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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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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主客告别。

容嫣脚伤初愈,瞒着表姐走了一个晌午,此刻有点不舒服,先行告辞。方上自家马车,伯府大丫鬟湘雨追了出来,有东西交给云寄。

湘雨和云寄都是青窕的陪嫁丫鬟,感情极好。可自打云寄离府,再没相见,今儿好容易来了,定要将东西送出去。

容嫣在马车上等云寄,悄然掀起车帘眺望,虞墨戈的马车正离开伯府,越行越远……

二人同时出门,分别时除了淡然颌,再无交流。

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听闻他来,容嫣紧张,想到上次来伯府他悄悄在自己手心塞了纸条,一颗心始终提悬着。

不过直到离开,他都是冷冷清清,平静极了。

是自己多虑了。

不好让小姐久等,云寄接过东西,谢过湘雨便上车离开了……

湘雨目送容家马车远去,转身回府,然才过二门便被徐静姝的大丫鬟叫去。湘雨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和后院走动不多,心下纳罕。

徐静姝见了湘雨,道是外祖家送来些果盒,叫她给世子夫人和澜姐儿送去。湘雨接下,又领了些赏,谢过大小姐。

徐静姝淡笑颌,没急着让她走,聊了几句,话转着转着便牵到了云寄身上。

“我往日都不知,你和云寄关系这么亲?”

湘雨抿唇笑了笑。“奴婢和她一起陪嫁来,相互照应,关系便近些。”

徐静姝点头,叹道:“不过可惜啊,还是分开了。今儿见面可聊了不少吧,我见你方才还给她送了东西。”

“是,之前答应给她做的短比夹,还没做好她便走了。”湘雨眸色暗了下来。“奴婢也不过是问问她过得如何,毕竟换了新主,怕她不适应。不过还好,表小姐仁和心善。”

“那是自然,容表姐温婉可人,我也极喜欢她。不过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却是个有主见的。这买田置地可非寻常女子办得到的,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可你瞧她报喜不报忧,偏就什么都不说!生怕惹人担心,哎……”徐静姝叹声,目光轻瞟,看了眼湘雨。

话说到了心坎里,湘雨频频点头。“可不是,以前在谭府见过表小姐,说话都不大声,也没想到如今有这般韧劲。我听云寄说了一嘴,她亲自去的田庄打听消息,还崴了脚,困在郊外。”

“困在郊外?”徐静姝惊愣,重复道。“那她住的哪?”

“说是友人的庄园,奴婢也没细问。”

庄园?徐静姝颦眉,若有所思地想了会,随即温和道:“知道了,你去吧。”湘雨应声而退。

“等等!”徐静姝又唤了声。“既然容表姐不愿提受伤的事,便是怕夫人忧心。你也莫要提了,让夫人好生养养吧。”

……

回去路过悬济堂,容嫣去抓了些药。出门望着对面的琳琅阁,忽而想到钱员外。他不但低价将田产卖给自己,且在户部的儿子还以自家名义免了她一年的税,更送了她好些的六安。容嫣觉得趁他离京之际,也该回赠些什么。

不过她一个女儿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送他都不若送内宅夫人来得稳妥。于是带着云寄去了琳琅阁,看能不能选些玉器饰。

宛平琳琅阁是京城的分店,虽不及京城总铺,却也极尽奢华。梨花木的货架,精工细雕,金丝彩锦衬托,映得饰物好不精美。

一位年岁不大的侍者接待,见容嫣衣饰不俗,便请她去了二楼茶间。品茶的功夫聊了几句,得知她要送人,问及年纪身份,侍者将自家精致之物端了来。

墨绿暗纹的锦绸泛着微淡的光泽,和上面的金镶红宝石头面映衬,相得益彰。东西倒是好东西,可问及价格,略显点尴尬。不要说整副头面,仅那一根步摇差不多就是她小半个田庄。

容嫣抿茶,莞尔一笑。

这情况侍者见多了。笑而不语,无非两种意义:嫌贵,抑或是不入眼。

他瞥了眼容嫣腕上的桃色碧玺,笑道:“小姐,这套头面虽不及您那胭脂水,却也是我们店里上乘了,送人绝对拿得出手。”

容嫣端茶的手稍顿,胭脂水?她下意识看了眼腕上的手钏,恍然。这是她在秦家便一直带着的,原主喜欢,她也觉得简约纯净便一直没摘下来。

她知道碧玺贵,但不知在这个时代这么贵。

容嫣又看了眼那副头面,笑道:“换单只的吧。”又不是求人,太过隆重,就算她敢送人家也未必敢收。

侍者含笑退出。还没待他返回,一小厮匆忙而至,问道门前可是小姐的马车,拦了店铺的门面,能否知会一声移步后院。

容嫣歉意点头,便让云寄下楼去告之车夫了。

二楼正对街道,容嫣不放心,趁房中没人推开窗缝朝外望,云寄和车夫正站在楼下说话。车夫点头牵马朝西去了,云寄则留下与一妇人聊着什么。

妇人背对容嫣,看着有些眼熟,她探头欲瞧个仔细。蓦然间后背有股压迫感袭来,一只大手扣着窗沿,另一只则握住了她正开窗的手,将她圈了住。她赶紧抬头,一眼落入了幽邃的深眸中。

“天寒,仔细风吹又要起疹子了。”

虞墨戈声音低柔,语气带着不经意的魅惑,握着她的手把窗关上了。

容嫣望着他,讷讷道:“你怎么在这?”

