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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画、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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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按上银白色的役鬼契约,在一片银光大盛中,那森然白骨慢慢的裂成随片,直到在阳光铺绚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地面上一滩鲜血之中凋谢的残花,独自衰败成枯泥,却终无人来掩。娇艳也好,媚惑也罢,只若你心比蛇蝎,甘愿以害人为乐,那就自然会有一具瘦小的白骨,将那千万浮华,一张皮相给生生剥下,任你千百颜色,最终只得入十八层地府,受永不超脱之苦。

来到那熟悉的木屋边,汪筱沁长出了一口汗气。举起骨手在那木门上轻扣了三下,木门便应声而开。而后,找到熟悉的窗边坐下,终是稍微偷了一点闲。窗外是一圃上好的牡丹,只是过淡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仔细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传说中艳压百芳的花中之王。挽起骨手撑在骨颌下,她若一个普通人类女子一般的姿势,依窗而望。那淡若的牡丹,之如青荷淡渺的性子,超然而绝世,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总是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飘渺。抬起呆滞而空洞的骷髅头,巨大的眼框扫了一眼窗柃上自己画下的记号。伸出细长尖利的指甲,在那窗柃上划了一条细长的痕迹。排列其上的已经有很多条痕迹了,她细细的数道,一,二,三……已经有二百多条痕迹了,最初的几条痕迹已经被灰尘磨浅了许多。算来,自己完成任务二百多件,青荷也有十年未见。自己若是全部完成任务,也要八十年之久。还好,自己是个画皮,是没有人间的阳寿的。也许,自己未成人之前还能再见到他吧。

“汪筱沁,你又呆?!”小饕又开始嚷嚷,惊得汪筱沁不由的回过神来。知道意识里饕餮定是已经了怒,汪筱沁不由的嬉笑道:“小饕,你着什么急?好不容易回了一趟你主人的家,你还不好好怀念一下?!”

小饕闻言更怒:“死画皮,本尊严重警告你,那也是你主人,不许再说‘你主人’!哼!主人有命令让回家一趟,本尊当然要带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小幽鬼回来了!哼!”

汪筱沁有些失笑,早已经习惯了和小饕如此争吵,她笑着说道:“小饕,主人是将命令传达给你了,又没有传达给我,我会呆又怎么样?!”

小饕哑然,半天说道:“不行就是不行,主人只是让你回家,又没有让你呆!”

“……”汪筱沁顿觉无力,干脆道:“那你告诉我,现在咱俩都回来了,除了呆,我还能干吗?”

小饕有些郁闷的道:“我哪知道,主人就给我了条命令,说让我带你回到这里,而后就没其他命令了。我试着跟主人灵魂连接,却被弹了回来……”

汪筱沁有些不解道:“我记得,青荷在这十年里是第一次直接给你下命令吧?”

小饕闷声肯定。

汪筱沁顿是有些狐疑,道:“小饕,十年前青荷将我带到任务地点说,这个地方被人盯上,连说话都不方便。那为什么十年以后,他却是莫名其妙的下了这条命令?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饕也甚是疑惑,闷声闷气道:“主人的脾气向来不好,和我灵魂连接的次数极少。从来都是主人直接命令我,我连接不上主人。也有可能是主人办完事情,该回来了吧。所以才让咱们在这里等着。”

汪筱沁没有吱声,心里疑虑更深。小饕也意外的沉默着,过了许久之后,小饕突然罕有的沉稳道:“汪筱沁,主人真的回来了。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等候,不得有误。”

一听此话,她不由的想起十年前青荷临走之时的情景。光影错落间,时光纠结着一团乱麻,突地,纠结在一起的纷乱线头仿佛突然有了头绪一般明亮起来。顿时,她心头猛的一跳,惊惶得大叫:“小饕,快走!”而这几乎是不经大脑一般本能的惊叫,竟是从干枯的骨齿里滑落。

“走?上哪去?”调笑的声音,带着圃内牡丹的淡香穿窗而过。一双璀璨灼然的眸,细微的挑着桃花一般的型度,若即若离的视线如水一般温柔的绕在那具僵硬的白骨上。依旧是薄的轻佻的唇,略略勾起一抹闲淡的笑,“小画皮,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夫婿?还未见就要走?”

她如傻掉一般呆呆的看着面前一袭青衣的男子,直到那男子修长的有些凌厉的手指挑上自己的骨颌,抬起自己的骷髅头时,她才如呓语一般喃喃道:“江落鸿。”

骷髅头被那修长的手指强迫性的抬起,微颤的目光不得不穿过空洞的眼骨看向面前的男子。

十年,真的是这么短的时光吗?她有些愣怔的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十年的光阴,宛如流水一般从这个男子身上流走,不留一丝痕迹。模糊忆起那时他伸手挽帘,她低眉落眼,只那一瞬间,他面上那灼目的笑容就晃花了她细弱的眉眼。那时,他也是背对着阳光的立着,修长的身影在阳光的刻意修饰之下,夺目不可近旁。她也依稀记得,他轻佻而磁性异常的声音,是如何让旁人都羞了红云飘上耳根。

