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她的小龙椅 > 110.第一百一十章

110.第一百一十章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她的小龙椅!

感谢订阅, 码字不易,请多多支持晋江文学城独家正版。

过了七八天, 她无所事事,带上霍家兄弟, 以巡视为由,领了卫队,前去翰林医官院。

药草香味浓郁的院内,翰林医官使、副使主管院事、医官、直局等人诚惶诚恐,跪了一地。

“朕随便走走,诸卿忙活去吧!”宋鸣珂板着脸,懒懒摆手。

为的贺医官使知小皇帝因族亲长辈被贬,怒而拒受医官的日常问诊,早已为龙体安康忧虑了十数天。

今儿见圣驾亲临,稚气小脸面露不豫, 他惴惴不安,示意低阶医官各自办事, 自己则紧随听候差遣。

宋鸣珂循例“关心”了赵太妃的病情, 听闻起色不大,还“龙颜大怒”, 放下狠话——若治不好太妃, 提头来见!

霍家兄弟难得见她甩脸色, 均竭力忍笑。

左转转右晃晃, 行至开阔后院, 大片种植的草药整整齐齐, 墙角一树老梅斜倚,一名文秀少年正抬手采摘梅花。

袖口下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素手如玉琢,衬得半树白梅黯淡了不少。

那人闻声回,纵然身着苍色长袍,却宛若空山孤月清朗。

他肤色白净,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得如从画上摘下来一般,透出一股阴柔之美。

若非他喉结明显,几乎让人认定,他是美貌姑娘假扮的。

“微臣参见陛下。”他一见来者阵势,当即放下竹篮,跪地行礼。

“贺卿,这是……?”宋鸣珂眼光一亮,蹙眉端量那少年。

“陛下,此为元医官。”贺医官使答话。

“瞧着年轻,多大了?”

“微臣元礼,时年十八,刚从太医局到任。”元礼恭谨回答。

“平身。”她踏出数步,觑见竹篮中层层叠叠的花瓣,复问,“做什么用的?”

“回陛下,此为白梅瓣,干燥后可入药、泡茶、熬粥,能开胃、疏肝,散郁、化痰。”

“哦?那……说说看,宫中何人适合服此药?”

“微臣愚钝,尚无机缘为宫中贵人问诊,不好妄加判断,恳请陛下恕罪。”他眼眸清澈透亮,潜藏慧光。

宋鸣珂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扫视,唇畔如有笑意,半晌后略微颔。

“无妨,朕赐你机缘。”

说罢,扬长离去。

霍睿言暗觉这对话有异,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眸光不起涟漪,恭敬立在一旁,似未觉察他的审视。

宋鸣珂自顾闲逛,东问西问,绕了一大圈后,对贺医官使道:“元医官还成,朕决定起用他!”

贺医官使目瞪口呆,良久方应道:“……元医官恐怕未有能力为龙体诊治。”

“从太医局选拔上来的人才,没能力?你这翰林医官使怕也没多少能力。”

贺医官使汗颜:“陛下……院内尚有多名经验丰富的老医官,个个皆是妙手回春……”

“朕才十一岁!能有什么不治之症?要你们妙手回春?这是在诅咒朕为朽木?”

宋鸣珂怒色乍现,蛮不讲理之余,又流露突如其来的威仪,令对方一时语塞,唯有遵旨。

旁观医官均认定小皇帝被李太医一案所激怒,因而任性妄为。

众人鬼鬼祟祟对视,心下不约而同冒出近似念头——说不准,新君相中了元礼的姿色?

…………

宋鸣珂一出翰林医官院,立马换了笑脸,摆驾回康和宫。

她邀霍家兄弟至书房内,聊了会儿书册,品茶吃点心,悠哉悠哉。

闲谈中,霍锐承问道:“陛下,据闻今年春蒐取消了?”

“目下不宜杀生。等来年,大表哥露一手!”

宋鸣珂笑时不无向往,转头对霍睿言挑眉道:“届时,二表哥可不许装柔弱!”

