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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施妙计安贼绝命,唐纥联兵复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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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大燕国的皇宫,安禄山瘙痒难忍,情绪暴躁,又在打骂李猪儿。

安庆绪进来请安,这安庆绪虽然没什么才能,却生得面皮白净,眉清目秀,

平日很会见风使舵,讨安禄山欢心,安庆绪见段皇后、安庆恩、王落落都在,王落落正在和安庆恩谈安禄山的病情,态度亲密。安庆绪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不觉用手捂住鼻子,退后几步。又想显示对“父皇”的仁孝,于是耐着性子,

走向前,关心地问:“父皇的身体好些了吗?”

段皇后看也没看安庆绪一眼,淡淡地说:“先前皇上一直使用硫磺膏治疗,效果不好,延误了病情,多亏贵妃妹妹操心,让人配置新药,才有了好转,丘疹消失了,结痂变小,怎么又忽地奇痒难忍了?李猪儿,你是怎么侍候的?”

李猪儿吓得扑通跪地道:“皇后娘娘,小的也不知道,分明已经好了几天了,

又复了。”

王落落说:“快让人去请胡瑞贞。”

门口两个内侍慌忙去北宫别院去请真娘。

半个时辰之后,真娘和小惠来到安禄山的寝宫。

李猪儿掀开安禄山的床帐,只见安禄山仰面八叉地躺在床上,毛脱落,一脸红黑的疥痂,肚皮上血迹斑斑、鳞屑若鱼鳞,糜烂脓包、恶臭难闻。

又察看了下安禄山的手,指甲变得很厚,而且扭曲如螺。”

安庆绪看得心惊胆寒,眼见段皇后和安庆恩母子亲密,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又见花儿一样的女御医真娘袅袅娜娜地走来,惊若天人,正在怔,只听

真娘道:“疥疮是由疥螨感染引的皮肤病,疥螨喜欢夜间活动,所以皇上夜间才有阵性瘙痒,我和小惠这几天翻阅医书,研制成一种渗透性极好的药水,可以杀死疥螨,这种药水含有高效的多重草药成分,可以全方位合力杀疥螨,疥螨在皮下,只能外用药,口服药治疗,不但疗效不佳,而且还对肝肾造成伤害。必须全身涂抹,等大部分痊愈后,再专门治疗局部顽固的疥疮。记得一定要忌酒,羊肉、鱼虾、忌辛辣刺激食物。”真娘滔滔不绝,既符合医理,又有精湛的药术。

几个御医钦佩地点头,赞说:“姑娘好医术。”

王落落问:“这药水可有名字。”

真娘微笑说:“我给它起名曰‘疥螨康剂’,具有活血化瘀,止痒消炎,补充皮肤营养,渗透疥痂,迅速杀死疥螨之功效。”段皇后道:“真是良药啊。”

真娘对段皇后和王落落说:“疥疮具有传染性,我也给皇后娘娘和贵妃

配了预防的药水。”

真娘从小惠手中接过纸盒,拿出两瓶淡蓝色的液体,认真地说:“这叫金兰健肤液,用大黄、青黛、独角莲碾碎浸泡后,用纱网过滤制成,又加了冰片,沐浴后撒些在身上可预防感染。”御医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王落落接过来,递给段皇后。

李猪儿给安禄山涂抹了两瓶疥螨康剂,安禄山瘙痒减轻了许多,嗓音沙哑地问:“安庆恩呢?”

安庆恩走上前,在安禄山的床边跪了下来,“儿臣在。”

安禄山拉住安庆恩的手,声音变得慈爱,关切地问:“庆恩儿,爹

看不见你,告诉爹,你最近又长个子了吗?武艺可有长进?”

