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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窥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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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个傻子,敢打我。”

邓勇明被钱雪冲了一跟头摔倒在地,有些不敢置信,虽身上还穿着棉袄,并没有感觉到疼,可愤怒和羞耻感却快要把他淹没。

他堂堂生产队长的儿子,一个傻子也敢对他动手。

“田中华,你个死人,站在旁边干看着,也不扶我一把。”他斥骂道。

田中华脸色一僵,垂着眼帘咬唇静默一秒,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邓勇明爬起来推开他,嘴上狠狠骂了句。

钱雪冷眼旁观这一切,手上紧紧攥着土疙瘩。

孟向东把两个筐篓收拢了,也不急着走,把钱雪拉到身后,大马惊刀般叉步挡在筐篓前,有任谁来都一把掀翻的勇武。

邓勇明扑巴干净身上的灰土,一抬头却见俩人严阵以待,孟向东更是比他高得多,功夫也比他好。

“怎么,现在想练练?”孟向东擤了擤鼻子,痞气道,“你别以为我伤了一条胳膊奈何不了你,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他说着,左手握拳捏得嘎巴响。

这话邓勇明信,从小长到大,他从没在他手上讨过好,孟向东这小子太狠了,脑袋被人用石头砸破了都敢咬着人不撒手。

可就此退回去他是不甘的,候了一整天,琢磨着钱雪说的不欲人知的秘密肯定就在这里头,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拦住两人,侧头对田中华喊道:“你回去,喊我爸来,就说,说孟家小子投机倒把,不安好心呢。”

“这,不大好吧。”田中华迟疑道。

“你小子,窝囊废一个,将来能成什么事,让你去你就去。”邓勇明骂道。

孟向东嗤一声,轻蔑扫了两人一眼,背脊挺得笔直,一付不为所动的样子,“要是你爸来,没查出什么违法的东西,你是不是要跪下来喊我三声爷爷。”

“对,跪下来喊三声爷爷,还有你。”钱雪一指田中华,大声道。

她眼尖,分明看见孟向东耳廓子轻抖了一下,看来他没表面上看到的轻松。

当然,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她也不怵,凭几个碗,能看出什么来。

“去喊呀,喊呀,把大伙都喊来,看看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她一手插腰,一手拿着土疙瘩,朝田中华示威。

田中华竟被她逼退一步。

“你个傻子,我不打你是让着你,别不知好歹。”邓勇明握起拳头,就要朝钱雪脸上砸来。

战斗英雄的女儿又怎样,他爸是大队长,村里官最大,谁都不怕。

孟向东眼疾手快,一把掐住邓勇明的手腕子拗过去,“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放屁了。”

“哎哟哎哟……”邓勇明杀猪般惨叫起来。

钱雪拍手,咯咯直笑,“小胖墩,小胖墩,胖成猪,只知吃来只知叫,哎哟哎哟,我要吃。”

“田中华,田中华,快来帮我……”邓勇明急呼救援。

出乎意料,田中华并没有听命上前救下他,反倒趁钱雪不备,两步跑去,一把掀开了孟向东身后筐篓上盖着的杂草,露出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陶碗来。

“是碗……”田中华惊呼。

“哎呀,不让你看。”钱雪急忙转身推开他。

孟向东松开邓勇明,忙护到筐篓处。

“小队长,是碗。”田中华还在惊呼,“怎么是碗呀!”

那付可惜的口吻,恨不能里头是一大块猪蹄膀来着。

“是碗,就是碗,只是碗。”钱雪大声道,“你们知道了吧,看够了吧,只是碗。弄来几个碗难道也犯法了!”

“怎么是碗呀!”邓勇明遗憾道,有些傻眼,一时间都忘了手上的疼痛。

钱雪朝他们吐舌头,作鬼脸,理直气壮道:“哥,我们走,让他们说去,说破天也就几个碗,管天管地,还管人怎么吃饭拉屎不成。”

“你真看清了,是碗?”邓勇明看孟向东挑起担子,带着钱雪快步进村,不由转头又问了一句。

“确实是碗,但有好些,估计能有上百个。”田中华道。

“他们要这些碗作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用这些碗再换什么东西。”

老实说,田中华这孩子的脑瓜子还挺好使,随口一句话就把钱雪的小心思点出来了。

“换东西,有道理。中华,我们这几天还得盯紧他们。”邓勇明搓着红的手腕子,愤愤说道。

“嗯。”

田中华从鼻腔中哼出一道闷声来。

钱雪和孟向东刚在土路上探出头来,在村口张望多时的钱根兴就急忙迎了上去。

“阿雪,向东,你们跑哪去了,家里可担心死了。”钱根兴一打量,连忙接过孟向东肩上的担子,“身体还没好全呢,怎么急急去挑担了。”

现在粮食紧张,收工也早一些,没办法,大家都没力气,干不动。

钱根兴等记工员登记完他今天挑河泥的工分,回到家才知道阿雪一整天不见人影,急急找了一圈,现孟向东人也不在。

心下稍定,就在村口等他们了。

“阿雪,是不是你不乖,拉着向东哥哥出去玩了,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养好呢。”钱根兴瞪一眼钱雪,可见她走得脸蛋红红满头大汗一付精疲力竭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拉过她,用衣服下摆给她擦了擦汗。

“爷爷,我跟孟大哥去买碗了,大海碗。”

钱雪不以为意仍是笑眯眯答道,爷爷虽在指责她,可眼里的慈爱快要满溢出来了,她嘻嘻笑,飞快掀起干草,让他看清底下的大陶碗。

“啥!买碗!”钱根兴的的脚步一顿,惊讶道,“你们拿什么买的?”

