的,只有你和南宫傲相持不下,他这个皇帝才能掌控整个朝局,如果皇帝不在,以你的手段,南宫傲根本活不到今天,其实他自以为是的存在,不过是你让皇帝安心的工具罢了。”
南宫羽冽嘴角浮现一个浅淡的笑意,真是个敏捷的女子,连父皇的心思都洞察得这么清楚。
寒菲樱淡淡道:“可有些事一旦付出实施,它的走向就未必是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了,这么多年过去,南宫傲也不是傻瓜,他也成了气候,你放任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壮大起来,为自己精心培育了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渐渐地,他也越来越接近储君之位!”
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弟,当然没有人比南宫羽冽更为了解,他眸光一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寒菲樱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再次缓缓开口,“可皇帝终究会老的,很多事终究会力不从心,虽然看起来尚精神矍铄,但我相信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刘贵妃之所以这么急着下手,就是因为她担心皇帝的身体拖不起了,如果再不动手,一旦皇帝驾崩,又没有易储诏书,那皇位就名正言顺归你坐,这些年,他们和你争斗,手段用尽,一旦你正式登基,他们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刘贵妃一直伺候皇帝,是最清楚皇帝身体状况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最了解皇帝现状的,那个人就是你吧,尊贵的太子殿下?”
南宫羽冽眼眸一深,并没有否认,在寒菲樱面前,也否认不了,只是平静地听着。
寒菲樱轻笑一声,“这个时候,才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但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功败垂成的事情比比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所以你设计了一个真正完美的计划,诱使刘贵妃母子出手,他们以为掌控了你的软肋,以为可以给你致命一击,殊不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踏上了你为他们铺好的死路!”
说到这里,寒菲樱的眼神越来越深,赤炎王朝自己斗得天翻地覆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牵扯到她了,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南宫羽冽的目光锁定月光下如谪仙的女子,那双眼眸,璀璨若晨星,耀眼得让人只想一头沉溺下去。
寒菲樱笑容凛冽,冷冷道:“这个局,你从去年出使龙腾王朝的时候就开始布了,对吗?”
“虽然你很聪明,但也不要冤枉我行吗?”南宫羽冽轻轻一笑,那俊美华贵的脸庞流光溢彩,难怪赤炎王朝的女子都为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而疯狂。
寒菲樱才不信他的鬼话,嗤笑一声,“你故意表现出对我的浓厚兴趣,甚至说要娶我为太子妃,还许下十座城池的厚重聘礼,本座也大概调查了一下,历来两国联姻,聘礼与嫁妆虽然贵重,但左不过是些金银珠宝名人古画之类的,鲜有十座城池这样的大手笔,太子殿下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引起南宫傲的注意,让他误以为抓住了你的把柄吧?”
南宫羽冽虽然竭力想否认,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寒菲樱,是真的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但面对气愤难平的她,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明白否认也是白搭,干脆默默饮酒,享受和她独处的时光。
“你花这么大的心思,追查出本座的真实身份,然后以此为要挟,让本座不得不屈从于你,答应你的条件,说服世子作为使臣出使赤炎王朝,你当时是说为了南宫琉璃,本座一直觉得奇怪,你不像是多情之人,就算南宫琉璃是你的皇妹,你也不可能为她花费这么多心思,直到今天,本座才彻底明白了你的用意,你还真是善于挖坑啊,你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世子和我除掉刘贵妃母子,因为只有这样借刀杀人,你才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丝毫不引起皇帝的怀疑,他一直认为你是受害者,如此高明的手段,本座真是自叹不如!”
寒菲樱清越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眸光如火地盯着优雅如斯的南宫羽冽,被人利用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就算明知道南宫羽冽非善类,可是当真相大白于眼前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南宫羽冽始终一言不,知道寒菲樱此时心中的怒火,就由着她泄。
寒菲樱笑容如冰,“你曾经深夜约我会面,其实以你的本事,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瞒得很紧,可偏偏让南宫傲知道了,你约我的那天晚上,他就派了几名美人去勾引萧天熠,我们当时都以为是你干的,以为你在双管齐下,可后来才知道是南宫傲干的,你前脚约我出去,后脚美人就到房里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于是我敢肯定,是你故意让南宫傲查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南宫傲对你和我的关系起疑心!”
此时明明清风宜人,月光如醉,南宫羽冽的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痛。
寒菲樱没有看他,嘲讽道:“南宫傲意外地现你我深夜私会,很快就又现了你在龙腾王朝说过要娶我的话,而你又刻意表达出对我不同寻常的兴趣,这更让刘贵妃母子坚信你喜欢我,于是,他们精心设计了一条毒计,他们以为可以借此一举扳倒你,殊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南宫羽冽轻蔑一笑,微带讥讽,“谁叫他们自不量力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殚精竭虑自己做的,我可没有逼他们!”
寒菲樱面色阴沉地盯着南宫羽冽,杀气迸,冷笑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那对愚蠢的母子到现在有没有明白,你才是真正的布局之人?他们不过是两颗棋子而已!”
南宫羽冽忽觉身子一凉,清楚感觉到了寒菲樱身上散出来的杀气,却岿然不动,依然淡定地饮酒。
忽然,一道迅疾的风划破宁静的夜空,一柄雪亮的刀已经抵在了南宫羽冽的胸前。
流星追月大惊失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太子殿下居然被人挟持了!
