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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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池良易每天日出而起，在他那近郊仙苑一般的明式四合院里打坐打太极，一顿吐纳天地精华，然后才轮到料理凡尘俗事。穿一身面料朴素却昂贵的中式装、背一个布袋子，池大师仙风道骨行走红尘，接活凭感觉，收钱凭心情，像夏白这次邀请他为一厂主持设计这套新明式家具，项目过了会，他突然提出设计费只收一块钱就行了。

≈quot;这样原料成本预算能宽裕一些，≈quot;他温和地对夏白说，≈quot;我不缺钱，最近时间也很空。再说了，跟你在一起工作很愉快。≈quot;

周六的上午，厂房里只有池大师和夏白两个人，外表看去温润如玉的一对，赏心悦目。夏白听了这感人肺腑的一番话，放下手中原料木材，左右四顾确定无人、柔声问：≈quot;你又探听到了什么八卦？告诉我。≈quot;

池大师那一脸的仙气顿时一滞，淡定温和的目光也开始四处游移，看看厂房高耸的屋顶、又看看面前各式木材，就是不看夏白。

≈quot;池良易。≈quot;夏白加重语气。

她了解这位池神仙。池大师所谓的≈quot;收钱凭心情≈quot;，是心情好他就收你个天价、心情不好就收双倍的天价，夏白跟他的情谊只够在这天价上打个七折八折，一块钱这种象征价格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项目里有池大师最喜欢的东西。

仙风道骨池大师，最喜欢暗搓搓地吃瓜看戏。

≈quot;好、好啦！≈quot;池良易消极抵抗了几秒钟，澹泊出尘的面具一撕、兴高采烈地从布袋里掏出手机，≈quot;我一猜你就还不知道！昨天微博啊朋友圈啊各大论坛都在讨论这个视频！啊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啊他妈的！你看你们那个傻X董事长那怂瓜样，蠢、爆、炸！≈quot;

手舞足蹈的池大师，终于露出了只有最亲近熟人才知道的真面目：≈quot;看！我和你！咚咚咚咚咚咚！帅吧？！≈quot;

帅、帅是帅的，夏白目瞪口呆，蓝昼估计也是真的要爆炸了。

这是谁干的啊？！视频看起来是会议室的监控拍摄，一厂监控室负责看守的保安是老胡，老胡都快七十岁了！智能手机都不会用，他能拷贝视频到网上？而且这视频还经过了剪辑、打码和加特效。

≈quot;能看到视频上传时间吗？≈quot;夏白急切地问池良易。

池大师熟练地切换各大论坛查找了一番，≈quot;第一个上传的是个僵尸号，你看啊它头像用的照片看起来是个真人美女，但是这个美女其实是ns上一个美妆博主，她……≈quot;

≈quot;时、间。≈quot;夏白压着牙关、打断八卦大师。

≈quot;哦……第一次上传时间是我们项目会结束之后，一个小时！≈quot;池良易≈quot;刷刷刷≈quot;一路点开页面，≈quot;第一批转的大V都是营销号，这是买的热搜吧？啧啧啧，花了不少钱。≈quot;

≈quot;这不是你干的吧？≈quot;池良易问夏白，≈quot;那天开会就咱们几个人，不是我方、不是敌方，那会不会是新来的那个妮妮？≈quot;

≈quot;安妮？≈quot;夏白也在盘算，想了想，摇头说：≈quot;她开完会就去我家了，一直待到晚上八九点。而且这个视频显然是针对蓝昼的，贺世连股份的事情都交给安妮来办，他绝对不想得罪蓝昼啊！≈quot;

哇……池良易开心死了！这样扑朔迷离的恶作剧，太刺激啦！开心地搓着双手，池大师乐得像只吃大餐之前的苍蝇：≈quot;那就只剩卫厂长和蓝清明啦！我猜是蓝清明，你快把她叫过来问问呀！≈quot;

的确算来算去只有蓝大小姐嫌疑最大，恶作剧报复也很符合她的风格。而且今天约好了一起来挑木材的，她到现在还没出现，也没个电话，是心虚吗？

≈quot;喂？≈quot;夏白打给她，≈quot;小明你在哪儿呢？我和池大师都到了好一会儿了。≈quot;

