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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筱白看了许久,不确定又在手机上查看, 是不是把结果记错了。得到肯定的答案, 仍是觉得不能相信, 怎么就怀孕了呢?怎么能怀孕呢。
和筱白换上外出的衣服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要再检查一次。结果是一样的,她怀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和筱白这才是真的傻眼,她怀孕了,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了。
她的肚皮会被孩子撑得鼓起来, 会有妊娠纹会有赘肉, 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给陆良鋭打电话, 他那边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和筱白这边却有人在哭。有个女人从房间里出来, 她没有放声大哭,伏在可能是丈夫的男人的肩膀上,哭得压抑且痛苦, 眼泪浸湿了整张脸。和筱白正对着她, 就看到了那个女人脸上全部的痛苦表情, 那个男人说,“乖,我们不能留着它。”
“够够?”陆良鋭没听到她的声音, 唤她的名字。
和筱白呆呆地说,“陆良鋭, 你最好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这么严肃。”
“不是好的事情。”
陆良鋭可能是在和别人打招呼,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好,我去外面接电话。”停了一小会儿,虽然看不到脸,可听声音,和筱白还是能知道,他心情应该是不错的,“说吧,什么事情?”
“我怀孕了。”和筱白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一些。
“真的?”陆良鋭问。
和筱白捏着自己的弯曲起来的食指手指上的褶皱,“真的。”
“你现在在哪里?”陆良鋭又问,没有惊讶没有错愕更没有喜悦,他像和筱白一样平静。
“医院。”和筱白说了,做检查的这家医院的名字。
“等着我,我过去找你。”陆良鋭说完就挂了电话。
“好。”和筱白话没说完,她跑了大半天早渴了,想让陆良鋭给她带点水来。
和筱白觉得她的预感很不好,这个孩子来的时候不对。
太晚太早,都是不对的,偏偏在,她和陆良鋭关系最为脆弱的时候来。
和筱白和陆良鋭的关系最近处的有些奇怪,他们之间有问题,她说要分开他不肯,却没人想着要去解决。还是侥幸地想着,会不会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慢慢地又和好了呢。
相处阶段的男人和女人,都会对对方有片刻的迟疑。比如陆良鋭和和筱白,以前陆良鋭太闲,和筱白有小情绪时候,他能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并且以此为乐趣,现在偶尔又觉得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会烦会累会想要冷她一段时间让她反省。
以前的和筱白,是被陆良鋭宠着惯着的,甚至是仰望着的,现在他自从回到金塔地产后,他还是那个陆良鋭却又变得不一样了,他自信果断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就是金塔地产陆总应该匹配的行为举止。和筱白见识过他脾气的样子,青筋暴起的凶狠样子,训完别人还没来得及转换情绪,阴森狠厉地看着她,让她胆怯。和筱白以为陆良鋭不爱说话,是闷骚性格的人,可现在她现,其实那只是他的一面,陆良鋭很能说,他能对所有人骚,或者文名点叫绅士。
他们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误入了对方的世界,格格不入后开始思考自己的位置和对方的身份来,他们真的般配吗?
