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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画、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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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不得是谁的笑,也记不起是谁的梦。只依稀间逆水而上,恍恍惚惚走过一路又一程。黑暗之中没有前路,亦无退境。混而有来的痛苦,在不几日,竟有一丝又一丝的缱绻和欢颜。

那似乎是一个熟悉的人声:“沁,沁……”自她模糊间,便认得这个声音。

久久,他似生在自己身边得花草一般,总不见离开。每每只听得他不知疲倦的一声唤着一声,偶尔是欢喜的,偶尔却又是低落的。甚至也听见过他压抑的哭声。为什么呢?这浮生若梦的荒凉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最后七日。

外界的声音,终于有些变的清朗起来了。不再是模糊而微弱的音节,一片黑暗间,汪筱沁除了依稀听到身边片段般的声音,剩余的感官仿佛全部失去了作用。是我快死了么?她无数次有些意识的时候这么想,可总心里,随着失落,涌上一股明亮的光芒从地狱间将她引出。

一旦醒来,汪筱沁才懂得,不是她错过了什么,而是这浮生本就没有离开。

第一个意识,便是,好亮。既而,很累。无力的想要支起身子,却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一般忘记了动弹。直到眼睛里忽然一道明亮的陌堇色扑近,她才睁大了眼睛怔怔的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沁,沁!”直到整个人被那人大力撞进怀里,汪筱沁还不甚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感觉到那人若泣血一般孤独的声音,不再是记得的那清亮而饱满的声音,而身体,似也瘦了尽去,几赶上一个少女一般。

“寒。。瑟?”模糊的音节,无意识的飘出嘴角。汪筱沁这才想起,那几日不眠不休的陪在自己身边,喃喃念着自己名字的人。。竟是他?

寒瑟听了那声唤,喜得几是癫狂,疯一样抱着她,不断的吻着她的,热烈而执着。“我就知道。。你断不会就这么离开了。。你这么疼我,怎么就舍得我?”汪筱沁眨了两下眼,没有血肉的左脸,有些难受,但是也不妨碍她不自觉有些迷惑,我什么时候疼你了?又怎么样不舍得你了?

是我这一觉睡的太久,怎地就觉得一醒来,乾坤便转了个去?

“你……能放下我么?身上在腐烂,会弄脏你。”当意识逐渐回复,身体里熟悉的血肉脱离感,让她清楚明白眼前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一副模样。只记得寒瑟最厌脏,便也未多想,直接脱口试图躲开他如斯不正常的热烈情绪。

可让汪筱沁怎么样也未想到的是,寒瑟竟然耍起了小双的性子,更使劲的粘了她,嘟囔道:“你……便是不疼我,恨我。。我也是不放手的。”

“沁,沁,你可知。。你多久没理我?足足十六天,你不说话,亦不看我。我知道你是生我气了,是么?我都以为,直到这个月的十五,你也断再不会理我……可沁,你还是心软,还是心疼,还是舍不得我,所以。。愿意再陪继续陪我,对么?”头顶上他不断落下的吻,喃喃若喜若悲的字字句句,忽让汪筱沁满心的拒绝一下找不到了出路。

“沁,沁,沁……你终究还是不舍得我,对不对?”他一直重复着这句无意识的话,让汪筱沁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动了动手指,似乎觉得有些疼痛,便岔开话题道:“我这是死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

寒瑟松开怀抱,扣住她的肩膀,一直都是傲然而绝美的面容,被颓废和沧桑雕刻的有些可怕。一双黑瞳直直撞进她唯一的一只眼睛里。二人的距离近得,让她在他眼睛里,清晰得看见自己丑陋而可怕的鬼面倒影。

“沁,你记住,除了我,没人可以让你去死。”

汪筱沁有些愣,还是木木地答到:“恩……我记得。。你不是让我去死过一次?现在。。我还没死?”

寒瑟的身形有些摇晃,直直的看着她。可她腐烂的眼睛里,露着似火的血光,可那血光淡淡的笼着雾气,没有生气,亦没有愤怒和绝望。

这些时日,寒瑟无数次想过,汪筱沁醒来会如何对他。他不知道,假如真的她醒来,便是一副恨若仇敌的模样,他该如何是好?

