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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断手人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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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人到青羊宫外摆摊算命了,我又走了一圈,没有现,我得到里面瞧瞧。

这几天我有意没刮胡子,在镜子面前,胡须黑得稍有明显了。我看到了完全不同气质的自己。有点文艺,有点二逼,还有点不修边幅的特点。

成都的天气,阴天居多,不适合长期戴墨镜,我换了一幅平光眼镜,居然大大地改变了自己的形象。我觉得伪装不错,别人应当认不出我来。

我在这外面已经转了两三天了,没现他的踪迹。我其间接到毛队长的电话,告诉我,张继才老家没人,他也没有子女和家庭,老屋还在,但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据村民回忆,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去年清明节,他回来只给祖坟烧纸,也没跟村民有交流,就又走了。

那条线断了,只有靠老隋提供的青羊宫这条线了。

进入宫门,道教特色映入眼帘,各种神仙,彩塑敷金有鼻有眼。

正门进来,过门厅门神,迎面一个广场,对面一殿,上书四个大字:丹台碧洞。金底黑字,雄浑流畅,气度不凡。正门三开,横阔十丈有余;重檐两层,高差一半比例。内有金色祖师,外有香台余烟。

廊柱有字,金色黑底对联一幅,恰与巨匾相反,也还映衬;广场有台,红砂雕龙石柱两根,倒是中轴对称,不显突兀。

上联是“皎月明呈法二仙度人度已”,下联为“丹台碧洞师万物无我无他。”没看见横批,也许是以殿名为横批吧。要是我给他安个横批,大概合适的,就只有“道法自然”。

此殿内,除了一个看守的道士和几个游客,非常空荡,我接着向下走。来一殿前,门上匾额“兴行妙道”,廊柱对联上联是“门外荒冢何累累,傥令枯骨有知,应叹富贵功名转眼尽入邯郸梦”,下联是“此中还丹真上上,幸已金身不坏,任他桑田沧海放怀常醉岳阳楼”,这大概是供奉的吕洞宾了,当年他的诗“昂声飞吟过洞庭”,就是生在岳阳楼醉酒事件之后的。当然,这其中有个插曲,一个叫白牡丹还是叫红牡丹的美女,差点让吕洞宾破了法力,这是他最后一次考验了。

抛弃爱情,就能成就神仙吗?我表示怀疑。

此殿前面有两只麒麟,分不清公母;殿门右下画一把蒲扇,搞不懂意思。殿内有精致小阁,内座祖师衣履如新,道貌岸然;两边立少年童子,对视大众神情严肃,姿势正规。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规矩,殿内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居然是个中年妇女,还穿着红色的衣服。这是存心要吕祖好看?

几乎没有游客,道教的衰微,可见一斑。

此殿后面,有大型壁画,大概是仙女聚会的意思。后门之上的匾额,也与母性有关。观音菩萨,在道教,也叫慈航道人。

门匾“神恩慈隆”,门边对联分别是:“黄粱梦觉忘世上之功名,宝剑光辉扫人间之妖怪”。这个对联,实用性很强,关于黄梁美梦的故事,也深入人心。

这个故事本来是告诉人们,世间繁华如过眼云烟,是靠不住的,要看得淡。但是人性就是这样,即使知道它会逝世,但也想短暂地得到它。没有亲身经历过繁华,哪有能力品尝平淡?

有好事者经过黄梁,也写了一诗,道尽了人性本质。“贫寒书生到公侯,纵使一梦也风流;如今我打黄梁过,要向先生借枕头!”

还有一个故事,写明入道之历程。有一个老和尚,自叹一生错事太多,修行阻力重重。一次在路边收养一个遗弃的婴儿,打算以其处子之身,培养其纯洁德性,可期此处子,今后修行无阻碍,得道成仙。孩子养到十几岁,从未见生人,不知世间事物,道德可算洁白无暇,戒律可算丝毫不犯。老和尚视为圣种,百般教育呵护。

一天,老和尚下山化缘。有一施主上山来访,小孩接待。施主见此孩子礼节不通,人情不懂,事故不晓,但教其如何应答,如何施礼,如何客气,如何坐立。客人走后,和尚回山,见小子对他施礼,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叹到:污我圣种,不堪再教!

没有在人世滚过的人,戒律只是习惯。只有在人世混浊之地行过,然后严守戒律,才是真正的约束身心,才是圣人种子啊。

返璞方能归真,一个返字,道尽了人心曲折,道路艰险。

转过身来,二仙殿就在身边。门上大字“宗风丕振”,廊柱上联是:“此地非洞庭湖畔,异蓝关马前,百花静吐空明水”;下联是:“二仙携天上琼浆,醉桥头秋月,一笛横吹澹荡风”。按对联内容来看,是不是吕洞宾与韩湘子呢?

