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7.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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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导拿到的电影不是公映版,没有长长的片头,甚至连主创姓名也省去了,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乐+文+小说 .しxs.co
因此,惊愕的情绪还未平复,徐昌一转头,便看到屏幕上出现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
山木葱茏,阳光直射,镜头由远及近,停留在这个小山村唯一的学堂前。说是学堂,其实只是在破旧的土地庙中辟出一间屋子,搁上老旧的桌椅,便是课堂。
学生们年岁参差,摇头晃脑地背着圣人言。夫子鬓角已白,衣物洗的看不出颜色,平心静气地读着书。忽然,门外一声犬吠,夫子侧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瘦弱的老狗扑倒,狼狈地倒在门口。
读书的学生们顷刻停了下来,场面一阵安静。
少年尴尬地抬起头,镜头拉近,浅色的眸子倏地在屏幕上放大。窘迫、无措、渴望……仿佛有一阵电流从屏幕中逸散出来,联通了心桥,让人不由自主地和人物共情。
宋导不由自主地放下酒瓶,挺直脊背,目光微凝:有点意思。
若说画面、色彩、开头的剧情,只能打个六分的话,这一个眼神,直直将评分拉上八分。
……这是一个天赋型的演员啊。
剧情还在继续,不出意料,夫子收了这个叫做“赵长歌”的少年做学生。长歌父母早逝,一个人在村子里靠着采药种地来讨生活。
赵长歌在拜师之后,又和邻村的戏班子学了几招武艺,仗着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大的力气,也无人敢欺负他。
老夫子家中自己和孙女,加上长歌多用从山上打到的野味孝敬先生,来往多了,夫子家吃饭时,便多了一双筷子。
剧情到现在为止,一番风顺。除了赵长歌那个让人惊艳的眼神,似乎也只有画面和布景值得说道了。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宋导忍不住皱眉,明明只是简单的剧情,称不上快的节奏,却总给人一种平静之下波涛涌动之感。
转过头,现屋内的其他人正盯着屏幕,聚精会神。
□□总于无声时生。
长歌与师妹暗生情愫,还未等夫子答应,便遇到县令衙内。这位公子肥头油面,盯着师妹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
来了!
一颗被掉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屏幕中,长歌一声不吭地找到机会教训了县令公子,对方的报复随之而来。
明明是向下的剧情,宋导却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失笑:他怎么没有想到,在这动荡的时节,电影开头时桃花源似的山村田园风景,原本就是在悬崖边行走,处处透露着违和感。
而这违和感,则是导演吊人胃口的小把戏。
这导演讲故事的功夫,真是让人惊叹。
随后,情节急转直下。官家循来,借口边关有变征兵。夫子当夜安排两人成婚,在婚礼第二天,碰死在门前的柱子上。
长歌守孝,却依旧未能摆脱征召。
在夫子入土当天,他被戴着镣铐,送上了战场。出县,远远地转头,家园已远。眼前,一条遍布荆棘的小路在他眼前缓缓铺开。
室内寂静一片。
眼神,又是眼神。赵长歌回望时那个眼神,简直如同锤击,狠狠砸在人心里。
宋导闷闷地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几口,才堪堪平复自己的内心的压抑。
“你们看吧。”
宋导扔下一屋惊诧的成员,出了门。
“……怎么了?”几秒之后,有人悄声问。
徐昌叹了口气,转头解释:“我们的电影,悬了。”
抛开语言不谈,这部《长歌》的剧情,完全就是冲着国际电影节评审们的口味来的啊……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悲剧,个人英雄主义,时代和人之间矛盾。
在场人皆是心头一沉。
“还要继续看吗?”寂静中,有人问。
徐昌一咬牙:“看!”
