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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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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节假日,省博的游客并不多,沈砚行穿过一个个门,终于站在了馆长办公室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

“梁伯伯上午好。”沈砚行推开门进去,礼貌的道了声好。

梁馆长见是他,便放下了手里的笔,笑着问道:“不是周末,怎么过来了?”

“刚从省厅看过曹老师回来,顺便来看看。”沈砚行自动接了杯水,然后拉了椅子在梁馆长对面坐下。

梁馆长隐约听说过曹望年,也知道他和沈砚行之间的关系,关切道:“怎么样,你没不舒服罢?”

“没事儿,就是很久没去看他了,一时兴起。”沈砚行喝了口水,笑着摇摇头。

梁馆长点点头,然后就听他继续道:“梁伯伯,我听说你以前曾经给一个叫方鹤的人鉴定过一个笔洗,康熙朝的青玉把莲水虫荷叶洗,真有这回事儿么?”

原来梁馆长就是梁骞,先前辜俸清提到的那位大师,是沈父沈兆轩的同门,是蜚声国内外的汉史学家,也是有名的鉴宝大师。

他想了想,又沉吟半晌,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件笔洗,大概是五六年的夏天罢,他通过熟人找到我,那只笔洗质地非常好,应该是宫廷旧物,我记得故宫博物院藏了一件。”

顿了顿,他吸了口气道:“怎么,那笔洗出事儿了?”

“不见了,被人调包了。”沈砚行把从辜俸清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他。

梁骞听完一阵捶胸顿足,“这可是国宝,怎么就不见了,要是流落海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

沈砚行点点头叹了口气,想安慰两句,话还没出口,就见他冲自己连连挥手,“出去出去,一来就给我带个不得了的坏消息,赶快走!”

“……行行行,我就先走了,您保重身体。”沈砚行无奈,只好起身离开了馆长办公室。

到了一楼展厅,见到熟悉的工作人员,寒暄了几句,又在几个展馆里随意走了走,眼看着午饭时间都要过了,他才慢悠悠的从博物馆出来。

他在路边的小面馆里吃了碗大排面,然后骑了辆共享单车,一路慢悠悠像游玩似的回到延和居。

延和居里只有莫桦,他四处看了看,“穆牧人呢?”

“后院儿里给旺财洗澡呢。”莫桦伸手往背后一指。

沈砚行愣了愣,“怎么了,还没到洗澡的日子呢它。”

莫桦仰了仰头,无奈道:“谁知道它怎么把自己弄了一身水,穆牧干脆给它洗了。”

沈砚行失笑,越过她也回了后院,只沿着廊沿下走着,隔着半个院子看角落里蹲在地上等穆牧给它洗澡的旺财。

旺财有个习惯,洗澡一定要在院子里,不分春夏秋冬,天气热还好办,冬天怕它冷着,沈砚行只好让穆牧接了热水给它洗,洗完之后立即吹干。

他已经不知第几次叹气,养着它,跟养个祖宗似的。

他用小指挠了挠鬓角,双手抄在口袋里回了屋。

房子是老房子改造过来的,沈砚行并未将它装修成他喜欢的现代简洁风,仍然是以古典装饰为主的中式风格,一楼以富贵花开隔断隔开了客厅和饭厅,一水全是红木家具。

入门即可见红木罗汉床,床上铺了牡丹花开纹的垫子,置一小炕几和一对靠枕,罗汉床两侧是红木沙和矮几,是待客的地方。

在门口处转了个弯,往里以隔断隔开的饭厅旁边是上二楼的楼梯,他上了楼,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整个人往床上一滚,呼了口气,沉沉的睡去。

只是却睡不安稳,好像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不断传来,间中夹杂着风铃清脆的叮叮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从风中传来,无端的有些诡异。