他们舍不得结束,所以用玩笑玩闹代替了撕破脸。
和筱白坐的位置不对,刚听到了别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又见到了一对小年轻,应该还是学生年龄不大,男朋友陪女朋友来做手术的,女孩子也害羞被叫了名字哼哼唧唧地不敢上前,扯着男朋友的衣角说害怕,男朋友敷衍地安抚她要勇敢,自己却慌慌张张地跑开了,等女孩子从手术室里出来,男孩却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女孩扶着墙壁艰难地挪移着,和筱白站起来搀扶住她,让她坐在凳子上。
女孩虚弱地笑,“谢谢你。”
和筱白却没听到一样,她看着自己手里的检查结果,怔楞楞地呆。幸福的结果可以有千百种样子,悲伤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你也是过来做手术的?”女孩问和筱白。
和筱白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女孩说,“真的,太屈辱了。”
以前和谷雨刚怀孕时候,和筱白帮着联系做手术的医院和医生,她更是亲自跑医院事事问的仔细,所以她知道女孩说的屈辱是什么。不只是做手术时候的姿势、做手术医生轻蔑的眼神与语气,好像你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屈辱的还有,对自己窝囊的无奈,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犯的错误,最后承担的只有你一个人。
“你老公没陪你来吗?”女孩生气地说,“太不负责任了。”
其实,你的男朋友一样啊。和筱白没说,为什么非要在差劲里面,比较出来第一和第二呢。
陆良鋭的感觉与和筱白不同,他感觉好极了,他之所以听到和筱白怀孕消息时候能淡定,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和筱白不是矫情吗?不是下不了决心吗?不是总是进一步后退两步吗?那他就狠狠推她一把,怀孕了她就不会在犹豫,就能赶快结婚了,结了婚,就没这么多胡思乱想了。
这个结果,比陆良鋭预料的来得要早要顺利,陆良鋭心情不错,一路和人打招呼。
别人就问他,“陆总,是去约会吗?”金塔不少人知道陆良鋭是有女朋友的,但是没人见过。
陆良鋭单手拎着西装往门外走,他对别人招手,“庆功宴推到明晚,我还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哇,两个,陆总,不如你先说一个,让我们有些心理准备。”同事看陆良鋭心情好,就跟着起哄。
陆良鋭是真的高兴啊,就大方地分享他此刻的心情,“我要结婚了。”
“哇~”在一声声的惊叹中,陆良鋭跑着出了公司,找到车子去医院找和筱白。
走廊里没什么人,陆良鋭出了电梯就看到了和筱白,她还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常识宣传画框,看得很认真。她的头微微仰着,手里捏着一张纸,穿着宽腿裤和宽大的羽绒服,像是披了床厚被子一样,窝着。
陆良鋭走过去叫她,“看什么?”
“没什么。”和筱白仰头看他的脸,他脸上有汗,她把手里的纸递给他,“喏,给你。”
陆良鋭接过来,拿反了他不知道,一个劲地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后来才现是拿倒了,他讪讪地对和筱白笑,“你怎么不提醒我。”
和筱白说,“你别急,慢慢看。”
“我不急。”陆良鋭没仔细看,他扫了一眼,把纸端端正正地折叠好,放进自己口袋里,“我们回家吧。”
陆良鋭扶着和筱白,要带着她起来,和筱白没站起来。
“嗯?”陆良鋭站着,看着和筱白,心里有些慌。
和筱白的手蜷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她缩着脖子,躲在衣领里面,“我不想生。”
“你说什么?”陆良鋭以为自己听错了,沉着声音问她,“你再说一遍。”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和筱白清楚地,又说了一遍,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她一点不怵。
始料不及的答案,良久,陆良鋭问,“为什么?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我没做好准备,我的工作刚稳定,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和筱白一条条地说。
“工作,你一直在工作,难道只有不工作时候才能生孩子吗?我们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些小问题需要磨合。我们都忙,可以选择性地忽视掉小问题。”陆良鋭耐心地劝她,一点点地反驳,“这个孩子来了,就是给我们的转机,你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看得太重要了;你工作可以继续做,月份大了再辞职,等孩子大些再出去找工作。”
“我不想辞职。”
“卖房子的工作,你还嫌不累吗?”陆良鋭劝她,“生完孩子,休息段时间,如果你还想工作,就去金塔,如果不想工作了,就在家休息顺便带孩子。”
“我不想生。”和筱白还是这句话,异常的固执。
陆良鋭好说歹说都无效,他一路上的欣喜若狂没有了,剩下又惊又怕,“你不想生我的孩子?你不是喜欢孩子,想怀孕的吗?”陆良鋭说的是他们在农家乐那次,和筱白看了老板家的小女孩,那晚缠着他要,想怀着他的孩子的事情。
和筱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恍恍惚惚地说,“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陆良鋭问她,“那次,你想怀孕没怀上,这次怀上了,你为什么又不想要了?难道就是因为那次是你想要,这次是你没想要?你讲讲道理。”
无理取闹,这是最近,陆良鋭对和筱白大部分时间的评价,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能逗狗逗猫一样地和她玩玩,如果心情不好,或者烦了累了,就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
“既然你提这件事情了,就顺便问问你,你还记得那晚,你说过什么话吗?”和筱白煞白着脸问他。
陆良鋭摇头,“不知道,这是你第二次提,我到底说什么了?”