一路西行,翻山越岭,至边关方停。风吹来,沙尘满面。黄昏落日,千里不见绿意。这就是赵长歌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恶劣的环境并不是唯一的困境,在接收他们这些新兵蛋子时,运送的官兵和接受人说了什么,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赵长歌一眼,嘴角勾出一个笑。
在很久之后,赵长歌才知道,他得罪的知县并不是单纯的七品官这么简单。对方,还是京城一个大家族的庶子。
而统领他们的将领,正是知县的族叔。
只是,此时的赵长歌不知道,也无从得知。他只是被动地迎接着接踵而至的磋磨——上峰的区别对待,同伍的刻意疏远甚至背叛,接连不断最危险的任务。
上战场时,他冲在最前头;论功时,却没有他的名字,七年间,数次出生入死积攒的军功原应让他升百夫长,可他至今仍然是一个光头小兵。
同村的伙伴私下劝他:屈服罢,想办法去和知县赔罪。
而在这几年里,知县已经一路高升,领了知州,官威更甚。
赵长歌征然,疏于打理,他下颚长出了荒草般的胡子,夜色中,篝火燃烧,印出他的眸子——
除了一如昔日的清澈,还有岁月磋磨赠送的沉稳。很奇怪,这样的眼神,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本应该去憎恨一切的人身上。
他拿酒的手很稳,饮一口,抬头:“我没有错。”
家乡妻子在两月前死于时疫,他便于天地间孑然一身,再没有牵挂。拿来任性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他的性命而已。
这坚持,一如他当年去学堂门外听课,风雨无阻。
同伙们摇头叹息,无人再劝。
五月,边关遇急,赵长歌英勇无比,杀敌无数,三进三出,取敌领项上人头于乱中。十年磨刀,他的光芒,再也挡不住。
敌退。
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封赏,依军功迁校尉。
年底,依旧冲在第一线,带领队伍追敌千里,胜。上赏云骑尉,授昭信将军。七年终还,一路风雨,及至故乡,妻子坟头荒草已盛。
再问仇人,那昔日知县,三月前已经死于官场政|斗。
冬夜寒气袭来,冷气在遇到铠甲时化成冰霜,坟前,赵长歌给夫子磕了三个头,起身,跨马离开。
心中空空茫茫,一如眼前的无涯的天际,除了镇守七年的边关之外,他无处可去。
“唉……”屋内有人叹息出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此时其他人却无暇关注他的失态。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赵长歌回到了边关,似乎前半生已经将这辈子的苦难都经历过,再次回来,他一帆风顺,屡立奇功,在这将才凋敝的时代,显得格外显眼。
越明年,他的名号传到了京城,皇帝惜之,一朝荣宠加身。然,朝中奸佞不忿,屡进谗言。众口铄金,帝王年幼,终疑之。
有帅才,无明主。
顺利终究变成了不幸,敌侵,援军未至。将军殁沙场,今朝马革裹尸还。
结尾的配乐是用胡笳吹奏的《出塞曲》,苍茫雄厚,余音袅袅。边关的黄土、炊烟,似乎已经历历在目。
“结束了。”
对视一眼,在场人不由苦笑:明明是来打探敌情,到了最后,竟变成了观赏电影。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份由《长歌》带来的恍惚一直持续到红毯那天,才稍稍消去了些。剧组上下稍有些脸面的演员纷纷换上了赞助商提供的服装,收拾妥当,水城电影节组委会派来的礼宾车已经等在酒店下面。
演员们的低落,总算在看到礼宾车时缓和一些。
邀请函易得,评委会亲友、赞助商邀请、甚至当地社会名流,都能得到走红毯的待遇。但是,坐上节目组的礼宾车前去,却不是前者之流能够享用的待遇。
他们毕竟正经地拥有参赛影片。
果不其然,当剧组从礼宾车下来时,不断地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羡慕的目光,难免让人有些飘飘然。
电影节的红毯环节常常是华国明星们用来营销、提高逼格的重灾区。还未等他们一行人踏上红毯,放眼望去,便看到有女星穿着大红的蕴含古典因素的礼服,停在专门采访拍摄区,摆着动作,不愿离去。
尴尬的是,来自各国的摄影师们都低着头摆弄相机,无人欣赏美人的风姿。
“啧。”徐昌挑眉。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保安出面,将人带走。
身后,还有自行赶到的,前来宣传作品的剧组,由于男主角着装不当,干脆被拦在门外。没多久,双方吵了起来,落在徐昌等人耳朵里,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些鬼佬的规矩挺多啊。”徐昌感叹。
宋导哼笑:“可不是,你有多少分量,旁人心里都掂量的清清楚楚。”可,也是这些直白甚至赤|裸的等级设定,才会让人着迷,前赴后继。
当然,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也是这等级链中的一部分。
挂着牌子的金工作人员赶过来,用蹩脚的华语告诉他们,接下来,有两位大牌明星要走红毯,节目组将会为了他们清场,因此,《江湖夜雨》剧组的红毯时间推后。
入乡随俗,徐昌等人只好无奈地笑一声,退开,让出了场地。
“不知道谁要来?好莱坞巨星?”