渐渐又有说话声传来,有些飘忽不定,慢慢就变成了男人阴森低沉的大笑,美杜莎睁开了眼,只有血红的光弥漫在天际。

他猛的一抖,用力睁开眼,却只看见屋顶上喜鹊登枝图案吊灯,那只正回顾盼的喜鹊忽然就让他觉得有些眼花。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他一手把横在胸前的被子拉开——这是导致他噩梦的元凶。

沈砚行哗啦一下从床上坐起,伸手扒拉了下头,转头看向床头柜,时间才过了半个小时。

他下了地,赤着脚走到窗前,从那里看向楼下院子,就见旺财正在甩头,一身长毛甩得蓬松,像头狮子。

忽然就想起了叶佳妤,她每次都喜欢捧着旺财的头用力揉搓,她面对它,仿佛是看一个珍贵的宝贝,打从心底里赶到愉悦。

那样单纯不掺杂杂质的喜悦,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了,她干净得令他有些望而却步。

可是,越是身处黑暗,就越是向往光明,人性总是得陇望蜀,越来越贪婪。

“莫桦,我出去了啊,你早点回去,旺财让穆牧喂罢。”他拎了车钥匙,一边交代一边往外走。

知道他有饭局,莫桦以为他和平时一样,随口问了句:“又和辜警官他们去聚餐啊?”

沈砚行失笑,“你辜警官还在值班呢,我和佳妤还有她同事去。”

莫桦应了声哦,随即惊讶的望着他,“……佳妤?”

她想问什么,可是老板已经走出了门外,脚步快得才一会儿她就看不见人影了。

到了世贸大厦,泊好车,他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于是到一旁的咖啡厅去等着,将地址到了叶佳妤手机上——他早就借着接送的机会要到了叶佳妤的各种联系方式。

叶佳妤收到他的信息,频频催促磨蹭的杨洛,“哎呀你快点,沈老板都等着了,我们要迟到啦!”

“好啦好啦。”杨洛一路小跑着去开自己的车,“和朋友吃饭而已,你搞得像相亲做什么。”

叶佳妤愣了一瞬,连忙把头从车窗外缩了回去,只觉得耳朵有些烫。

新开的店叫“粮仓”,主要是西北风味,四个人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叶佳妤打开了小型摄像机,对准了正在点菜的杨洛。

“大家好我是洛洛,今天呢带大家来新开的粮仓进行探店,这里主要是西北风味的美食,菜单上……”杨洛先是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然后介绍着菜单,点完菜之后又说了几句店里的装饰。

这是沈砚行第一次参加到美食类视频的拍摄中去,因为这视频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还刻意的将身子往后仰了仰,以避免不小心入镜。

菜上来了,其中有一道西夏石烤羊引起了沈砚行极大的兴趣,呈菜的服务生介绍是以一块厚约两公分的削平的祁连山石板用木炭烤制的。

将去骨羊肉洗净,片成薄片,贴在烤热的石板上,用瓦盆扣盖,各种调料研成碎末,加食盐和料酒搅拌均匀,羊肉边烤边撒调料,直到烤熟呈金黄色。

味道是椒麻口的,入口鲜嫩酥香,是西北地区特有的美食。

几个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虽然价格比其他菜都高,但用料十分扎实,羊肉选的是上脑和大小三叉肉,筋膜剔净,片成大薄片,厚薄均匀长短刷齐。

沈砚行笑道:“在远离大西北的H市能吃到这么好的石烹菜,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道西夏石烤羊是以石烹法烤制的。石烹之法起源于石器时代,那时人们用石器做成简单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其中也包括石上燔谷,《古史考》云:神农时,民食谷,释米加烧石上而食之。

据有关史料记载,石烹法有二:一是将烧热之石块放入盛水的容器中,使水沸再使食物熟之,二是将石烧热,食物直接放在石上而制熟。

很明显西夏石烤羊就是用第二种方法,杨洛叹道:“果然是古风犹存。”

孟孟咬着筷子好奇的打量着沈砚行,“沈老板懂的真多。”