别看寒菲樱表面上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可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匪,他们立即双双飞身而起,一左一右朝着寒菲樱扑杀过来。
“退下!”南宫羽冽一声厉吼,流星追月身子一僵,面面相觑,不甘不愿地退下,却不敢退得太远,只得全神贯注地盯着寒菲樱的动作。
寒菲樱无视流星追月的杀气,笑容寒意森森,“南宫羽冽,你和刘氏母子怎么斗得你死我活,都和本座没关系,你们赤炎的皇位到底由谁来坐,本座也不关心,但本座从来不喜欢被人当做棋子,这种感觉,本座实在很不喜欢!”
南宫羽冽可知道寒菲樱不是那种玩弄花拳绣腿的女人,她可是真敢杀人的,他已经感受到了寒菲樱的烈烈仇恨,笑容不变,语气轻柔,“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寒菲樱忽然笑了,“事到如今,你已经大权在握,居然还在这里演戏?不觉得可笑吗?”
南宫羽冽看着眼前女子,有着冰雪雕琢的容颜,却没有一丝温情,冷若冰霜,可是那晚,她衣冠不整地躺在他的床上,俏脸含羞,水眸半闭,红唇微张,幽香四溢,身姿曼妙,看得他血脉贲张。
他心头猛地一滞,胸口盯着刀尖,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一样,沉闷得喘不过气来,那晚她的柔媚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包括那晚她睡过的床铺被他命人原封不动地抬到了东宫。
她不是没有这样柔情脉脉的时刻,只是面对的男人不是自己,如果那晚不是她一直迷离地叫着萧天熠的名字,南宫羽冽根本就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面对她明显不信的眼神,南宫羽冽眼中有一掠而过的痛苦,一字一顿道:“我是认真的!”
“南宫羽冽!”寒菲樱陡然怒了,冷笑道:“认真的?你挑中我,就和刘贵妃挑中我一样,都是因为我是萧天熠的女人,对不对?他那样骄傲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苟且之事,如果不是因为我是萧天熠的女人,你也不会刻意营造出对我特别感兴趣的假相,来迷惑刘贵妃母子,对吗?”
夜风中,她长飞扬,眸若晨星,让南宫羽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胸口那种沉闷的感觉堵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寒菲樱见他不说话,心底一怒,眼中杀气大盛,刀尖蓦然刺入南宫羽冽的胸口,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南宫羽冽胸口蓦然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流星追月密切注视着这边的动静,顿时惊叫道:“殿下……”
南宫羽冽抬手,强忍着胸口不断传来的剧痛,怒道:“退下!”
流星追月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极度不忍的亮光,又不敢上前阻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寒菲樱杀了太子殿下?
寒菲樱朱唇一抿,“你为什么不还手,我从来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南宫羽冽今夜穿了一件亮白色的宽大锦袍,胸口已经被血染红,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和惆怅,浅淡一笑,又似有欣慰之意,“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利用了你,因为你是萧天熠的女人,在我没有正式登基之前,任何变故都可能会生,如果我亲手去对付刘氏母子,有可能会引起父皇的猜疑,太过危险,但若是他们自寻死路,父皇对他们就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心,我也无后顾之忧,这个局,是我一开始就布好的,你也是我的棋子之一!”
寒菲樱眼眸一厉,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混迹朝堂的人,没有深沉的心机,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看似没有正形的夏明宸,实际上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南宫羽冽,可他这样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上,还是让她怒不可遏,讥诮道:“你终于演不下去了,肯说实话了吗?”
随着她冰冷的话语,尖刀再次往他的身体里面顶进了一分,直到撞到了他的骨,遇到了阻力。
南宫羽冽脸色煞白,听到了自己皮肉被划破的声音,嘴角却依然努力含笑,“你要是想报仇的话,就杀了我,我不会反抗的!”
流星追月心下大急,可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命令,又不敢上前,那世子妃可是江湖上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的匪,别人动都不敢动的太子,她居然有胆量手刃殿下,可偏偏太子殿下又任她胡作非为。
尖刀的凉意让南宫羽冽浑身一颤,见寒菲樱停了手,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你动手吧!”
惊讶,愤慨,恼恨,愕然,各种感情在寒菲樱的脑海中交集成一团,她是习武之人,自己的刀插得有多深她是知道的,可他却没有反抗,实在让她意外,眼中还有她看不懂的笑意。
夜色微凉,她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栗,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猛然松手,蓦然转身,声音冷然,“从此之后,你我恩怨两情,再次见面,只是路人!”
说完,她直接从高高的重华楼飞身而下,缥缈的身影消失在月光深处。
“殿下,殿下!”流星追月见寒菲樱走了,急着冲上来,大惊失色,那锋利的尖刀竟然插得那么深,湛然若神的太子已经面白如纸,流星急道:“快,传太医……”
“不必!”南宫羽冽喘息道,目光却锁定寒菲樱离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月色。
流星见到殿下眼中的黯然,“殿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殿下的确是设局引刘氏母子入局,但殿下也是真心喜欢寒菲樱,他们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殿下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可如今在寒菲樱心中,剩下的全是对殿下的怨恨了,这手下得多重啊!
南宫羽冽苦笑,解释了有什么用?他的爱打动不了寒菲樱,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恨自己,好过她忘了自己,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处的尖刀还插在他的胸口,声音虽低,却不减威严,“你们听着,这件事绝对不许传出去!”
“是!”流星追月跪了下来,铁一样的汉子,却都红了眼睛,殿下这样爱一个人,可在那个人心中,留下的却全是恨意。
南宫羽冽一把拔出匕,血顿时喷射出来,一阵阵眩晕猛然袭来,那天她红晕妖艳娇喘吁吁的模样又浮现眼前,他闭上眼眸,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她面前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