而如今,他依旧是一袭素雅的青衣,背对着阳光淡然而立。温暖异常的手指碰触着自己冰冷的骨骼,使她忍不得愫了一丝颤抖。察觉到那瘦小的白骨微弱的颤抖,他轻笑出声。微微上挑的眉,化开一抹清墨的弧度,轻轻舒展。半月一般璀璨的眸,滇黑如初,神秘而不可琢磨的笑意依旧缠绵深重。

“哎呀呀,小画皮,原来十年不见,你竟害怕起我来了?”比当初更为磁性的声音,堪比细纱轻轻滑落在薄纸之上时那温柔而舒展的音色。

汪筱沁哑了哑嗓子,干干的看着他,竟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她害怕,也不是她惊讶。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十年未见之后,这男子身上竟带了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那血腥之气,让她这个女鬼画皮都忍不住有些惊恐上几许。她已经不是当年那懵懂的画皮,此刻她已有一些修为。出于作为画皮的本能,对血腥的感知自然要敏感上几分。一般来说,若有人犯上杀孽,他身上自然会有血腥之气缠绕。她接触到的恶女之中,也不乏有杀人无数的女魔头。可是,就算杀人无数,那缠绕的血腥气味,也不如面前男子身上的十分之一之多。他,在这十年里到底造了多少杀孽。

正在她呆愣惊恐的时候,小饕却已经透过她的骨头传音出去:“你怎么来了?!主人呢?难道……难道是你假传的命令?!”

江落鸿微微挑了一下眉,半张了张嘴做出惊讶的表情,而后眯了眼睛笑道:“呀,原来不只小画皮一个啊~意外收获哦~让我想想,呀,你难道是师兄那只不成器的神兽?叫什么来着……饕餮……?”

小饕气极,破口大骂:“你才不成器!枉主人对你这么好,你到底把主人怎么了?!你怎么能用灵魂连接与我说话!”

他闻言笑的更是欢畅,眉眼细细的眯起,收回捏着汪筱沁的手摸着自己尖细的下巴道:“哎呀,说的也是哦,我怎么能用灵魂连接和你这个小宠物说话呢~灵魂连接不是只有你主人才能有吗,可象你这种不成器的神兽,我怎么会去养呢?也就只有我那不成器的师兄才会养了……”一番话说完,把小饕给气的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汪筱沁终于开了口。

“你对青荷做什么了。”沉沉的吐出,汪筱沁站了起来,骷髅头直接锁上桃花一般的男子。

而他半张了唇,故做讶态道:“小画皮,你也担心他吗?难道,你忘记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哦~你怎能担心别的男人呢~”轻佻的话悠悠吐出,丝毫不着重点。

汪筱沁冷笑一声,出磔磔的怪音。

“江.公子您也该玩够了吧。我虽不知道你这十年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但我也不是当年那任你玩弄的弱女子了,现下,您要做什么就一次说清楚,别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落鸿没有立刻回答,随意找了一张木椅坐下,而后抬眉淡笑,那模糊的笑意将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有些压抑而沉重。

“不错哦,比十年之前厉害了许多。不过小画皮你说错了哦,我杀的不是人,是鬼。是和你一样的鬼哦,小画皮。”

依旧是磁性不减的声音,却冰冷异常,一字一句吐出最后的字句,俊美的有些邪异的眉眼之中,笑意更浓。

汪筱沁呆住,不知该如何接口。意识里,小饕却是着急的对汪筱沁道:“汪筱沁,快想想怎么逃吧。主人定是出了事情,你可知道,我与主人的灵魂连接是和你的役鬼契约一样的。只有主人一个人才能使用的,若有旁人能使用,就是证明有人控制了主人的灵魂。刚才那两条命令,的确都是主人下的。我现在几乎能肯定,就是这江落鸿控制了主人的灵魂。虽然我不知道这变态是怎么控制住主人的灵魂的,但是我能肯定,这个家伙来这里定是别有用心……”

“啊!!!!”一句话还未说完,小饕凄厉的惨叫陡然从汪筱沁的意识深处传来。汪筱沁大惊,只感觉到意识深处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即而来的就是破颅而出的痛苦。那痛苦使得汪筱沁不得不蹲下身子抱了头蜷缩在一起,她颤抖的抬起空洞的骷髅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小饕餮,你话太多了。”依旧是浓重而邪异的笑容,江落鸿修长的手指,正凭空捏着一团藏青色的光芒.