霍睿言与兄长自幼师从武林高手傅青时,平日总以斯文俊秀的形象示人,从未展示过武功。

若不是宋鸣珂遇刺,他大概抱着“能瞒多久是多久”的心态,一直隐瞒实力。

他笑而未答,霍锐承半开玩笑道:“晏晏若去的话,他自然……”

“哥!”霍睿言急忙打断兄长,“而今的熙明长公主,岂能随口叫唤小名?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这些年,兄长没少拿小表妹逗他。

在家里揶揄几句倒也罢了,而今在深宫之中的小皇帝,是宋鸣珂本人。

若他苦藏的小异念被当面揭穿,脸往哪儿搁?

见他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骤然炸毛,霍锐承忙把糖粉满满的糯米团子推至他手边,赔笑道:“给你给你,都给你。”

霍睿言偏爱各种圆乎乎或毛茸茸的物体,当下心稍软了几分。

宋鸣珂察觉兄弟二人气氛微妙,大度一笑:“表兄妹之间私下叫唤得亲切些,无伤大雅,二表哥不必紧张。”

转移话题,聊了两盏茶时分,余桐来报,新晋医官元礼已在殿外候命。

“宣。”

宋鸣珂捧起茶盏,浅啜一口,抬目对霍氏兄弟微笑:“咱们明日再叙话。”

霍睿言心底徒生怪异感,无从分辨是酸是涩。

她话已出口,他只得起身施礼,与兄长一同告退。

出了书房,庭中繁花深深浅浅,暗香浮动处,那瘦削的苍青色身影如朗朗修竹,行近时拱手:“见过霍世子和二公子。”

二人回礼,未作寒暄,匆忙离去。

元礼在内侍引领下进入书房,依礼拜见。

宋鸣珂仍旧坐于案前,玉手轻轻搁下杯盏,屏退余人,只留剪兰和余桐在门边相候。

她谛视眼前的年轻医官,淡声问:“朕为何让你走这趟,你可知?”

“微臣知悉。”

“说来听听。”

“源于李太医南下前的举荐。”元礼话音静如秋月平湖。

“他可曾跟你交待过什么?”

“回陛下,他老人家谈及宫中与北山寺庙的诊疗,不光要多费心思,还需掩人耳目。”

元礼未得她允准,一直长跪不起,但神态磊落,应对自如。

“起来吧!”

宋鸣珂不确认他是否真如李太医所言的可信,亦不知他了解的内情到哪一步。

细看他的眉眼鼻唇,每一处都不完美,组合在一起却顺眼之极,好看得出奇。

他无一般臣民初次见驾时的拘谨,是因知晓她的秘密?

定了定神,她搁下杯盏,看似不经意问:“元卿是何处人士?”

元礼平静回答:“微臣来自海外的五族。”

“……你!你……私逃出境?”宋鸣珂难掩震惊。

东海有一岛国,居住了以金木水火土命名的五个部族。数百年来,风俗与教化曾与中土接近,两国和睦相处,互助互利。

三十多年前起,五族内乱,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不许族名离境,也禁止外人进入,违令者皆遭削足重罚。

纵有人逃离海岛抵达中原,也势必更换身份,隐姓埋名,岂有坦诚相告之理?

“确实如此,微臣未敢欺君瞒上。”元礼垂道。

“不怕朕将你遣返?”

宋鸣珂紧盯他俊秀的双眼,企图捕捉他目中的波澜,却听得他镇定回应:“陛下握有微臣的秘密,才会予以信任。”

她性子爽直,素不喜深沉阴郁、弯弯绕绕的城府之人。

然则,李太医推举的弟子,是她唯一的人选,不得不用。

“既然如此,来作日常诊视!”她小嘴歪了歪,探出纤细手臂。

“是。”

元礼落座后,取了块白帕子,拭净双手,又拿出一棉布软枕,请她把手放在脉枕上,继而在她腕上覆了一片薄薄的丝帕。

他三指呈弓,指头对齐,指腹隔着丝帕,轻触她的脉博。

须臾后,他垂下眉目,缓缓开口:“陛下脉象,属于滑脉。

“嗯?”

他压低了嗓音:“怕是……月事将至。”

“……!”