段皇后说:“长高了不少呢,模样儿越来越像陛下您了。”

安禄山笑了,慈爱地说:“儿啊,你这一来,我也不痒了,心里也舒服了。”

段皇后说:“皇上,庆恩慈孝,自从你生病,他也吃不下,睡不着,最近消瘦了不少。”

安禄山心疼地道:“我的儿,你可要多吃,朕一生费尽心机才打下的偌大基业,还指望你呢。”

安庆绪在帐外窥视,气得脸都黄了。

真娘告辞皇后和贵妃,和小惠一起离开安禄山的寝宫。

安庆绪也跟了出来,客气地要护送真娘。

真娘微微一笑,也不拒绝,走在月光里,安庆绪巴结说:“多谢胡姑娘配置草药救治我的父皇,我安庆绪感激不尽,胡姑娘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安庆绪将肝脑涂地,愿为胡姑娘效劳。”

真娘说:“难得晋王这么孝顺,我悉心配药,全是为了我的姐姐王贵妃,皇上安康,贵妃姐姐才能安康。其实,大燕皇帝的做法,我是看不惯的。”

安庆绪微笑说:“胡姑娘但说无妨。”

真娘道:“难道晋王在大燕皇帝的寝宫没看到皇上、段皇后、安庆恩才是亲密的一家?晋王好似个外人,大燕国初建,应该巩固国本,保护社稷安稳,当立长子为太子才好。”一席话戳到了安庆绪的痛处,安庆绪着急地问:“请教胡姑娘,

皇上的意思呢?”

真娘冷笑道:“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大燕国的事?段皇后表面与贵妃交好,只是为了讨好皇上,目前,贵妃正当宠,段皇后怎么不妒忌怀恨呢?若安庆恩有一天继承大位,我那贵妃姐姐恐怕就会沦为阶下囚了。”

安庆绪大惊失色,心下寻思:“安庆恩要是做了大燕国皇帝,第一个沦为阶下囚的恐怕是我安庆绪,或者连做阶下囚的机会也没有,直接诛杀了。”真娘见几句话就将安庆绪唬住,微微一笑,施礼道:“北宫别苑就到了,晋王留步。”

安庆绪心怀鬼胎,匆匆离去。

走进卧房,小惠给真娘打了盆洗脚水,责怪道:“小姐,你对安禄山那么好,为他日夜又翻看医书,又悉心配药,你忘记了他是大唐的罪人吗?是他害得我们流离失所,在这贼穴苟且偷生。”

真娘淡淡地道:“医者仁心,再说,现在只有安禄山病情好转,安庆绪才会失去耐心,着手采取行动,叛军生内乱,大唐的军队才能顺利打过来呀。”

小惠想了想说:“小姐,我还是不怎么明白,我听你的就是了”。

洗漱完毕,真娘和小惠安歇了,真娘凝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却毫无睡意。

同样没有入眠的还有安庆绪,安庆绪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看见严庄哭丧着脸

在门外等候,严庄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白布被鲜血浸红。安庆绪屏退下人,忙

拉着严庄到密室会谈。安庆绪问:“严兄,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严庄说:“该我们起事的时候了,皇上为了安庆恩,竟然起了诛杀晋王

之意,我劝说了两句,就被皇上打得头破血流,皇上的病情好转,

今天夜里肯定睡得香,晋王好好把握时机。”

安庆绪惶恐地说:“小弟愿听严兄安排。”

安庆绪虽然痛恨安禄山厚此薄彼,偏爱安庆恩,但安禄山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从未有过弑杀安禄山的想法,今天听到真娘的一席话,早已惶恐之至,又从严庄口里得知安禄山要杀自己,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严庄阴森森一笑,撇撇嘴说:“我已经替晋王安排好了,现在我们就去皇上

的寝宫吧!”