电话里蓝清明声音嗡嗡的：≈quot;啊……我给忘啦！我昨晚突然重感冒，起不来！你们跟卫厂长商量一下吧，我就不来了，病毒性感冒会传染的。≈quot;

≈quot;好。小明，你知道视频的事儿了吗？≈quot;夏白问。

≈quot;啥？≈quot;蓝大小姐显然一无所知。

她是个敢做就敢当的直性子，既然不知道，那肯定不是她干的。夏白叮嘱她好好休息，挂了电话，她一头雾水地陷入沉思。

≈quot;我打个电话把卫厂长叫来问问？≈quot;池神仙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问。

≈quot;他去R县木材厂了，我们有一批榆木在那个厂一直没提货，想看看这次能不能用得上。≈quot;

≈quot;那！那个算盘精投胎的董事长呢？≈quot;看热闹不嫌事大，池良易不甘心地追问，≈quot;他知道视频的事儿了吗？他什么反应？≈quot;

蓝昼？蓝昼如果知道了……会原地旋转跳跃着生气、哄很久都哄不好的那种……夏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quot;哎--≈quot;池良易一脸≈quot;你别装啦≈quot;的表情，≈quot;你也在看好戏哦！眼睛里全是笑！≈quot;

≈quot;哪、哪有！≈quot;夏白矢口否认。

≈quot;那你在想什么？≈quot;池大师不懂了，≈quot;怎么脸都红了？≈quot;

≈quot;……≈quot;夏白无语地举起文件盖在脸上。是啊！只是想想怎么哄蓝昼而已，脸红什么呀！真是……真是太让人害羞了啦！

算盘精投胎的那位，此刻正在辅导夏雨订正数学试卷。

≈quot;小雨啊，≈quot;蓝昼眉头微皱、严肃地问夏雨：≈quot;你说，你上辈子会不会是一条鱼？≈quot;

夏雨认真地考虑了一下：≈quot;什么品种的鱼？≈quot;

蓝昼呵呵呵地说随便什么品种，≈quot;反正笨成你这个样子，不可能是有脑子的东西投胎，只能是条鱼！≈quot;

高一数学就那么几条公式和定理，抛物线、三角函数，所有题型万变不离其宗，比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稍高一点点而已，然而他已经坐在这里讲了两个小时了，夏雨还是吭哧吭哧搞不清楚交集并集和补集。

说了他、他还不乐意，还敢顶嘴：≈quot;我姐说过，学习差不代表笨、学习差只代表我不擅长学习。我有我很擅长的项目，比如长跑，所以一定也有我不擅长的，比如学习。≈quot;

≈quot;长跑能让你考上大学吗？你姐安慰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国内的教育现状，游戏规则就是你必须得考高分！≈quot;蓝昼卷起草稿纸轻轻敲他头，≈quot;坐直了！我再从头给你讲一遍公式，耳朵竖起来！给我仔细认真听好了！≈quot;

≈quot;哦。≈quot;小男子汉挺直腰背坐好，但是嘴里继续嘟嘟囔囔讲道理：≈quot;而且鱼也不是没有脑子，像鲸鱼就很聪明，还有鱿鱼大脑结构和人类很相似，鱿鱼有学习能力你知道吗？它们还会创造保护自己的工具。你看，你不知道这些吧？你也有不擅长的嘛！≈quot;

≈quot;……≈quot;蓝昼要不是看在他昨晚敲了郑云苏闷棍，真想把他拎起来痛打一顿。

这小孩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上幼儿园之前蓝昼和夏白教他字母歌，ABCDE唱了一个月、再往下就只知道咧嘴傻笑，蓝昼那时候就很担心这是个笨蛋。

不过毕竟是夏白带大的孩子，这么笨居然没有蠢样儿，像是郭靖，有股正直挺拔的憨劲儿。

再想想夏白周围的人，蓝清明也是那样的，人是蠢得像只猪，性格品质却很好。他家夏白很会调教人的，蓝昼美滋滋地想。

≈quot;对、对了吗？≈quot;夏雨不敢置信地小声问，怎么他自己觉得解错了呀、算不下去了都，可是蓝昼哥哥脸上的笑容那么温柔喜悦！

蓝昼回神，扫了眼试卷上的半截子解答，正要不顾亲情把小舅子拖出去痛打，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按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quot;我看你就是条蚯蚓投胎≈quot;！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愤怒之中的蓝昼接起来、不耐烦地骂：≈quot;找谁啊？！≈quot;我看你是找死来了！