和筱白站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你总是这样,提起了又不肯说,小事儿放在心里一个人瞎捉摸,就寻思成了大事儿。”
“被怀疑人品,在你看来是小事儿,在我看来就是大事儿。”和筱白厌恶地说,“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个孩子,我不想要,我叫你来,就是给你说一声。”
“和筱白,你怎么听不进去话呢,别太过分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生出来的叫孩子,没生出来的不叫。”和筱白坚决地说,“它在我的肚子里,我不想生就不生。”
关于孩子的事情,和筱白和陆良鋭谈崩了,陆良鋭的态度很坚决,他认为和筱白是被突然怀孕的消息吓傻了,让她冷静一下就能接受,反正就是坚决不肯让她做掉孩子;和筱白的态度很固执,她认为这个孩子来得十分不是时候,如果她稀里糊涂地生下孩子,她一辈子就拴在陆良鋭身上了,很多事情她还没弄明白就只能稀里糊涂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生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会是,“孩子都生了,你还闹什么啊,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把孩子生下来跟着你们闹腾”。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和筱白就能吓出一声冷汗。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没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却被推着赶着放置在这个角色。她说我做不了,没有人理解她,所有人都抱怨她矫情做作想太多,这时候最应该关心她的陆良鋭,却和她冷战了。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在说,和筱白你错了。
错了,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错的呢?
错在,要清醒的时候却装扮了糊涂,而又在该糊涂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清醒着。
陆良鋭下班回家,和筱白坐在沙上,看着他的眼神有怨恨有疏离,她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陪我去医院?”
“我很忙。”陆良鋭再一次说,“和筱白,你别闹了,我很累了。”
和筱白说,“把它做了,我们就都不累了。”
“它是我的孩子,我没有不要它,我为什么要去做掉它。”有时候陆良鋭说话也挺难听的,挺狠的挺毒的,“既然你不肯要它,你就自己去把它做了吧,我不会拦着你。”
和筱白没穿袜子,她光脚盘腿坐在沙上,闻言抬头看着陆良鋭,她低头,额头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蹭了一下,她把脚放进拖鞋里,“我知道了,以后都不麻烦你了。”
陆良鋭回金塔后,再住在那个小的出租屋里有些不合适,他们后来搬了一次家,两室两厅。现在刚好,一人一个房间。
陆良鋭跟在她身后,他以为她只是最初接受不了,可这已经一个星期,和筱白的状态越来越糟糕,“要不让我妈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和筱白说,“不麻烦你们了。”
“和筱白,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不要这个孩子,你就能消停了?”
和筱白摇头,“没有它,我们就结束了。”
“那就留着它。”
和筱白还是摇头,“我们已经已经结束了。”
陆良鋭觉得现在的和筱白简直无法沟通,她明明那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这么排斥要孩子呢?