安庆绪率领几个随从和严庄一起带着兵器来到安禄山寝宫外。

李猪儿见安禄山涂了疥螨康昏昏睡去,就悄悄将安禄山枕边的刀拿去,走了几步,小心藏在墙角下,鬼鬼祟祟地走出寝宫,见到安庆绪,小声说:“晋王,皇上睡着了。”安庆绪点点头,然后令值夜的几个内侍退下,这几个内侍平时也常常遭受暴躁的安禄山毒打,明知有变,却懒得去管。

安庆绪递给李猪儿一把锋利的大刀,李猪儿接过刀刃上涂了毒药的大刀,

蹑手蹑脚地走到安禄山的床边,见安禄山正在酣睡,李猪儿想到自己平日所受之苦,狰狞着脸举起利刃,狠狠地朝安禄山圆滚滚的肚子砍去,鲜血从安禄山的肚子里咕咕喷涌,安禄山挣扎着去摸枕边的刀,哪里还摸得着?安禄山惊呼:“你是谁?”李猪儿哪里理会?想起安禄山当初阉割自己,自己疼得昏死过去,后来做了他的贴身太监,提心吊胆地侍候他多年,常常遭他鞭打,李猪儿恨得咬牙切齿,一刀,一刀地砍去,今儿个要连本带利地血债血还,安禄山的肠子被刀砍了出来,渐渐地不再挣扎,瞪着两只瞎眼,张着狮子般血盆大口不甘心地抽搐着死去。

严庄和安庆绪听到里面安静下来,神色惶恐地对视一下,走了进来。

见安禄山已死,严庄叫等候外面的安庆绪和几个内侍一起抬下安禄山的尸体,然后挪开安禄山的大床,就地挖掘了一个深坑,将安禄山的尸体用床单裹住,填进深坑,然后用土掩埋好,又将大床搬回原处,看起来和原来一个样子。

安庆绪和严庄在惊慌中召集所有在场的士兵和内侍,安庆绪用刀指着一个内侍的鼻子问:“说,你看到了什么?”

众人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安庆绪得意地一笑,将刀入鞘。

次日早朝,严庄向诸将和众大臣宣告:“皇上病重,需静心调养,封晋王安庆绪为太子,即日起太子登基,尊大燕圣武皇帝为太上皇。”

安庆绪自是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走向前台,坐上了龙椅。

严庄白了他一眼,脸上又缓和下来,露出奸笑。

却说安禄山惨死几天后,做了大燕国新皇帝的安庆绪自觉地位稳固了,才宣布安禄山的死讯,隆重地举行了葬礼。

安禄山死后,叛军内部出现了分裂,众叛将不服平庸无能的安庆绪,安庆绪就全权委托严庄打理朝政,自己则躲在后宫花天酒地、饮酒作乐。

真娘自安庆绪宣布安禄山为太上皇之时,就猜到安禄山已死,于是悄悄

找到王落落,商量着逃走,去投奔在河北跟随颜真卿抗击叛军的兄长胡安昌、胡国昌。王落落流泪道:“我本来就失去了贞洁,做了安禄山的贵妃,更是残花败柳,我也没处可逃,不若随安庆绪花天酒地,享受一下这短暂的荣华富贵,

如此也可保护妹妹不遭凌辱。”

真娘苦劝无果,王落落摆出一幅醉生梦死的样子,让她感到既可怕又陌生。

真娘想到好几天没去探望哥舒翰了,就带着一些羊肉和烧酒去了地牢。

哥舒翰精神很萎靡,身体也虚弱得不成样子,真娘蹲下来,微笑说:“前辈,安禄山死了!”

哥舒翰眼珠一转,立刻来了精神,瞧瞧真娘,半信半疑地问:“怎么死的?”

真娘凑到哥舒翰耳畔,说了个详细,哥舒翰哈哈大笑,笑得疯狂放肆,如癫如痴,狂笑一阵,意味深长地道:“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为人做嫁衣,

报应啊,报应!”

