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画、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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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身,黑衣轻然飘落,连黑色的,在转身之间的纠结处,都是那么干脆没有余地的。
“哈哈。”翡仞却是宛如看到什么笑话一般,揉着肚子大声的笑了起来。
煜白停了下来,转身盯着她。面具下的眸里,如剑一般的寒芒紧紧的锁向翡仞。
“你笑什么?”
翡仞站了起来,一步一跳的走到煜白面前,轻声说道:“我笑,她傻,你比她还傻!”
这话一说,不只煜白,连小墨与小蝶都有些怒色。
而她,竟如什么都不知觉一般,自顾自背起手跳起格子,边跳边说道:“你敢说她不傻?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自愿受那么多苦。你敢说你不傻?让她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之后,换来的结果,就是你一相情愿的送死?”
话落,便是死寂。煜白冷冷的抿着唇,看着一旁跳格子玩的开心不已的翡仞。而小墨与小蝶却是惊然,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看似痴傻的样子下面,却是如此不露声色的清明。这翡仞,为何会如知道一切一般?
“翡仞,我与你虽是有了约定不会动你。但是,你若再如此玩弄于我们,我也不会有那么仁慈的心肠。”冷了许久之后,煜白寒冷的声音慢慢响起,随即便绕过蹦跳的翡仞,走了出去。“我去找些能用的药草,小墨好好照顾她。”
翡仞停下跳动的脚步,别过头去看向被煜白关上的门,沉默了一会后终于笑着说道:“有意思。”也不管得小墨与小蝶有些呆楞的看着她,跟着煜白就一蹦一跳的出了门去。
小蝶有些傻了半饷,终于说道:“疯子。”而小墨虽表情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是乱了套。爹说的与翡仞的约定,他怎么没有听爹讲过?自己在这个女子莫名其妙出现后,问过爹许多次关于她的事情,然而却只被爹一提带过。只知道这个翡仞是在初凝画舞的时候故意捣乱,被爹抓住,撕打之中,被初凝给看见,而后翡仞就莫名其妙的一直赖在这里不肯离开。至于他们之间到底生过什么,小墨却是丝毫不知。隐隐约约的,小墨感觉到,事情变的越来越超出他的想象了。
“喂!跟你说话呢!”耳朵边传来大声的呼喝,惊的小墨心口猛的一跳,抬头一看,小蝶那丫头正掐了腰不满的看着自己。
“那么大声干什么!”
“谁让我喊了你四遍你都不理我!”小蝶拧了嘴巴说道,“我得去找容妈妈了,她都来问过几次小姐生什么事了,再不去找她,我估计她又该来找事了。我估计要很长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小姐啊!记得热水一刻一换,窗户一时辰打开一次,开上一刻换些鲜气,再与它关上,还有……”小蝶掰着手指头认真的说道,却被小墨不耐烦的给挥手打断。
“我看你做了许多遍,不会也被你烦会了,你快走吧,省得那老虔婆又来烦人。”小墨干脆的说道。
果然,小蝶听得他说“烦”顿时不依,刚想张嘴堵回去,又想到容妈妈那恼人的嘴脸,只得不甘不愿的掐着小腰走了出去。临走前,依旧不忘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到得最后,却只剩得小墨一人,担忧不已。而床.上的女子,忽冷忽热之下的呢喃,痛苦的冷汗不知不觉竟如此之多了。松开紧握着女子的手,小墨起身将她额上冷下几许的软帕摘下,转身走到盆边浸了新鲜热水,而后重新敷在她的脸上。冷汗被热水浸下大半,女子痛苦的表情似微微有些松动,本是娇媚婀娜的面容,苍白柔弱的样落,让小墨失神不已。
未得他缓过神来,他的手,已不自觉的抚上了女子冰冷的脸颊。呢喃了一声含糊的呻吟,女子似乎贪恋上小墨的温度,不自觉的将脸大半都贴上了小墨的手。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微弱触感,一惊之下,小墨就要抽开自己的手。却未料得,女子无知觉下呢喃不已,流露着似小猫一般留恋的神色。
而这次,小墨终于清楚的听见,心理防线崩塌的声音。
他,终是放不开她的啊。
微弱的叹息,宛如认命一般的暗涌,在粉色纱帐将光影错落勾络的暧昧不已之中,漂浮着无人听闻的心跳。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在一切都湮灭无迹的黑暗里步履惟艰的的摸索。整个世界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如闷雷一般不停炸响,急促,紊乱。她还是在走着,没有原因,没有人告诉她为何要走下去,也没有人出来阻止她走下去,她就如同行尸走肉蹒跚在黑暗之中。寒冷,燥热,从未间断的侵袭着她,在被灼烧冰冻的痛楚之下,她几要放弃这毫无意义的前行。崩溃的边缘,似悬在头顶,随时就会浇灭她无由的一点点希望。
终究,黑暗之中,在疲惫与痛苦不断的剥蚀之下,她停下了。为什么呢,还要走下去?好痛苦。好难过。既然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没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还要走下去?逆来顺受吗?已经习惯了么?本来就没有任何人需要过的生命,为什么还要延续下去。算了吧,还是象以前那次一样,放弃吧。那样,就会轻松了。