韩湘子,这个道家人物,在他的叔祖,儒家大师韩愈落难时,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之时,来到韩愈身边,是不是要表明,儒家在关键时刻,需要道家的帮助呢?

但是,上联中的“空明”两字,却很让人怀疑。我知道,道家与佛家,既有斗争又有渗透,道家讲无讲气,佛家讲空讲明,此处仿佛有点混淆概念。

按我的理解,“空”并不是“无”,“明”也并不是“有”,两者概念不同,为什么这幅对联如此不讲究呢?

我走到后面,看到这里是四川省道教协会办公室所在地,这应当是一个法源严谨的地方,怎么可以任由文人犯如此错误,还烫金高悬了?

当我向左边的竹林高台望去时,还没看清楚那红色的殿是什么模样,就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

身边是一个茶座,大约有百把个位置,竹椅木桌,生意兴隆,原来,到青羊宫的人,都是到这里来聚会的啊。其中有人在算命有人在吹牛,还有些人,就是单纯来嗑瓜子打时间的。

我也要了壶茶,静坐下来,专听一个貌似道士的人打卦算命,看他是哪个套路。

“你这是金命,一生多有仇人克,诸事总有不顺利。要不是自己过得硬,怕是病死埋土里。”假道士捻着胡须,对方仿佛信了。

这里是道教协会所在地,就没人管管么?这明显是个假道士,算命也是乱说的。这话要对任何一个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说,都有几分相似。

一般落魄人士,喜欢把失败归结于别人的阻力,也希望别人承认自己是个勇士,很硬气。所以,上面那段话,用跑江湖的套路来说,明显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话。再说,哪个人不经受过几难呢?中年男人,没经历过三灾八难,在这个时代,从概率上讲,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中年男子问到,这种询问几乎是寻找答案,走出困境的希望了。

假道士当然得拿出灯塔般的敞亮,斩钉截铁地回答:“注意两件事。第一,不要火,生气时要提醒自己。火克金,你是金命,所以要控制怒气。”

这又是套路,任何人不控制怒火,都会引来大小不同的坏结果,还需要问金木水火土?

看这男子频频点头,觉得大师说到他心坎上了,遇到了指路明灯。

“但是,土能生金,这就是你要利用的优势了。你是不是脾胃不好呢?”假道士言语试探,这是江湖算命的法则,向对方想要的方向说,向对方实际的情况说,对方就越相信你。

这里有个套路,看中年男子面黄肌瘦的样子,估计离营养不良差不了好远。用脾胃来说事,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对方说,我吃饭不行,那就正中下怀,被说中了。如果对方说,我饭量很大,就是长不好。那也可解释,就是脾胃问题,消化吸收不好,按西医,这是小肠功能不行,也属于脾胃功能范畴。

这男子已经上套,惊奇地说到:“老师,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脾胃不好,主要是不按时吃饭,还经常喝酒造成的。”

“对了”假道士摇头晃脑,对男子说到:“你要调整好脾胃,这不仅对你身体有好处,土生金,对你命运也是大帮助。”

七说八说,男子完全相信假道士一番话了。走之前,买了假道士几包治病药丸,一道符,大概给了几百元钱。

对了,这个假道士,就是我的突破口。

当男子离开时,我端上茶杯,坐在了通道与假道士之间,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一行为立马引起了他的警觉:“小兄弟,我要出去了,麻烦让一下。”

我坐着不动,严肃地直视他的双眼,看得他毛。他站起来又坐下去,不敢硬来:“小兄弟,你有何意?”

“刚才生意好嘛,你这样就在道教协会装道士,不怕人来抓吗?”我反问到。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我办案需要,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故意说出办案这两个字,让他感觉我是个公安。但他没有胆量向我求证,因为我的气势早已把他打败,况且,我这个武警出身的人,扮公安,气质是天然的硬。

“喔,原来是”他刚要说出“公安”两字,我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声张,增加了他的神秘感。我也套路一下他,这个骗子。

“请说,不敢对你有半句假话。”对方低声对我说到,看样子,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查案的便衣警察了。

我拿出张继才的图像,让他辨认,他看了一下:“莫不是老莫?”

“你们叫他老莫?”我问到,这就是他了。他在北京也号称过自己叫老莫。我将那张纸反面往桌上一扣,显示出他身份证的复印件,低声对他说到:“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说的老莫。”

“是的,这斜眼,错不了。”对方看了看身份证名字,奇怪到:“原来他真名叫张继才,是德阳的,他吹他是青城山下来的,我还信了。”

这假道士,我还没问,他倒说出了这么多东西,看样子,他对我深信不疑,我得趁热打铁。

“他还有什么特征?你说说看?”