说完,一手抓起羊肉塞进嘴里大嚼,又猛喝一口酒,出一阵狂笑。

真娘不觉毛骨悚然,也不敢再看哥舒翰,匆匆离去。趁安庆绪给安禄山举行国丧,真娘携小惠偷偷逃走,可是,四处都有贼兵,刚逃出不远,就被叛军抓获,投入监牢。真娘和小惠被几个叛兵推搡着赶进监牢,没料到监牢里竟然关押着那么多女犯人。真娘和小惠被塞进一个空置的监房,在监房的隔壁,住着一个女犯人。

虽然身穿囚服,满头凌乱的散,女犯人眉宇间的气质却透出不寻常的气派,细瞧,那女子柳眉凤目,鼻若琼瑶,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宛若落满灰尘、又将凋谢的牡丹花,落魄却难以掩盖风姿。

真娘坐在监牢里潮湿的稻草上,心情糟透,想起杜甫的新作《春望》,情不自禁悲伤地吟诵道: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

那美女子痴痴地听着,泪水潸然而落。站起来,走几步,手扶着铁栅栏问:“妹妹,这诗是你作的吗?”

真娘道:“我倒是有这份拳拳爱国心,也有国破家亡之痛,

只是写不出这么音韵铿锵、字字凝血的诗句。”

女犯人叹惜:“大唐山河破碎,连诗人的心也破碎了。”

真娘道:“这是杜甫的新作。”

女犯人可能是长久关押在此,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见真娘十八九岁年纪,

灵秀聪慧,很是喜欢,端详着真娘说:“我的儿子,比你稍微小两岁,看到你,就更加思念他了。”

真娘惊奇道:“夫人这么年轻,怎么也想不到你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

女子脸上绽开笑容,问真娘从哪里来,真娘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也没必要避讳,伤感地说:“长安,夫人呢?”

那女子流下泪来,凄婉地道:“我们都从那城春草木深的地方而来。”

正说着,一个牢头走进来,分别往各个监房的人扔下一个馒头,又各自放一碗

馊了的面汤。吼道:“没事不要在此瞎嚷嚷,小心割掉你们的舌头喂狗”。

说着,恶狠狠地扫视了她们一眼,扬长而去,小惠努努嘴道:“狗奴才,总有一天,你们这些叛贼统统都被喂狗。”

公元七五七年九月底的一个清晨,雄鸡一鸣天下白,天下兵马大元帅李豫锣鼓点将,令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率领十五万大军开赴长安西,在香积寺以北,澧水东面列阵,大军分成三路,前锋由骠骑大将军李嗣业,中锋由郭子仪、后锋由王思礼率领。这李嗣业,身长七尺,膂力绝众,武功盖世,手持陌刀,所向披靡,当年曾大败吐蕃,被吐蕃称为“神通大将军”。郭子仪乃大唐军事家,阵法娴熟,运筹帷幄,他本人亦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武功卓绝,威望极高。王思礼文韬武略,军事经验丰富,曾是哥舒翰看好的一员猛将,当初,哥舒翰镇守潼关,就向李隆基专门奏请,要王思礼做他的前锋将军。

这样一个强大的珠联璧合的军队,是经两位元帅和诸位将军深思熟虑后集体打造的。锣鼓奏响,李嗣业指挥着前锋向前挺进,十万叛军也早已严阵以待。

看到李嗣业的前锋军,叛军来了个先制人,十万叛军倾巢而出,黑压压地扑过来。唐朝士兵见叛军声势浩大,数量众多,这些作战经验尚不丰富的年轻士兵,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后退。李嗣业大吼一声若天将跳到阵前,喝道:“我们要用血肉之躯,挡住叛军,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后退将会全军覆没!”