当她已经学会接受四周的黑暗之时,她反而觉得,这黑暗竟是让人有些恐惧的。可是,就在她以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即将没入这黑暗之中的一刹那,被痛楚包裹的一切触觉,突然被一种陌生的温暖所掩盖。
咚……咚……极有节奏的声音鼓动着,敲打着她四周坚实的黑暗壁垒。清凉温和的质感,一点一滴的在周围蔓延,在早已被痛楚剥离了触觉的身体上,粘连着青涩的温暖。原来,这是心跳啊。她原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心跳,那么生动,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是谁。这温暖的心跳,已经让她坚定离去的心念,动摇万分。她已舍不得离开,这让她如此安心的心跳声。或许是身体除了痛楚已别无感觉的麻木,使得她已做不出多余的选择,抑或是她已放弃疲惫的追逐,总之,她已经心生贪念。对这温暖,她已眷恋,让她放弃眼前这干净的温暖,她终究是做不到。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她不过是一个实际的女子,会被眼前一点点小小的幸福给晃花了眼,哪怕以后会错过那么多的繁华,她终究是不悔的。
只一次,她便想为了这温暖,付出所有。
若有若无的一声嘤咛,使得在半趴在女子身上的少年猛的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欣喜的望向女子柔弱的半张着唇,已然有了苏醒的迹象。他惊喜的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紧捏着女子的手,感觉到二人手心里绵延的汗水,却不知究竟是谁的多一点。梗了话语在喉咙里半天,终究是担心大过一切心情,他青涩的嗓音因焦急而颤抖。
“凝姐姐,凝姐姐?醒了吗?”
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从那黑暗之中逃脱,紧接而来的,便是熟悉的被月夜思侵袭的痛楚。忍耐不住的寒冷与燥热不停的从骨髓里肆虐进肉体的每个角落,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脆弱的骨骼里,骨髓都在哀号的声音。画皮所有的本命元力,几乎已经耗尽,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怕是一点点多余的去维持这肉身的气力都没有。有些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考虑自己的处境,她不觉有些失笑。这个时候,她最应该做的,不过是睁开眼睛罢了。
当她将这个想法附之行动之后,宛如千斤一般的眼皮终于睁了开来。幽幽的眸子,没有焦距一般,涣散而无力。苦涩的黑暗。她终于记起,这月夜思已经夺走了她的视觉。
就在这个时候,胳膊上依稀传来了一些摇晃。迷蒙了双眼试图将焦点锁定在那个方向,却只是柔弱的一水黑眸,滞然而缓慢。
觉女子已经睁开了双眼,并且望向了自己的方向。小墨觉得心里悬了很久的顽石,终于落下,掉在心里的最深处,惊起的,是满满的关不住的喜悦与安心。她,终于醒了啊。
“凝姐姐?你是不是很难受?想吃点什么吗?想喝点什么吗?!”一连串的吐出,小墨几乎是想将满心的担忧原封不动的化成话语,一口气的倒出来。然而,床.上的女子,宛如陶瓷娃娃一般,大而无神的眸子轻轻的固定在一个方向,无动于衷。
他心头一跳,刚落下的石头,再次浮在了心尖,紧紧的卡住了喉咙。难道,她已经中毒如此?在丧失了视觉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听觉。
想到这里,心里沉了几许之后终究是试探性的将手拂在了女子脸上,感觉到那冰冷与燥热异常的温度,登时,便无话可言。
“凝姐姐,你听不见我说话?”过了很久,小墨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依旧是女子沉默无焦的眼光,柔弱的脸上看不到痛楚折磨的痕迹,但是他的心,却揪的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为什么呢?被折磨成这样,她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那个在痛楚的最深处挣扎的不是自己一般,难道她真的不会痛不会难过吗?为了救与自己素不相干的人,受这么多的苦楚,依旧是无波无风的。为了他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幻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替他受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终究是看不透的。
要是,你喜欢的是我,该有多好。最起码,我知道,你是只甘愿为我一个人受苦的,也不用看着你为其他人受苦,却无能为力。
心里莫名的浮上这些话,少年无力的垂下头,陌生的潮湿感觉席卷上他紧闭着的眸。鼻子酸涩的让他几欲狂,这样不知名的委屈与难过,让他青涩懵懂的心已然承受不得。终于,他如受不住一般,一把将床.上的女子抱起,紧紧的搂进了怀里,咸涩的冰冷一点点侵入到女子单薄的丝衣里,浸湿了女子有些迷茫的心思。
你可知,你承受不得的苦,终究会变成我的心痛。