顷刻间,宋鸣珂俏生生的小脸蛋,如被人泼了胭脂。

她乃皇后远房表舅之女,血亲关系谈不上亲近,却与皇后自幼相伴,多年来胜似亲姐妹,待太子和公主视如己出。

遗憾前生,霍家因太子之死获罪,霍夫人在宫中雪地跪了好几个时辰,忏悔并恳求皇后宽恕,最终被撵出皇宫。

据悉,举家迁至蓟关后,她膝盖承受不住北地苦寒,以致需拄杖行走。

此际,细看霍夫人雍容端丽,衣饰雅致,笑容慈爱,宋鸣珂眼底湿润,心下欣慰。

“自家人无需多礼,劳烦表姨辟一处安静楼阁,我有要事与二位表哥商谈。”她大步上前,嗓音稍稍嘶哑。

“是。”霍夫人恭请她入内,遵照吩咐迅速备好暖阁。

宋鸣珂只留余桐伺候,与霍家兄弟步往西南角,边赏雪景边扯了些家常事,忽有仆役匆忙奔来,满脸惶恐,请示世子急务。

“大表哥先去忙活,不必着急。”宋鸣珂凝步。

“实在抱歉,阿言你先陪殿下走走。”霍锐承歉然揖别,领仆从离开。

宋鸣珂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垂眸处又添三分忧虑。

“雪意袭人,殿下先移步至阁子吃口茶,可好?”霍睿言一如往常的温和。

宋鸣珂默然未语,眺望侯府内亭阁台榭、草木瓦石,有短暂失神。

昨晚,她彻夜未眠,于东宫书房秉烛翻了一夜书。

诚然,如宋显扬所说,大举南迁不现实。

然而她和太子兄长皆无实权,即便说服霍家相助,侯府能力有限,如何把损失减到最轻?

沉思中,她缓步向前,霍睿言默不作声跟随在侧。

骤风拂动二人衣袂,轻轻摩挲,若即若离;脚下踏雪如踩玉屑,铮铮之音此起彼伏。

他屡屡欲言又止,不时转头细察她的情绪变化,清澄眸光如有忧虑,如有抚慰。

余桐一反常态落在两丈之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宋鸣珂心不在焉,冷不防脚下一滑,重心往后。

正当她以为要摔个四仰八叉时,后腰陡然一紧,一股刚柔得宜力度从旁而来,正是霍睿言及时伸臂,悄悄托住她后腰。

“当心……”他待她站稳后立即松手,歉疚地补了句,“一时危急,如冒犯贵体,还请恕罪。”

“我笨手笨脚,还好二表哥反应敏捷。”

她清浅一笑以表谢意,偏生一抬头,正正撞入那双朗若星辰的眼眸。

刹那间,三魂七魄似被漩涡吸附,竟全然忘记挪移视线,就这么怔怔凝视他。

对视片刻,二人不约而同转望被掩盖色彩的朱梁碧瓦,颊畔无端起落不寻常的绯雾,良久方继续前行。

楼阁炭火正旺,案上除瓜果点心,还有一整套茶具。

霍睿言恭请宋鸣珂落座,问:“殿下用什么茶?”

宋鸣珂笑道:“随意即可。”遂屏退左右。

以麸火引炭,霍睿言亲手打开漆盒,启封一黄纸包装的茶团。

“这……”宋鸣珂看清茶饼表面的镂刻纯金花纹,脸色微变,“这密云龙极其难得……只在皇家宗庙祭祀的时候用上一些……”

“今年春后,父亲得圣上御赐了一饼,确令众臣艳羡不已。我乞了过来,一直没机会细品。恰逢今儿殿下屈尊,我趁机饮上一盏解解馋。”

宋鸣珂微笑,目视他修长手指隔纸捏碎茶团入碾,却听他温言问:“殿下眉间忧色未散,此间并无外人,可否容我分忧一二?”