一边勒紧马缰绳,将大刀对准临阵逃脱的几个士兵,只听“咔嚓、咔嚓”,如快镰割麦秆,将他们一个个拦腰砍成两截,血流如溪。士兵见主将威,不敢造次。李嗣业呼啦啦扯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膛,只见他赤膊一挥手,唐军一排排整体如一的如铜墙铁壁向前推进,刀光闪闪的魔刀阵若一个不见尾的巨型绞肉机,向十万叛军碾杀过去,李嗣业破釜沉舟的勇气震撼着大唐的每一个士兵,也对安禄山的叛军产生强大的震慑力,叛军连连后退。

大唐军队恢复了士气,越杀越有男儿血性,同仇敌忾,不畏生死。

叛军领李龟仁见形势不妙,引兵后退,企图将李嗣业的前锋部队引到埋伏圈。

李龟仁哪里知道,苏将军和虫娘提前一天就侦查到叛军的一支精锐骑兵在叛军大营东面设下埋伏,报告给副帅郭子仪,郭子仪当机立断,派仆固怀恩、叶护太子率领四千回纥精兵从侧面迎击。这时,埋伏的叛军看到回纥铁骑,方寸大乱,英勇的回纥骑兵若天兵一般将叛军的骑兵杀得人仰马翻,叛军被动地和回纥铁骑作战,边战边往长安城内退,叛军死伤严重,溃不成军,叶护太子的骑兵却不追击,叛军退到一里路外,李龟仁忽然看见李嗣业的前锋快速撤退,以为寻到了战机,慌乱中组织士兵追击李嗣业的部队。叶护太子率领回纥部队悄悄绕到叛军大营的后方,联合拨那汗国、波斯、大食国的军队,从背面猛烈地向叛军袭击,霎时,毒箭如雨,叛军中箭当即毙命。

李嗣业的前锋部队和叶护太子的骑兵形成掎角,前后夹击,叛军鬼哭狼嚎,要么被毒箭射中,要么掉进壕沟摔压而死,放下武器,准备投降的,被就地斩处决。

剩下一部分残兵连滚带爬逃往长安城。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天下兵马大元帅李豫骑马赶到,兴冲冲地说:“今日一役,长安的叛军主力已被消灭了,传前锋、中锋、后锋三军就地休息,

本帅已下令后勤士兵杀猪宰牛犒赏将士们。”

仆固怀恩道:“元帅,李龟仁是安禄山的一员骁将,若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势必集结叛军反扑,我们何不乘胜追击,杀他个干干净净。”仆固怀恩一向骁勇果敢,为人忠厚,多年跟随郭子仪在朔方屡战奇功,安史之乱之初,他就赶赴灵武李亨帐前,与郭子仪、李光弼一起投身讨贼护唐的战斗,每逢战斗,仆固怀恩必跃马横枪,争先入阵,屡立奇功,叛军闻名丧胆。

叶护太子一向敬重仆固怀恩,赞同地点点头,一马当先地说:“王兄,请下令让我带领回纥骑兵杀到长安去,定当取下李龟仁的级。”

墨玉担心叶护的安全,走向前来,主动请缨说:“忠义王,天已黑了,你还是在这里陪大元帅,让我和吉辍带几十个骑兵去追捕那李龟仁吧。”

吉辍期待地看着叶护太子,又瞅瞅李豫。

李豫犹豫地说:“打了一天的仗,贵国的骑兵和大唐的将士都很疲乏了,而且伤兵很多,剿灭贼兵不在一时,我们要保护实力,再说,这些叛军借着夜黑风高若混进长安百姓家中,也不好搜捕,我们还是天亮进城。”

众人觉得元帅的考虑也有道理,纷纷点头。

后勤部队忙着张罗起来,杀猪宰牛,士兵们用钢锯切割着宰杀好的牛体,用陌刀砍切猪的四肢。就地起锅,劈柴烧火,没多久后勤兵已经将烧熟的一盆盆猪肉、羊肉、牛肉,上百蒸笼包子、馒头送了过来。一坛坛美酒也用车运了过来,勤务兵打开酒坛,酒香、肉香在夜空中弥漫开来,将士们席地而坐,各自取了酒肉,狂饮猛吃起来。