≈quot;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quot;夏白的声音，柔柔的：≈quot;跟谁生气呢，语气怎么这样。≈quot;

华尔街恶龙，浑身的逆鳞都瞬间平滑柔顺，语气从十丈怒浪骤然变成微波荡漾：≈quot;哦……我没存你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呢，≈quot;斜了夏雨一眼，本来当着孩子的面不应该这样的，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啦：≈quot;你从哪里打探的我号码？你问了威廉？啧，那他该知道你暗恋我了！≈quot;

椅子坐得好好的，他却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像是有条尾巴被压在屁股下面了，忍不住要扬起来！

≈quot;什么呀……厂务登记表是我做的，上面有你电话。≈quot;夏白温柔地说。

≈quot;……≈quot;椅子立刻就不晃了。

≈quot;蓝昼，我们项目会那天视频资料泄露出去了，你知道这个事吗？≈quot;

蓝昼兴趣缺缺地说知道啊，≈quot;我已经叫公关公司处理了。昨晚我就知道了，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去找你们的。≈quot;

谁知道找上门、被一杯≈quot;钟意蓝昼≈quot;难倒，引出后来那么多……那么多、甜蜜的事。

电话两头，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这甜蜜的无声的一刻，齁得夏白手脚都软，在小区花圃边停了下来，她将满手拎着的菜放在花圃边边上，甩甩勒疼了的手指头，她试图故作寻常地说话，可是一不自觉就明晃晃带着撒娇意味了：≈quot;哎呀好重哦……小明感冒了，我先来她家给她熬个粥。≈quot;

蓝昼一听这话，顿时急了：≈quot;你叫个外卖给她不就好了？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quot;

≈quot;不会的啦，≈quot;夏白笑，≈quot;我把煮粥的材料给她下锅就走，没有唾液传播不会传染病毒的。≈quot;

蓝昼在那边默了几秒，压低声音说：≈quot;那你要是感冒了，一定会传染给我。≈quot;

哎呀……夏白用手背贴住轰然烫的脸颊，这秋分都过了的凉爽天气，怎么空气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quot;为什么呀？≈quot;她甜甜地无辜地问。

≈quot;你快点回来就知道了，≈quot;蓝昼也甜甜的、压着嗓子格外魅惑的声音：≈quot;我演示给你看。≈quot;

≈quot;……嗯。≈quot;夏白咬着唇也压不住嘴角疯狂的上扬。挂了电话，拎起菜走进楼道里，一直到站在蓝清明家门前敲门，她还是觉得地面到处是软软的。身体里的血液可能都被换成了碳酸饮料吧，甜甜的、啵啵啵冒着欢快小气泡的……

≈quot;谁啊？≈quot;屋里传来蓝清明有气无力的声音。

心情欢快的夏白皮了一下、粗着嗓子：≈quot;外卖！≈quot;

蓝清明竟然真的没听出来，大大咧咧地把门打开，伸手就想取外卖。

两个人面对面，瞬间都愣在了那里，蓝清明先反应过来、迅速抬手遮脸，可是夏白已经看到了--她左眼整个蒙着纱布、半张脸都是肿的！

≈quot;你--≈quot;夏白脑子里嗡一声，整个人都木了，≈quot;眼睛怎么了？！≈quot;

≈quot;没事儿……摔了一跤，就那么倒霉，正好撞到眼睛了，≈quot;蓝清明抓着头，手脚无措的紧张样子，≈quot;真没事，医生说不会影响视力的。≈quot;

≈quot;是周贺弄的吧？≈quot;夏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的、冷静的。

这么严重的伤，如果是意外或者是别人弄的，小明她早就哭天抢地跑来向她诉苦了，不会像这样躲在家里隐瞒。

果然，蓝清明一下子扁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