“我先来。”宋鸣珂未答他所问,直径接转茶碾,用力碾茶。

前世,她常与小姐妹切磋点茶,以汤色与茶沫保持时间长为技,数年下来,二人难分高下。

奇怪的是,她忘了小姐妹的姓名,却记得相处的琐碎片段。

当碾碎的茶末扫出,宋鸣珂的心平和了许多,专注筛罗。

霍睿言错愕,静观她无比纯熟地用茶刷扫下如尘烟的茶末,纤纤素手置汤瓶于风炉上,眉眼沉静似一汪不起波澜的平湖。

瓶中汤响,她挑了一疏密有致的兔毫盏,以热水协盏,将茶末挑入温热盏中,注入沸水调膏。

她专心致志,左手提瓶,沿盏壁注水,右手执筅点击,汤花初现;二汤自茶面周回一线,急注急止,加力击拂,汤色渐开;三汤点入沸水,手腕力度渐轻渐匀,蟹眼沫起;四汤筅缓慢而转,五汤筅轻匀透达,六汤筅缓绕拂动,七汤分轻清重浊,汹涌乳雾溢盏,周回旋而不动。

霍睿言叹为观止,恭敬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竟有几不可察的轻颤。

他观色闻香,品了一口,凝视她清秀面容,笑道:“殿下技艺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宋鸣珂一惊。她只顾沉浸其中,忘了兄长不精于此道!

“二表哥谬赞,游戏之举,但愿不辱没这密云龙团。”

她心虚掩饰,幸好霍睿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另协一盏,重新调膏点汤,七汤过后,双手奉给她,而她先前炮制的盏中汤花仍久久未消。

窗外疾风急卷,雪如碎玉抛珠,泼天而落,簌簌微响。

阁中二人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他们各自品尝对方所制茶汤,从馥郁香气和甘醇口感品悟彼此性情,心气逐趋平定。

一语未,胜过万语千言,眼光偶有交汇,均带一抹温厚笑意,仿佛世间汹涌的寒气不曾透入这小小暖阁。

两盏茶时分后,霍锐承大步登楼。他对茶无多大兴致,直往嘴里灌了几口。

霍睿言无奈,笑着将焙笼、瓢杓、碾、罗合、筅等物一一收好。

人员到齐,宋鸣珂简明阐述她凭借去年暖冬,及今年雪来得过早,推断今年会有大雪灾。而昨日她请示皇帝,遭定王讥讽,迫不得已,才来侯府请他们协助。

霍锐承兴许没料到“太子”造访,一开口就是大难题,震悚之下无言以对。

霍睿言倾听过程中蹙眉未语,此时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今年干支为‘木运不及’加‘阴水’,入冬后则‘太阴湿土’和‘太阳寒水’,极可能出现大规模冬水横行。

“此外,炎夏时北域多地陆续上报有长时间日晕,的确符合古书记载‘安居而日晕,夏风雨,冬冰雪’之征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得不防。”

宋鸣珂意外获得理论依据,悬浮半空的心稍安,当即取出怀中草图。

“此为我连夜所绘,未必精准,且看河曲、原平、阜平、容城、霸州和澶州等地,需提前做好防备。”她连字迹都刻意模仿太子,两位表兄似未起疑。

霍家兄弟对望一眼,惊色难掩。

众所周知,太子仁爱宽厚,刻苦用功,但毕竟资历尚浅,能预见雪灾已非易事,连重灾区的位置亦能事前预判,实在教人震惊。

二人不敢小觑,依照各地形势与管辖官员关系网进行分析。有些地区处在皇后谢氏娘家的势力范围,有的地方官员则与定远侯交好,但霸州、河曲、甘州等地鞭长莫及。

霍锐承浓眉轻扬:“方案初步完善,殿下若留到朝堂上奏,定能一鸣惊人,把定王压下去。”

宋鸣珂果断摇头:“数万性命,远远超越个人邀功。”

霍睿言眼神因这句波澜不惊的话而亮起光芒,“人命关天,防患于未然,方为正道。”

“二位有何良策?咱们不能坐着干等,哪怕力量微薄,也得从小事做起。”宋鸣珂轻搓双手。

霍睿言望向晶莹雪白的阁外景致,墨眸映着跳跃雪光。

“殿下,秋冬交替,富贵之家均以新替旧,更换被褥冬衣。咱们不妨借‘节流’之名,为陛下祈福,先搜集京城各家各户的闲置物资,找合适地方存放。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