仆固怀恩不好再请战,只得随元帅李豫入席。餐毕,叶护太子告别李豫回自己的营帐,墨玉现叶护太子的胳膊受了伤,就让吉辍找来药酒,给伤口消毒,又用纱布小心包好,叶护太子轻松地说:“没关系的,一点轻伤。”墨玉心疼地说:“还说没关系,流了那么多血,衣袖都染红了”。

叶护笑笑说:“墨玉,你征战了一天,早点去歇息吧。”

墨玉莞尔一笑说:“我不累。”

叶护说:“一个女孩家这么拼命,怎么能不累?你看那些铁血男儿都累得一个个躺下了。”

墨玉朝营帐外望去,只见月光下,吃饱喝足的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墨玉微微一笑,轻声说:“我到帐外歇息,你有事叫我。”

叶护微笑着点头。

酒足饭饱,移地键打着饱嗝儿来到李豫的营帐。

相互寒暄问候一番之后,移地键说:“元帅,当初,你们的使者到回纥牙帐借兵,葛勒可汗和大唐肃宗有约,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女子、小孩归回纥,大元帅不会不知道吧?”

李豫眉头紧蹙,尴尬地笑笑,为难地说:“移地键亲王,明早攻克长安,若允许回纥兵士进城掠夺金帛和妇孺,消息要是传到洛阳去,洛阳的百姓该会多么失望,他们很转而拥护安禄山的叛军,抵制咱们大唐和回纥的联军进城,到那时,洛阳就无法攻克了,再说,长安经过叛军的洗劫,百姓流离失所,金银财宝、美女都被掠走押送到洛阳去了,现在的长安只有老弱病残的百姓,能逃亡的也早都逃亡了,长安城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莫若等收复洛阳,咱们再履行承诺,何如?”

移地键狡黠地一笑,想了想,觉得李豫说得也有道理,安禄山的叛军早已将长安城的珠宝金帛美女掠到范阳和洛阳去了,长安不过是座空城。还需耐心等待,

等攻克洛阳,再伸出魔爪大肆抢劫为妙。

移地键咬了咬嘴唇,贪婪地说:“那就说定了,攻克洛阳,你们可要履行承诺。”

李豫淡淡地道:“那是当然。”

移地键告辞,一身酒气地向叶护的营帐走去。只见虫娘从对面往叶护营帐方向而来。

月光里,换了一声裙装的虫娘若嫦娥下凡,姗姗而行。

她提着一篮香梨,送来给叶护太子解渴。

移地键看见虫娘,欲望借着酒精而膨胀,走上前去,调戏道:“寿安公主,

这么晚了,是不是找本王一起赏月呢?”说着,就拉住虫娘的胳膊,色迷迷地打量着虫娘。

虫娘见他轻薄自己,生气地说:“移地键,请你自重,叶护太子受伤了,我来探视他的。”

移地键坏笑道:“他哪里受伤了,好好的,没事,美丽的公主,你是否也像月宫里的嫦娥寂寞难耐呀,来来来,让本王陪你,不是一个样吗?”

说着就向虫娘扑去,虫娘武功不错,一个弹跳躲开了移地键的魔爪。

移地键不死心,一跃而起,抱住虫娘,在虫娘脸上乱吻,就要拖回自己的营帐,虫娘大呼救命,惊慌中,篮子跌落,香梨滚了一地。

墨玉闻声跑来,救下虫娘,移地键狠狠地甩了墨玉一个耳光,朝墨玉吼道:“昆仑黑奴,你陪着太子淫乐就是,谁让你来搅合本王的好事,敢跟本王做对,你走着瞧。”移地键正要狼狈地走开,只见一穿着白色长袍的潇洒男子挡在前面,怒目而视。

看清是叶护太子,移地键神色慌乱,尴尬地解释说:“哥,没什么,我刚才和寿安公主开玩笑。”

叶护怒斥道:“寿安公主也是你能轻薄的吗?身为回纥亲王,如此没有章法,没有教养,你不怕我治你的罪吗?移地键,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我们千里迢迢来大唐,是帮助大唐打仗的,不是来作威作福的。”

移地键故作唯唯诺诺,垂头说:“太子教训的是,弟弟再也不敢了。”

叶护太子没好气地说:“滚!”