前一分钟还热热闹闹的红毯,在短暂的时间里空了出来。记者们察觉到了这变化,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相机,朝入口的方向望去。
豪华的礼宾车由远及近。
徐昌诧异,低声问:“这节目组的礼宾车也分等级?”
接他们的车,是意国国产的菲亚特。可眼前,缓缓驶过来的……是一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
这下,连宋导也忍不住爆粗口了——这群势利眼!
“我倒要看看,这车里是谁!”
电影节的主持人,是意国有名的一位女主持伊娃。意国本土的明星倒罢,对于其他国家的,她很少认识,更谈不上介绍。
按照俗称的规矩,在走红毯时,能被主持人认出,并且介绍,是对嘉宾额外加分的事。一般拥有这份荣耀的,大多是国际有名的大牌。
只是这一回,伊娃小姐满脸雀跃,如同一个小粉丝一般,双目亮地看着停下的礼宾车。
“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能为你们介绍下面一位嘉宾——她来自华国,好莱坞成名,十多年来,经典影片不断。她就是——”
有人已经自地喊起了“阮蝴蝶”的名字。
只是,还没等阮影后下车,便有一个年轻男人低头下车,含笑朝车里伸出手。阮影后毫不客气,搭着对方的手下了车。
“兰西!”徐昌惊讶地脱口而出。
这张脸,近日已经反反复复在他梦里出现过多次。不过,梦中的人,叫做赵长歌,而不是兰西。
“他怎么会和阮影后一起!”
要知道,兰西在华国势头正猛,话题度爆表。但比起在圈子里浸淫多年、已经登上巅峰的阮蝴蝶相比,还差了不少。
阮影后不踏足红毯多年,如今却破了戒,一切为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果然,有了阮影后的加持,兰西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度。
徐昌听见耳边有人在嘟囔:“那个男人是谁?”、
“不认识。”
“没见过。”
兰西再红,不也和他们一样,出国之后便默默无闻?徐昌心中升起几分卑劣的快感。
然而。就在此时,红毯两旁忽然响起了“1、2、3——兰西!”
“兰西!”
徐昌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红毯两旁多出不少穿着q版蓝色小鱼上衣的粉丝们,她们见兰西挥手,激动地喊起了偶像名字。
聒噪,徐昌暗暗想。
他的注意力被热情的粉丝们吸引过去,没有觉,主持人伊娃在听到兰西名字的时候,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压抑着激动,为众人介绍道:
“兰西?这位先生,难道就是来自华夏的海洋甜心?”
话落,围观的意国人忽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用热情洋溢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兰西一番,眼神中尽是惊喜:
“是、是华夏宣传片中的那位吗?”
“上帝,他就是华夏甜心!”
“瞧,他多么可爱!!”
甜心?
兰西脑袋一晕,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
……当然,他的这个失误,又一次引来了热情的意国人对“甜心宝贝”的进一步的惊叹。
“上帝,哦哦哦,我要疯了。连被绊倒的姿势都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