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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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死了。

他死的时候陆远帆一直在身旁看着他。

之前的几个月都是这样度过的。陆远帆日日夜夜守在床前，胡子拉碴，苍白的脸色比起顾沉舟也不遑多让，除了喝水解手他时刻握紧爱人的手，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爱人就会像长了翅膀的天使一样破开窗子溜走。

可惜的是，顾沉舟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了。好像每个人在生命为数不多的时候都会有所察觉，啊，原来我就要离开了。

顾沉舟的眼神空洞，像是遮上了一层白纱，他习惯地努力张合着眼，却无济于事，因为他早就已经瞎了。

半夜的时候腿总是锥心刺骨的疼，像溺水的人找不到救命稻草，时刻让他忘不了几年前噩梦一般的夏天。

陆远帆很没出息的哭鼻子，接近四十的男人，头竟然已经白了几乎一多半，眼角的皱纹里依稀可以看出以往俊美明朗的轮廓，在外，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极道大佬，分分钟将得罪他的人切成块儿扔护城河里都没事，可是在顾沉舟面前，他只能将最温柔体贴的一面展示出来，将自己的心小心翼翼的捧到爱人面前，用尽所有的手段细心呵疼。

虽然大多时候顾沉舟都对这些不置一词。

因为他真正想要的，陆远帆永远不会给他。

顾沉舟：“我不爱你，你放我走吧。”

陆远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离开我。”

他渴望自由，但陆远帆永远不会放他走。

顾沉舟觉得很好笑，明明是自己被限制自由，被非法监禁，被剥夺人权……噢，在陆远帆的眼里根本没有违法与不违法，人权不人权，他就是自己的王法，违逆他的人都应该去死……可是每次陆远帆自己却像个受害者那样，苦苦哀求着自己不要离开。

然而每一次反抗，每一次试图逃跑，被抓回来之后等待着顾沉舟的都是残忍的惩罚。第一次抓回来他被折了十根手指，再也不能弹琴，第二次他被熏瞎双眼，辨识不了方向，第三次他被打断双腿……这次，他连走路都成问题，更不要想着再次逃跑。

每天被十几人轮流看守――这还是好的，一旦陆远帆回到家中，就是无休止的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的凌辱与折磨。

可是当陆远帆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小心亲吻他失明的双目和已经残废的双手时，顾沉舟心里竟然生出‘这个人可能真的爱着我’的错觉。可是错觉就是错觉，虽然陆远帆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但他又怎会不知道陆远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杀伐果断，斩断对手所有后路，虽叱咤黑白两道，各色妍丽的男男女女挥之即来，但依旧挡不了陆远帆仇家遍地，时刻有人捅刀子的事实。

而他这个陆远帆人前最最宠爱的小情人儿，自然而然成为众矢之的。可笑的是，陆远帆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好想从来都不知道一般，毫不收敛自己的行为，甚至在每次自己被陷害后变本加厉的对顾沉舟施舍自己的宠爱。

顾沉舟面无表情听着陆远帆的保证，心想，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其实是想让我死的更快才对吧。

所以说死亡对顾沉舟来讲真是一种解脱，这意味着得到自由，意味着可以摆脱陆远帆变态的占有欲。

失去所有意识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陆远帆奔溃的哭声，当一切都化为虚无时，顾沉舟想，我总算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