可面对这样的她,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沁……沁。你能让我。。就只照顾你七日么?这七日,你想怎么出怨,怎么泄恨。。都可以。。只要给我七日的时间。。到了这月十五。。我。。我便再也不会打扰你……可以么?”他垂了眼睛,象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不敢去看她。

微微侧了下脖子,僵硬无力。怕是颈上的骨筋断了,抬头看向寒瑟的时候,汪筱沁有些吃力。

寒瑟啊寒瑟,强要不得,便来软的么?起初对寒瑟变化的不适和迷茫,现在,流到嘴角,便是轻淡的笑容:“七天……陛下,您看我这身子,七天之后必是滩血水。若您还是念着那蟠龙戏凤佩。。那便真要让您失望了。。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上一分,更不要说分出元力来用这妖佩了。这七天一过,我一死。。这佩,也便不会在了。。”

窗外一片风咽,窗内玉砌勾寒。

出乎汪筱沁的预料,寒瑟并没有愤怒,亦没有不屑,反而脸色苍白更甚玉石。

“我……我并不是……”仿有什么卡着他的喉咙,满心的言语,却在看着她已满是拒绝的表情时,变成无言以对。

汪筱沁没有接话,亦没有再笑。嘴唇因笑容和言语,破了肉皮,和着肉血的渣沫说话,真是过于奇怪的感觉。

僵硬的气氛中,寒瑟最先忍不住转身走了出去。只剩汪筱沁自己呆呆的望着窗外,远目能见的,是曾经繁丽的荷。可现在,一湖破败之絮。

“沁。”她不知所想了一会,耳边忽然软软的飘上这唤。颤了一下,她转头,竟看见寒瑟唇角明丽而阳光的笑容。

汪筱沁未想到会见到他如斯表情,登时觉得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尴尬。

“。。我,我给你做了鹿肉粥。。我不知道你到底需要吃些什么才能恢复一点点体力,不过。你看……能吃下去么?”是不带人皮面具的缘故么?这态度,真的让汪筱沁无所适从。一瞥眼,扫见他端着碗的手指,虽然表面看不出些许端倪,但是她几乎一眼都看出来被他幻术遮挡下面的双手,上面的红肿和血泡。

拒绝之意,在腹肠里打了个转埋藏起来。身体依旧不能动弹,只能轻微的点点头。寒瑟见到她如此,墨眸弯成半月,伸出勺子喂着她。

吃了第一口,汪筱沁就闭上嘴不肯再吃。

“怎么了?是不好吃么?抱歉,我。。我再去做。”寒瑟端起碗干脆的就要出去重做。

而汪筱沁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声音渐冷:“……粥里面的肉料是什么?”

“……”寒瑟沉默。

一声冷笑,伴随着刚才心里的不适和愤怒一下冲出了喉咙。汪筱沁始终无波的眼睛里,终究出现了明显的恨意。

“我好歹是只画皮,人肉和鹿肉的区别,我还是分的清楚的。”鬼面上,因为她的冷笑和恨意,诡异而可怕。

寒瑟亦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的端了碗,直了身子。或许是他背对着阳光,她竟从他那一向墨氲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又一丝的波澜,似小风微阑,又似月色流淌——只是这样的眼神,竟让她拒绝和抵触的情绪,莫名的有些愧颜。

“我不会吃这些。”忍不住地,汪筱沁补充了一句,“我虽是画皮,也未见得只能吃人肉才能过活吧?在你心里,我果然就一直就是那么狠毒那么肮脏的东西啊。”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再去做。”寒瑟轻轻的看着她,一只手抚上她的,已经没有画皮元力支持的青丝,早已成了一堆枯黄的稻草。可他还是若抚着那丈青丝,流连而缱绻,“沁,我会好好对你。”说完,不给汪筱沁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已经转身离开,或许是汪筱沁的错觉,总觉得他离开的背影,摇晃而萧索。

上还有他的温度,可最让汪筱沁心里揪杂着的,是他临走前布满水泡的手,刺眼的让她有些眼角酸。

汪筱沁,莫再心软。你看,你都如此恶心模样了,他竟却如此温柔待你,除了要换个方法来拿这蟠龙戏凤佩,还有其他的解释么?之如那煜白,他们兄弟二人,不都是擅长作戏的主。你只记得,这心,这肺,属于你自己,不要轻易的送到人家面前,让他们踩在脚底永不让你翻身。

理智强调的话,她一字一句刻在心尖。寒瑟,我断不会再傻傻地把心交给你,让你百般责难之后还给我一个为我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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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寒瑟默默的站在厨厅内。炉子上的粥被他干脆倒掉,依稀可见的血肉,一点点顺着厨台流下。

拿出一个水牌,寒瑟轻轻的叩了两下,淡然问着水牌里的妖水的影象问:“怎么样,才能让她吃不出来是人肉?”

水镜另外一边,妖水惊讶无比的看着他,“你……?”直到觉他眼睛里沉定的坚忍,顿了一下道:“她是画皮。。虽然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生命精血,但是。。食活肉的画皮,味觉真的很灵敏的。。就算是受伤如此。。哎,算了。你和她,其实都一样傻。这个,拿去吧。用这个,她便察觉不出是。。肉。”妖水并没有说出人肉的人字,是想提醒他,不要再继续傻下去么?

可寒瑟只是如言收下那药粉,啪的一声干脆合上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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