她惊恐的看着他,试探性的在意识里唤:“小饕,小饕。”得到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他随意的把玩着那团藏青色的光芒,轻启唇道:“小画皮,别唤了,他现在是听不见你说话的。”

她只觉得寒意瞬间笼罩了心头,呆呆的看着那团不停挣扎的光芒,她喃喃道:“你……你怎么能……”

他终于抬眼,空出的左手支在额上,抿了一抹更深的笑意,他淡言道:“因为青荷,他的命现在在我手里啊~”

那不是很大的声音,宛如一道霹雳一般炸在她的心头。她其实多半已经猜出这个结果,却没想到,竟是真的就如小饕所言一般。

“所以呢,你的契约现在就在我的手里。而这个不成器的神兽呢,此刻恐怕就得我不辞辛苦的调.教了~毕竟,我那不成器的大师兄,现在可是连灵魂都在我手里捏着呢~”轻佻的话平淡的没有一丝语调的起伏,仿佛那一句比一句沉重的事实不是自己说出的一般无谓。

当她有些慢慢缓过神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虚弱而干枯的声音道:“为什么。”

他把玩着那团光芒的手突地停下,一直璀璨的眸子突然变得滇黑如不见月色的夜晚。

“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淡然的声音鲜有的脱了那轻佻的味道,反而是冰冷的有些诡异。

汪筱沁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有些迟疑的站起身,她冷声道:“江z公子,我可不认为你是会为了我这小小画皮而痴情十年的人。”

他哈哈一笑,顺手将那团藏青的光芒塞进了宽大的衣宿。也不管汪筱沁的心惊了几惊,不敢转眼看,生怕小饕有个长短。

“小画皮,不用担心,这不成器的神兽和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一样,命很大,一时半刻死不了的。不过,这命大不大,就得看你的选择啦。”他无所谓的耸了松肩膀,笑容依旧不减不灭。

汪筱沁心头一跳,紧紧的看着江落鸿,片刻之后她如下定决心一般掐了骨手,左手幻化出一团微弱的火焰。这是小饕闲的无聊的时候教给她的法术,对江落鸿,定是不会有任何威胁。可她还是倔强的站在那里,骷髅头紧紧的盯着江落鸿,一副只要江落鸿乱动就一把火烧了他的模样。

那江落鸿眼眸微微半阂,桃花花瓣一般的弧度挑在嘴角,玩味十足道:“小画皮,你觉得我会被你这小小幻术吓到?”

“不会,可还是能一把火将我连同这房间烧成灰烬。”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汪筱沁的一举一动。那抹淡笑,宛如挂在嘴边一个无谓的面具一般虚假而淡漠。就象晚春将败的桃花,经风一吹,鲜嫩依旧却早已零落泥烬。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若生起气来,当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轻薄的几乎被风随时都会刮走的话语,却是如刻刀一般刻在了汪筱沁单薄的身子周围。字字如巨石一般压在了自己周围,压抑的她几乎站不稳当。随着江落鸿那笑的浓郁,汪筱沁身体四周的空气愈加凝结,最后终是将汪筱沁压的一个不稳扑在了地上,而后手里的火焰变立即消散不见。

她惊惶的抬头想要站起,左手却突然穿来剜心一般的疼痛。视线及处,只见他踩在纤细的骨指上,修长的身影遮去了所有的阳光,只剩下沉重的阴霾。他半垂了眼盯着倒在地上的白骨,桃花一般浓烈的笑容晕在眸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影。

“小画皮,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师兄倒是挺象,都学不会识得时务。”冰冷的声音是她最后一点残余的意识,而后剧烈的疼痛便一下将她拖进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她随时都若飘散一般紊乱的思维无意识的徘徊着,直到一种冰冷的刺痛突然刺进意识,汪筱沁才幽幽从昏迷中醒转。

阳光刺目的有些灼热,她不自觉习惯性的伸出骨臂去阻挡阳光的侵袭。空洞的骷髅眼睛里,依然会有视线从干枯的骨手之中渗出。而一入眼,便是堪比那阳光还要明亮刺目上几分的灿烂金色。铺天盖地的金黄,仿佛一瞬间盈满了整个空间,更带着不知明的光泽反射,耀眼的几乎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完全陌生的环境,使得她有些呆然。

“小画皮,醒了?”轻柔而起伏甚大的轻佻语调,淡淡从侧旁传来。一惊之下,她偏过头看去,果然是江落鸿淡笑而立,仰望的视角让她看不清楚那眸里到底深藏了什么情绪。

她吃力的扶了地,试图站起,却是一摇身,几欲不稳。而未等她稳住纤细的骨腿,就已然跌入他的怀抱。浓重的有些过分的霰香和着那另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让她有些目眩,连推出去的骨手都是极其无力的。

他低眉浅笑,半垂下头,未束起零落的几缕丝轻柔的跌上汪筱沁冰冷的骨颈之上。温热的鼻息软软的随着那霰香萦绕,落在她只剩空洞的耳边,让她不得不侧过头去,躲开那暧昧不已的蛊惑。

“你想怎样。”她努力的使自己干枯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决绝。

他依旧浅淡的笑着,桃花一般的弧度从未从他嘴角落下过。随意的搂着怀里那瘦小的骨头,左手随意的滑过她左臂上银色的役鬼契约,半饷才言:“小画皮,你莫忘记,现下我才是你的主人。师兄的灵魂被我控制一天,你就得喊我主人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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