墨玉捡起地上的香梨,放回篮子里,对叶护说:“寿安公主特来给你送的香梨。”

叶护扶起虫娘说:“谢谢你,虫娘,这么有心,来营帐喝杯茶吧。”

虫娘见天色已晚,自己被移地键折腾得如此狼狈,又见墨玉守候在叶护身边,

就谢绝了叶护太子的邀请,婉言告辞,叶护嘱托墨玉送回虫娘。

月光皎洁,两个女孩子漫步在月光里。

墨玉说:“寿安公主,我好久没看到月亮了。”

虫娘轻声说:“我也是,不敢去看月亮。”

墨玉问:“为什么呢?”

虫娘悠悠地说:“每当举头望明月,内心的孤单就会涌起,就会想起广平王府的月夜荷塘,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可惜这一切都被无情的战争粉碎了。”

墨玉微笑着端详月光下的虫娘,她与众不同,就若自己,她好似一朵奇特的异域之花。

沉默了一会,墨玉大胆地问:“寿安公主,你爱慕叶护太子,对吗?”

虫娘顿觉两腮绯红,幸而是在月光下,墨玉看不出来,虫娘笑而不语。

,心想,“连叶护的侍卫都看出自己的心事,叶护太子,他一定也明白了。”

虫娘又瞧了眼墨玉,微笑说:“墨玉,我感觉你也爱慕叶护太子。”

墨玉一怔,不觉咧嘴而笑。仰望明月,黝黑的脸蛋漾出无比快乐的笑容。

又走了几步,虫娘说:“前面就是我的帐篷,你请回吧,多谢护送!”

墨玉微笑,作揖告辞。

营帐内,叶护展开一幅画像,那是真娘,云鬓多姿的清香佳人。画中的

真娘飘逸若仙,若嗔若笑,双眸含情,好像对叶护说:“叶护,咱们快要见面了。”叶护凝视真娘的画像,正在思念心爱的姑娘。

两名穿着盔甲的将士来到叶护太子的营帐前,那四十岁上下,笑容可掬,英武又不失儒雅的将士在前,另一个是二十岁上下的英俊小将。闻听侍卫通报,

叶护走出帐来,怔住了。

两位将士施礼道:“末将见过忠义王”。

这两位将士正是投笔从戎的张继和孙曦。战场遇故知,叶护大喜过望,

高兴地说:“张继师父,孙曦表弟,想不到你们也来收复长安了。”

孙曦说:“几个月前,阿鹰来苏州打探真娘的消息,得知长安沦陷,我和张继师父就马不停蹄地跑来参军了,现在我们两个都在李嗣业将军手下当差。”

叶护激动地拥抱张继,又转而拥抱孙曦,坚定地说:“好,我们同仇敌忾,

光复大唐。”

孙曦问:“真娘呢?在你营帐吗?”

叶护被问住了,眼神黯淡下来,歉疚地说:“对不起,孙曦,我没有保护好真娘,

等大军开进长安去,我们再全力寻找她吧。”

张继忧心地说:“王落落也没有下落,明早大军开进长安去,咱们

立即全城搜索。”叶护和孙曦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钟鼓齐鸣,张继和孙曦各自归队,大唐军队和回纥骑兵浩浩荡荡开往长安。前锋大将军李嗣业摆开陌刀阵,步步进逼长安的叛军阵营,叶护太子带领部分回纥骑兵悄悄绕到叛军营地的后方,突然袭击。叛军双面受袭,招架不住,纷纷逃跑,驻守长安的叛将,大燕国骁勇善战的几个叛将何千里、安守忠、田乾真、李龟仁等弃城而逃。