“就是用上次奖励我的五斤粮票,还有孟大哥的五斤粮票,换回来这么多碗。”钱雪挺起胸膛,喜滋滋道。

这可是她做的头一笔生意。

上辈子见多了父母做生意,可轮到她亲手做,这还真是头一笔。

当然,只能说刚刚进了货,还没有交换回来粮食,这笔生意就还没有完成。

钱雪仔细考虑过,她要换粮食这事瞒不了钱家人,也需得他们支持,甚至帮助。

“你们,你们拿十斤粮票,去换了这些碗。”钱根兴大吃一惊,说话间嘴唇都哆嗦了,他一手指指钱雪又移向孟向东,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心痛道,“那可是十斤粮票呀,怎么说也能换上两三斤米糠了,你们,你们,也不能这样糟践啊,向东,你咋能由着阿雪胡闹呢。这碗,这碗要它干什么呀。”

钱根兴痛心疾,有心摔了肩上的碗,可又不甘心,一张本就刻满岁月沧桑纹路的老脸更黑了三分,咬牙思忖几秒,“走,你们是去哪换的碗,我们找他去,重新换回来。这年头,粮食金贵啊,你们没见村里饿死的人,后山上的坟堆都要排不下了。换什么碗啊,这碗又不能吃,要了干嘛。”

他噼里啪啦一通说,没等孟向东插上话,竟就要拉着他俩人去找人算帐了。

钱根兴短短时间里早已想明白,两个娃肯定被人骗了。

这年头,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出来,恐怕吃.人.肉的都有。

“钱爷爷,您别急,我们先回家再说。”孟向东忙拉过他,陪笑道,“就算要去换,也得等明天了,现在天都黑了,路不好走。”

“爷爷,这碗换了我有用。”钱雪鼓起腮帮子,她就知道,要说服钱家人,还得花好大一通口舌呢。

“有用,有屁用!”钱根兴一跺脚,怒道,“爷爷是管不了你了,回家,回家让你爸妈打你去。”

“就算没用,我拿着当嫁妆不成啊。”

钱雪一时不忿,话语夺口而出。

只见孟向东一个趔趄,缓缓转向她,恍若不敢相信这话是她口中说出来的,瞪大眼睛露出个傻的表情来。

钱根兴的脚步同时一绊,险些把筐篓甩飞出去,幸好他老庄稼把式,挑了一辈子担,两脚一错,又站稳了。

“哟,阿雪娃娃,说啥东西要当嫁妆呢,也让婶子开开眼呗。”

一道轻笑传来,汪国英举着手电筒快步走了过来。

钱根兴尴尬清咳一声,忙打招呼,“汪主任,天都黑了,还要出去啊。”

手电筒光照到掀起干草的陶碗上,汪国英仔细看一眼,咯咯笑了起来,“哟,可真是嫁妆呢。”她一手捂嘴,笑不可抑,看一眼略带尴尬的孟向东,再看一眼羞愧欲死的钱阿雪,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

钱根兴的老脸又红了三分。

“我家那个皮猴还没回家,正找他呢,你们快回去吧,天都黑了。”汪国英说完,又笑了两声,举着手电找她宝贝儿子去了。

“快走。”钱根兴抹一把脸,拉上钱雪的手,喊了孟向东,快步往家走去。

幸好是妇女主任,人家有文化,不会出去乱说,不象村里那些大嘴巴娘们,听上一句包管嚷得隔壁村都知道。

钱雪被钱根兴拉扯着,这回不敢再多说什么,跟他跑回了家。

孟向东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啥,换了一挑担碗!”闵大妮惊呼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下。

钱忠良忙扶住她,眼睛朝院里一扫,已看中一根儿臂粗的干柴棒子,等闵大妮站直,撑着拐仗过去抽了出来,暴喝道:“阿雪,过来,平时爸妈不舍得打你,竟有担子胡闹了。”

钱雪回想起那天的笋烧肉,再看看今天两人板起的脸,这是要双打的节奏啊。她急急甩开钱根兴的手,一下跳到了孟向东身后,扒着他衣服,再不敢出来,嘴上叫道:“爸妈,你们别急,这碗有用,真有用。”

“忠良叔,婶子,这事是我的主意,这碗换了真的有用,你们别生气,我们好好说。”孟向东忙苦笑道。

他也没想到,钱家三人反应竟是这般大,想来,他爸的反应应该也是差不了。

不说通,他们绝对会逼着他回去,找陈思明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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