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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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中, 请稍后或补订阅 旋即, 她又回过神来, 不由苦笑:这些都是要仔细思量的大事,而她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搬出永安宫——有张淑妃一应人在,她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必须要想法子搬出永安宫, 如此才能有自己的人手势力, 才能图谋以后。
好在,她已经六岁,到了要选伴读进学的年纪, 只要想办法求得父皇点头, 应是可以搬出永安宫。
至于新伴读的事情——如果父皇真能依言给她换个新伴读, 那伴读的人选确实是需要她好好考虑。她眼下身边并无可信之人, 偏又深居宫中,等闲出不得宫,平日做起事来也多有掣肘, 实在是很缺人手。若是能选个能干有用的好伴读, 也是一个助力,说不得还是日后的臂膀.......
姬月白用细白的指尖捻着被角,哪怕指腹被金线摩挲的微微红也犹自出神。
在这一瞬间, 她想到了两个人:那个曾救她一命的少年将军和前世临死前见到的那个男人。
所以, 她该选谁?
姬月白正想着日后的事情, 张淑妃却是正与侄女抱怨着女儿的不懂事。
张淑妃素是拿娘家当自己人, 侄女儿看着倒是比女儿更亲些, 自是不会瞒着人:“我与她好说歹说,她偏一句不听,反倒与她父皇胡扯了一同,竟还说要换伴读,真是.......”张淑妃用白玉似的纤纤细指抚着额角,恹恹的样子,“真是不知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女。”
张瑶琴只比姬月白长了几岁,面容和身量已长开了许多,虽没有张淑妃这位姑母的绝世美貌却也称得上是清丽秀美,举止端庄,别有动人之处。因她是成国公府寄予厚望的嫡长女,被府上精心教养长大,自小便很有自己的主意。
这回出了这么一桩事,从张淑妃嘴里听说“换伴读”之事,张瑶琴似乎也不是很急,只是柔声劝慰道:“姑母莫要生气了,这回也是我不好,想必公主是生我的气了。”
她的语声柔如珠玉,可“姑母”与“公主”这两个称呼却是分的极清楚,仿佛自己和张淑妃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知不觉间反是把姬月白排除在外了。
张淑妃是真心怜惜侄女,见着她这般懂事,对比之下更觉女儿心窄:“你又不是故意的,这回也是你先叫了人来,要不然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呢。偏皎皎她小心眼,非要扯出这么许多来......”
张瑶琴似是极感动,眼眶微红,垂泣声道:“是我不好,若非我不小心碰了公主一下,她也不会踩着裙角摔下水,她心里必是怪我的.....”
张淑妃却是不以为然:“你那是无心之失,再者,要不是你反应快,立时出声叫人,指不定便要真出事了。”
张瑶琴低头不语,只绞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似是忐忑不安。
张淑妃心疼侄女,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小手,温声抚慰道,“放心,有我在呢,总不会叫你有事的。”她自来自视甚高,总觉得皇帝还是要给自己和成国公府留些面子,万不会把事情做绝了,所以嘴上最是恼恨心里却也不是十分担忧。
张瑶琴极感动的看了张淑妃一眼,随即眼睫微垂,仿若莲花般的温柔,细声问道:“姑母,也不知公主与皇上都说了什么?”
张淑妃回忆了一下,因着那会儿姬月白是贴着皇帝耳边说的话,她这般性情自是不屑偷听的,所以张瑶琴问起来,她也只得摇头:“倒是没有听清,只是看陛下那神色,好似不大好。”
张瑶琴犹豫了一下,便道:“要不然,我去问问公主吧?有些话,总也要说清楚才好。”她估摸着姬月白必是与皇帝告了状,自然是想摸清楚告状的内容也好早做准备。
张淑妃却是懒得再去看女儿,只摆摆手:“你要去便去吧,我累了半日,准备去躺一会儿。”
张瑶琴这便道:“我扶姑母去歇会儿吧。”顿了顿,又笑,“再过一会儿便是晚膳了,到时候侄女儿必要来姑母这儿讨口饭,姑母可不能嫌我........”
张淑妃再没有不妥贴的,纤白的细指轻轻的在张瑶琴的额角点了点,终是被逗得露出笑来:“好好好,你这馋猫儿.....我让人给你去做你喜欢的龙井竹荪。”
张瑶琴扶着张淑妃的手,这便将自己光洁娇嫩的额角贴在张淑妃的手臂上,顺势便撒了个娇:“我便知道姑母疼我。”又软语道,“再让加一道燕窝鸡丝汤——我记得姑母喜欢这个。”
三言两语哄好了张淑妃,张瑶琴这才抽出身来,回去换了一身玉青色的衫子,准备去看姬月白这个表妹。
贴身伺候的宫人翡色轻手轻脚的捧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来,打开来看:里面盛的却是胭脂。翡色笑着道:“姑娘既是要去看二公主,脸上很该上些颜色。这样白着脸过去,倒是显得仓促了。”
张淑妃自来将张瑶琴这个娘家侄女儿看得极重,一应用具都是极好的,便是胭脂水粉也都是与张淑妃一般的,按着张淑妃的话便是——“这些都是我往日里在家用惯了的,瑶琴又是张家嫡长女,哪里能比我那会儿还差”。
故而,张瑶琴眼下用的胭脂,挑的便是最鲜最嫩的玫瑰花瓣,玫瑰花瓣上须得没有一点污色,再将挑拣好的花瓣用玉锤捣碎了,这样出来的花汁才算是好。这花汁里还得加茯苓、云母、白檀等的养颜秘药,做足了七蒸七淘的工序,才得出这么小小一盒子的胭脂。
约莫,也只有这样的胭脂,女孩家用了才不伤肤色,颜色才能越加姣好。
张瑶琴却是看也不看:“不用这个。”
翡色一顿,这又拣了一盒珍珠粉来——这是粉珍珠磨出来的,搽在脸上便是淡淡的一抹粉光,天然的好颜色。
张瑶琴看了一眼,仍旧摇头:“要白的。”
翡色察言观色,这便拿了一盒茉莉粉,这是用茉莉汁兑了上好南珠磨出的珍珠末制出来的,才掀开盖子便能嗅着那淡淡的一抹香。
张瑶琴倒是没再挑拣,只让人用小扑子在自己脸上搽了一层细细的茉莉粉,原就白皙的脸容就更白了几分,苍白的没了血色,微一蹙眉,神容里便仿佛有了几分憔悴。
张瑶琴满意的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觉得妆容衣衫都没问题了,方去领着人偏殿看姬月白。
事实上,张瑶琴也不觉得姬月白落水之事错在自己——姬月白落水之后,还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叫人来救,换个说法都是救命之恩了?然而,张瑶琴却没想到姬月白竟是这般的小心眼,醒来后居然还记恨她,甚至想告状换伴读!