长安百姓听说太子李豫带兵打回了长安,个个喜气洋洋、奔走相告,夹道欢迎。

叶护带一队人马亲自去永昌坊的胡宅去查看,但见府上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更没有一个胡家的人影。同时,太子李豫也派兵四处寻找太子妃沈珍珠,同样是

城陷花落去,佳人无消息。

孙曦建议广贴告示,悬赏寻找,叶护太子和李豫都很赞同。就命令士兵在长安城

大街小巷张贴沈珍珠、真娘和王落落的画像。

几天后,一个瘸子一瘸一拐地来到唐军大营,说知道真娘的下落。

几个士兵立刻将他带到叶护面前,这个瘸子竟然是胡家的仆从胡风。

胡风见到叶护哭得稀里哗啦,将管家胡忠引领叛军抓走真娘的经过,胡夫人失去女儿不肯去苏州逃难,现和丫鬟香云住在长安城东的葫芦庙里。

叶护震怒之极,当即派兵去抓捕胡忠,一面派墨玉跟随胡风去葫芦庙接胡夫人。

胡夫人很快被接了回来,她形容憔悴,鬓已白,见到叶护,痛哭流涕,恳求他想办法救真娘,叶护含泪答应,吩咐孙风和香云照顾好夫人。

孙曦骑马赶到,见一形若枯槁,眼泪潸潸的美貌妇人,料定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姑母,下马跪在胡夫人面前道:“侄儿给姑母请安!”

胡夫人微怔,孙曦道:“姑母,我是孙曦。”

胡夫人拉住孙曦的手,上下打量着,流泪说:“曦儿,长这么大了,姑母十几

年没见你了。”又问了些苏州孙府的事情,孙曦怕胡夫人伤心过度,没提及父亲孙泰禹参与永王李璘谋反被诛杀的事情,更不敢提及姑丈胡雪松已经病逝。

叶护将胡夫人安置在自己在长安的府邸,又给了百两银子,嘱咐香云好生照料

夫人。又带兵赶回回纥军营,孙曦也告辞,流着泪离去。

长安恢复了平静,以前投靠叛军的官员见长安又回归大唐,慌忙见风使舵,纷纷

转归大唐,考虑到局势的不稳,太子李豫没有过多地追究。

第三天,墨玉和吉辍终于抓来胡忠。胡忠见到叶护,吓得战战兢兢,两腿瘫软,

跪地哭泣着交待了真娘的去向,闻听真娘被胡忠送到叛军巢穴,叶护愤恨交加,

一脚踢翻胡忠,胡忠趴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叶护太子饶命,小的也是万不得已,我家小红被叛军抓走了,小的经过朱雀大街,看到了抓捕小姐的悬赏告示,想到小姐迟早会被叛兵抓走,小的也没能力保护她,一时糊涂就--”

胡忠磕头若鸡啄米般恳求饶命,叶护一生最痛恨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几乎气炸了肺,一脚又踹向胡忠,命令当即拉下斩,几个回纥兵将胡忠拖了出去,

割下脑袋。

得知真娘被掠走到洛阳,叶护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带兵杀到洛阳去,

太子李豫也查到了太子妃沈珍珠的去向,也是被掠到洛阳去,救妻心切,也有尽快收复洛阳之意,回纥骑兵的第二号领移地键更是迫不及待地打到洛阳去,洛阳的财富和美女早让他馋涎欲滴,攻克洛阳,他就要履行合约,再也不会客气了。

晴空万里,凤翔郡的临时宫殿,肃宗激动地涕泪交流,声音颤抖地说:“长安终于收复了,苍天有眼啊,哈哈,安禄山老贼也终于得到了报应,想不到死在他儿子安庆绪手里。”

山人李泌走上前,声色和悦地说:“陛下,现在是您尽孝道,迎接太上皇回长安的时候了。”

肃宗轻抚胡须,微笑着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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