他低头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弯出温柔的弧度,羽翼似的轻颤,颤得他心都跟着软了,轻笑道:“你来,就不许我来吗?”

他低头看的是她温柔的曲线,她仰头看的却是他硬朗的弧度。

容嫣有点紧张,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墨戈望不见底的墨瞳流出笑意,他转过她,握住盈盈细腰一提,伴随一声惊呼她落坐在了身侧的高几上。

“你仰头说话不累吗?”

他唇角勾起,双臂撑着她两侧的桌沿上,弯腰与她平视。两人的鼻尖都快碰上了,容嫣窘红着脸,朝后蹭了蹭。

他鼻间哼笑一声,低头看了看她悬空的脚,问道:“还疼不疼?”

容嫣摇头。忽而想到什么,歪着头朝门口望。“快放我下来吧,一会被人看到了。你怎么进来的?”

她挣着要跳下,他却不声不响地握住她那只扭伤的脚,脱了她的鞋。隔着棉袜依然触感凉冰冰的,他握着揉了揉。

这可不行!

他握得紧,容嫣缩不回脚便去推他。他手轻抬,她一个不稳朝后仰,双臂只得撑着桌面保持平衡。

“我真的没事,你快放我下来,这不是在别院!”

“放心,不会有人来。”

容嫣微怔。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力度不轻,揉得有些疼。她却咬紧了唇一声都不吭,也是够能忍。

虞墨戈扬着眉梢道:“宁可撑着也不肯让人知道脚受伤了,你怕的是什么?”

“我不想表姐担心……”

他哼笑,精致的脸闪过一丝怀疑。“是吗?是怕会提到我吧。”

容嫣未应。

不应就是默认了。

他又揉了几下才帮她把鞋穿上,抱她下来。容嫣试着走走,确实轻松了很多,没方才那么胀了。

“谢谢。”容嫣理了理裙裾道。她看了眼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侍者来便明白了。问道,“你识得这家店。”

虞墨戈靠在桌边,笑意慵然,点头。

容嫣想了想,又问:“这店是你的吧?”

虞墨戈笑出声来,又点了点头。

就说么,即便识得也不会这般无所忌惮,想来他能自由出入便是东家。

“要买东西送人?”他问道。

“嗯,送钱员外夫人。”

虞墨戈点头。“我让他们挑好了给你送去。”

“不必。”容嫣回绝。“我自己就好。”

他没说什么,二人沉默许久。

突然,他伸臂拉起她的手,容嫣内心一动下意识要收回来,他却握紧了。

掌心柔软细滑,他极喜欢这感觉,拇指在她手腕的桃色碧玺珠上滑过,问道:“我见你常带着它,意义非凡?”说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送的?”

容嫣惊诧,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碧玺手钏上。

从她穿来这碧玺带在右腕就没摘过,不管左腕换了多少镯子手钏,这条从没换过。原主零散的记忆拼合,她看到一只手递过鎏金漆木匣,里面便是这只碧玺手钏。

而送手钏的人,正是秦晏之。

她以为是原主喜欢才带着,竟是因为他送的,她还真是痴情。

“习惯而已。”她轻语带过。

虞墨戈勾唇轻笑,拇指伸进手钏一挑,便将它摘了下来,放在她手心里。容颜惊讶地看着他。

“换一个吧,不衬你。”

说罢,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笑道:“喜欢喝六安,喜欢吃笋,你还喜欢什么?”

容嫣思索,这问题不好答。她以前从不喝茶不吃笋,可换了具身子,有太多的未知。她解释不了,也没必要解释。于是摇了摇头,含笑道:“没什么喜欢的,不过都是习惯罢了。”

“习惯?”他眸色微亮地看着她。“对你而言,习惯便是喜欢?”

容嫣无意识点头。却闻他道:

“那你习惯我了吗?”

容嫣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带呆愣愣地,半晌没个动静,他一声佻笑。“看来还没有,所以得加紧,晚上去接你……”

说罢,连个回应的机会都没留,闲适而去。

容嫣反应过来便去追,可刚开门,便听闻一楼传来云寄的声音,她只得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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