“雕虫小技,献丑了。”沈砚行笑笑,将一筷子青菜夹到叶佳妤的碗里。

叶佳妤愣了愣,有些不情愿的吃了,沈砚行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下,微微露出些笑来——他就现了,叶佳妤不爱吃青菜。

每道菜都尝过评价过了,杨洛暂时将摄像机关了,“这样大家吃得更开心些。”

饭吃到了一半,沈砚书忽然打了电话过来,沈砚行有些纳闷儿,问了才知道他是问自己要不要吃蛋糕。

“不年不节又没人生日,你买蛋糕做什么?”他停下筷子,扭头看了看窗外。

沈砚书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呢,我约人吃饭,结果被人带到烘焙工作室来了。”

“哦……”沈砚行忍不住笑了起来,长长的哦了一声,充满了调侃和幸灾乐祸。

沈砚书沉默半晌,“你在哪儿呢?妈说你没回去吃饭。”

“……哦。”他这声哦应得短促,熟悉的人能听出些不好意思来,“跟佳妤还有她两个同事在外面吃饭。”

“……嗯?哦哦。”沈砚书似乎愣了愣,然后咳了声,“方便让我们打声招呼么?”

沈砚行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只把手机递给了叶佳妤,“我哥,说和你打声招呼。”

叶佳妤也觉得奇怪,可是电话已经在眼前了,她只好接过来,“……沈大哥好,吃了么?”

“一会儿去,我一会儿带蛋糕回去,明天让阿行拿去店里,你有空过去吃好么?”沈砚书根本没想他弟弟刚才可没说要不要吃这蛋糕,只满心想着,老弟,哥哥已经很努力在帮你啦。

叶佳妤愣了愣,然后忙道谢,就听沈砚书继续道:“佳妤,一会儿让阿行送你回去,我刚听说昨晚省医院来了个姑娘,是在附近酒吧跟个外国人喝了杯就醉了然后服务生通知她家人送来的,跟来的还有民警,说是这姑娘被人下药了,来的时候双目紧闭,都昏迷了,又照CT又洗胃的,现在外面不安全,你也小心点儿啊。”

“……啊、好的好的。”叶佳妤听得一愣一愣的,被人下迷魂药这事她也就在电视和小说里见过。

沈砚行坐得离她很近,沈砚书在电话那头说的话他都听见了,自然也看清了叶佳妤愣愣的反应。

他不由得无奈,从叶佳妤手里拿过了自己的手机,“哥,你吓她做什么,怎么跟老辜一个毛病?”

“我这不是给你当护花使者的机会么,不用谢。”沈砚书的声音又压低了,嘿嘿笑了两声,不等沈砚行讲话就强行结束了通话。

沈砚行看着手机屏幕一阵无语,他自己的事还没捋清楚呢就管别人,这都什么毛病。

他收起手机,看了眼叶佳妤,见她好像没什么害怕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小丫头不是胆子很小很容易吓着的么?

“你放心,我又不喜欢在外面喝酒,不会有事的。”叶佳妤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凑过来压低声音笑着说了句。

沈砚行才张了张嘴,就听见杨洛道:“再拍最后一段啊,来来来,大家来跟观众朋友打个招呼。”

摄像机开了,已经放在了能看到四个人的地方,叶佳妤和沈砚行都冲摄像头挥了挥手。

回去的时候,沈砚行到底有些不放心,“要不然……还是我送你罢,你在前面开我在后面跟着。”

叶佳妤忙摇头摆手,“不用啦,沈大哥说的那些事我真的不会遇到的,我会很小心的。”

“大哥的意思,是让你平时也要注意,尤其是跟陌生人交往这件事上。”沈砚行见她像是真的没领会沈砚书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失笑。

说完之后他还拍了拍叶佳妤的头,动作极其自然。

叶佳妤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自己跟他之间怎么就这么熟了呢,都可以随便就拍她头啦?

可是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晃晃头,不满的嘀咕了句:“不要拍我头,又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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