只是,张瑶琴心里固有几分不甘与恼恨,眼下却也只得先放下身段去哄人——姬月白到底是公主,她一个臣女总也得识趣。
张瑶琴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只有权力才是凌驾于一切的真理,才能决定一切。她没有权力,所以眼下只能丢弃尊严,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卑躬屈膝的去求上位者的一丝宽容或是怜悯。
只是,情势绝不是恒久不变的,总有一天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生而高贵”的小表妹也明白这个道理。
张瑶琴咬了咬牙,很快便酝酿好了感情,待入了殿内时,她的眼眶已是红了,不觉用指尖攥紧了玉青色的裙裾,快步走到姬月白的榻前,垂头看着人,语声关切柔和:“皎皎,你没事吧?”
被打断了思绪的姬月白颇是厌烦的抬起头,冷淡的看着来人。
只见张瑶琴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水眸含着盈盈水光,泫然欲泣,看上去似是愧疚憔悴到了极点。
若单看她这脸容与神态,真真是似极了那惶惶然的初生小鹿,张皇无措,仿佛没有半点坏心,只犹自天真无辜,就连语声都是格外的诚挚与温柔:“早知道会连累到你,我,我便不与三皇子闹了。是我错了,我.......”
姬月白见着这般的张瑶琴,唇角不由勾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她索性便把身体往后靠了一下,就靠着湖蓝色的引枕,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张瑶琴的表演:很显然,眼下的张瑶琴还没有日后的城府,便是作戏装样也没日后的娴熟自然,浑然天成。
饶是如此,她此时泪盈于睫,语声哽咽,恍若初春嫩柳般的弱不胜风,那娇弱楚楚姿态,实是令人不由的心生怜惜,情不自禁的便想要去原谅她这“无心之失”。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貌娇嫩、弱质纤纤的女子,骨子里却是十足十的自私自利、冷酷残忍?前世时,张瑶琴对于权力的偏执与渴求,乃至于为此做出的种种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远超常人想象。
现今的姬月白早便过了信任或是可怜张瑶琴的时候了,再见张瑶琴她甚至都有种“我不去打你的脸,你居然还自己主动上门”的厌恶烦躁感。
所以,看着张瑶琴,姬月白只淡淡的道:“确实是你错了,表姐。”
想的多了,顾忌也多,傅景轩回头少不得也要劝平阳侯夫人略收点儿手——既然皇帝现在已经下旨要点傅修齐为姬月白的伴读,平阳侯府哪怕是碍着皇家颜面也得把事情做得好看了。
这段时间里,傅修齐在明面上应该不会吃太多的亏待。
姬月白想到这里,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对傅修齐也算是够好了的,人还没过来呢,她便已替他解决了一堆儿家庭小麻烦。
当然,她眼下也只能帮傅修齐到这里了——毕竟,天下那些恶心人的父母还是很多的,傅修齐碰见个恶毒嫡母是不假,可自己这边的亲妈也是算不得多好......
算了,其他的还是先等她搬出永安宫再说吧。
姬月白肚里转着许多念头,面上倒还是故作轻松的与人说着话。
几人这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却是把二皇子给落下了,实是憋坏了二皇子。
二皇子生来身份尊贵,皇帝怜惜这个嫡子年幼失恃,待他自然是千怜百爱;张淑妃入宫前便得家里叮嘱,念着这又是长姐所遗唯一血脉,更是十分痛爱,自入宫来便只把二皇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只怕哪里怠慢了。
也正因如此,二皇子虽面上亲和,心里却是极骄矜的。他自觉姬月白先时的话是驳了自己面子,已是十分不喜,只是碍着一贯的宽和性子不好开口责问,只得坐等着姬月白自己上来解释道歉。
偏他等了又等,姬月白竟就坐在原处与大公主那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话,半点半点也不知主动,更没有来与他解释的意思!
二皇子坐着等了一会儿,越等越觉憋气,终究是再坐不住,冷着脸起来,快步出门去了。倒是叫二皇子的伴读不觉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收拾东西,胆战心惊的追了上去。
这么大的声响,姬月白自然也听得见,甚至连坐在她边上的大公主也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的与姬月白感叹了一句:“二哥哥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