半午过后的倦懒阳光,微微打落在少年颤抖的肩膀上,顺着二人相拥的肩膀滑落。跌在地面上,斑斓一地的,是谁人的心伤。
被寒冷与燥热折磨的几近麻木的的肩膀上,隐约的传来微弱的湿意。在黑暗之中,在痛苦之中挣扎不已的心神缓然被这几许的湿热掠回了一丝清明。她是被人抱起了吧,她有些呆滞的想着。身体四周被一种有些疏离而青涩的温暖包裹,虽是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可却是无比真实而清楚的。那,肩膀上莫名其妙的液体,又是什么。
试图从月夜思带来的痛苦里逃脱,她几尽所能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这莫名感觉之上,以减缓那刻骨一般的折磨。
是谁呢,这个感觉,让她想起将自己从黑暗之中带回的干净心跳。依旧是干净而清朗的,那液体,似沾染了魔力,仅仅是一丝薄弱不可闻的触觉,就带给她无以复加的清明。只是,为什么,她似乎有些心疼。身体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压缩了好多,她此刻竟能清楚的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用了多么大的力气。仿佛想要将自己单薄的身体,整个揉入一般,温暖铺天盖地的卷来,直到她几欲承受不住的窒息。被这剧烈的动作带起的月夜思痛楚,更是加剧了许多,使得她本已连喊痛的力气都没的喉咙,竟挤出一声干涸的音节。那音节,虽是干枯的只剩下不多的气息,却依旧如同惊雷一般响在了小墨的耳边。
他赶忙抬起头,水色的眸似一汪清泉,汩汩的泛滥着明显的不安。“凝姐姐,对不起,弄疼你了吧。”话未完,见得女子早已失了血色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安静柔弱的模样,顿时心又剧烈的纠结在一起。慢慢松开了抱着女子的手,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观察着女子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一个粗手粗脚,再次让她痛苦。本是简单无比的一个动作,在他做完之后,竟让他的额上生了许多冷汗。
为女子换上新鲜的软帕,他小心的坐在了床角,一手捏着女子的手,另一只手却如找不到泄一般紧紧的捏上了床边的木板。过了一会,他觉女子无神的眸慢慢合上,他紧张的捏紧了手。直到觉女子的呼吸似是平稳而安定的,他才慢慢的松开了双手。而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不时传来的尖锐刺痛。原来,刚才他一紧张之下,那上好的蘩木床,竟被自己生生抠进了血肉。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因紧张而有些枯色的唇微微有些颤抖。那木刺,一根一根扎进了血肉,尖锐的疼痛让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床.上在痛苦之中煎熬的女子。时空的错落,在那一刹那,跌进了他早已紊乱的心。
“凝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少年的声音温柔的如同此刻的阳光,平稳而安定。染血的手,慢慢抚过女子冰冷娇媚的脸颊,鲜血的扑挲,让她被痛苦折磨的失去血色的面容,唯美而诡异。紧闭着的眼暇,羽睫微弱的颤抖,都显示着女子此刻只是再度跌进痛苦的深渊,连呼吸都是游移的,更不可能感觉到身边之人是在做什么,或者在讲些什么。
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一般,依旧是温柔的语调,清和的声音竟如在一刹那之间长大了一般,脱去了青涩的痕迹。干净的声线,宛如秋天晴朗的天空,因话语而波动的呼吸,也就如那正午偶尔的鸽哨一般,呼啸而过。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很俗套的开头吧。可是凝姐姐,你知道吗?那个小孩,甚至连这样俗套的开头都没有听过,更不要说俗套的故事了。因为从来没有人会给他讲这些。他没有父母,应该说,从他明白父母是什么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对,他是他们嘴里的杂种。小孩很小很小,小的他懂事起,身边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负他。甚至,连狗啊猫啊的,都会和他抢吃的抢住的。后来,小孩慢慢长大了,长高了,明白自己也能去欺负别人了。于是他就开始欺负比自己更小的小孩,和那些曾经抢过自己食物的猫啊狗的,抢吃的抢住的。慢慢的,小孩变的有些强大了。最起码,他能打过比自己高好多的大孩子。甚至有一次,在被几个大人围到一起打的时候,他还能流了那么多血活着跑了出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孩学会了不仅是打架抢东西,还学会了欺骗。几乎这个世界上大人所有的恶习,他都学会了。他成了一堆小混混的头头,打架,砍人,抢劫,偷骗。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和他一样的坏蛋在一起混啊打啊,但是他仍然打过无数无辜的人,伤过很多善良的人,也骗过很多单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