自从存了要孩子的小心思,陆良鋭的烟早已经戒掉了,和筱白本来瘾就不大,如果他不在她眼前抽烟或者不让她听到那个字眼,她就不会主动想起来还有个那个事物的存在。这个孩子来得太快了,陆良鋭是打算忙过这阵子,带和筱白去幼儿园或者游乐场等孩子出现多的场合里转转,先探探和筱白的口风,顺便让她培养一下带孩子的感觉,可他又想,和筱白是带着和家俊和谷雨还有和小寒长大的,她最擅长的应该就是带孩子了,他知道她会照顾孩子就以为她喜欢孩子,单方面地取消了这个环节。
现在,陆良鋭十分后悔,他的自作聪明,他不该先斩后奏,让和筱白始料不及了。他明知道,和筱白最害怕的就是被打乱生活计划,突的事件会让她迷茫又无措,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她太小心翼翼,每走出一步,都是试探又试探,确定是完全的安全才放脚出来。
和筱白和陆良鋭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冒险。
可现在,他又把她推向了另一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冒险里面去。
他甚至期待,和筱白能带领着他熟悉这人生的另一阶段。
一个不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还有什么脸耍脾气。
最近的陆良鋭的确糟糕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躁起来了,对着和筱白时候,没有耐心了。
陆良鋭的手放在和筱白房间的门锁上,他屏住呼吸深吸气,真担心和筱白会把门反锁住。轻轻地拧,竟然开了。
房间里开着床头灯,和筱白睡在床上,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冷风灌进来吹着窗帘,睡着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以往,家里有点动静,和筱白都会醒来的,大多时候,她睡得并不安稳。
陆良鋭把窗户关上,他坐在床边上,背对着床面朝着窗口,身后的和筱白打起了小呼噜。
陆良鋭出房间时候没穿外套,他手脚冰凉,他轻轻地掀开被角,贴着床边躺着,被子轻轻地搭在肚皮上。
突然,和筱白翻身,她面朝下趴着。这是和筱白最喜欢的睡姿,陆良鋭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她改掉。陆良鋭的手放放在她肩膀上,要帮忙把她翻过来,她压着肚子了。
和筱白又自己翻转着,翻了个身,改成了侧卧,面朝着陆良鋭。
陆良鋭举着手被她的动作吓得半死,担心和筱白醒了看到他会生气。等确定她再次睡着了,陆良鋭小心翼翼地躺下,她睡着了陆良鋭才能贴着她这么近,像过去那样。
和筱白提过两次,那次农家乐的事情,她每次提的时候都很生气。那晚,他到底说了什么?
陆良鋭慢慢地挪过去,想吻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眼角是湿润的。
她哭过了。
她很委屈吧。
选来选去,竟然选了他这样的人。
陆良鋭的手放在她腹部那里,那里还平坦着摸不出来什么。很多次,陆良鋭后悔了,他不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更是舍不得和筱白,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没了,他和和筱白就真的走到尽头。
而且这次,她再也不会回头了,他也没有任何的立场挽留她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生这个孩子?”陆良鋭轻声问她。
他不敢问出来,两个人打打闹闹次数多了,就有些免疫了。为什么这次就闹成这样了呢,真正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白一静的出现,还是真实的原因其实是赵景胜呢?
她明明介意白一静,却不肯让他解释,他明明很介意赵景胜对和筱白的影响,却装作什么都没生。
第二天,五点左右,陆良鋭就起床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六点半,陆良鋭拿着手机,在选择到底是打给陆妈还是和妈。
六点五十九,陆良鋭把电话打给和妈,“阿姨您好,我是陆良鋭,能麻烦您来一趟A市吗?”
七点半,和筱白起床,陆良鋭已经做好早饭。和筱白没吃两口就跑去洗手间吐,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刚好撞见陆良鋭来不及转开的头,他正看着她。
和筱白坐在餐桌旁,继续吃,想要说话却没说。
七点五十,陆良鋭吃好了,他要去上班了,和筱白还坐着在吃东西,她胃口不好吃东西很慢。
“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帮你请了假。”陆良鋭说着,看和筱白停住吃东西的动作,看过来,眼神有点空,陆良鋭低头换鞋,“你妈今天过来,她陪着你吧。”
她陪着你吧。
这五个字简单的文字,联系这几天的情况,就变得复杂。
终于,他也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