“不敢乱说,警官,他是个断手杆。”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因为他用右手吃饭,是自然的。”

“这就对了,你给我详细说说他的情况。”

对方将竹椅一拉,靠近我些,低声说到:“前段时间,他也在这里做生意,倒不是跟人算命,主要是看风水,走阴神,与客户接洽上了,就会被客户请走。他做的是大生意,所以在这里一晃就走了。但是,他没有客户的时候,也跟我说几句话。”

我伸手打断了他的叙述:“你最近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上周六,今天星期二,也就三天前。”

“你知道他落脚的地方吗?”

“怎么,你要抓他吗?”对方好奇地问到:“他犯事了?”

“不该问的别问”我故作严肃:“你只要告诉我,他住的地方就行。”

“他住的具体位置,我不知道,他也不是天天来青羊宫。但有时候连续早上就来了,估计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看他经常换衣服,估计是有固定的点居住。”对方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对了,估计附近有家,有几天,他带了中药来,还是熬好了的药汤,如果上午没回去,中午的药就在这里喝。然后在这里点几个素菜,随便吃点。那么,照此推断,他附近有厨房熬药,不是附近有亲戚,就是他租了房子。不知道我推断得对不对?”

“道理是有些,不能肯定。”我继续问到:“他说起过没有,他附近亲戚的情况?”

对方想了想,说到:“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是成都住家客,不像我是在游方。有一天,中午他送给我一个素菜,我客气,他是这样说的,他算半个成都人,我是外乡人,这一次他请客了。其实,那也不是他客气。我的一个算命的客户,家里死了人,来算命,他凑过来,说他会走阴神,会让他与刚去世的亲人说话,也就是帮他揽了一桩生意,所以才请的客。他这个人,平时一般不与人交往,估计是在我这里能够捞到生意线索,就请我吃了一个菜吧。”

这就很明显了,他很有可能住在他侄儿家。但考虑到张继才来青羊宫,时间上不规律,我还得保留这条线索。因为张继才如果揽到生意,不管是走阴神还是看风水,具体操作都是在客户家里,当他把一单生意做完,才会回到这里来。

我把我在成都新办的一个电话号码写给假道士:“今天你说的,必须保密,要不然,法律责任你是知道的。”

“肯定肯定,放心放心,只是我这生意?”对方还是怕我干扰他的生意。

“只要你配合我们的案子,我就不干扰你的生意,如果公安有人要干扰,你就打我这个电话。”我低声在他耳边强调:“张继才回来了,你看到后,第一时间通知我,这就是你的任务。”

我在他肩上一捏,让他感受到我的力量。他痛得咬牙,就是不敢叫出声来。

从青羊宫出来,我觉得前几天,在外面转很可笑。因为,如果我来的第一天就进去,说不定刚好碰上张继才了。

我在犹豫,是不是要打电话给张继才侄儿。这里有个两难的选择。如果张继才不在他家,那么,他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就大,毕竟是他叔叔。如果张继才在他家,那就打草惊蛇了。我估计,如果张继才来成都,在青羊宫附近,住他侄儿家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离得近,还因为张继才有病熬药,估计也是在他侄子家进行的。

假道士如果跟张继才通风报信,他也只能报公安的情况。一般来说,他不敢。但万一呢?假道士如果真要跟张继才描述我的形象,张继才是不会联想到我的。戴眼镜、长胡须,这不是我在北京的形象。最多从服装外形上描述一下。

我得在他侄儿小区外守着,但我不能穿这身衣服,免得张继才看见,把我当成要抓他的警察。

我在路边一个店子买了身休闲服装,像一个普通游客。迅速来到他侄儿居住的小区外,蹲点守候。按这个时间推算,如果假道士要跟张继才通风报信,如果张继才在他侄儿家接了电话,准备出逃,那么也有准备钱财准备行李甚至准备药品的时间,这个时间估计至少得半小时以上,我来得正是时候。

如果这个人,两个小时内没有出现。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根本不在他侄儿家,二是假道士没有通风报信。

蹲守两个小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能傻站那儿。这是一条马路边上的背街小巷,路边小店小摊,人群混杂。我只需要守在小区门口就行,这是小区唯一的通道。

老式小区有老式小区的特点,有修自行车的,有补鞋的,当然还有走象棋的摊子。

有两个老头走象棋,身边围了两三个看客,这是我蹲守的最佳地点了。顺墙边,面对着小区门口,假装看这两人走棋,时不时地跟着看客们,还感叹两句,非常融洽了。

这两老头,是老对手了。棋力相当,估计两人对弈也超过了很多年了。要判断是否是老对手,就看他们前面开盘阶段的速度。一般老对手,在开盘之初,步子就非常快。如果你是夹马当头开盘,我就先上士象出车移老帅,这一套子规定行程下来,已经十几步过去了。旁边的看客才是街边棋局的兴奋点,让你直观感觉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有人拍大腿:“完了完了,要吃车了”,有人拍脑袋:“怎么能先跳马呢?炮没到位,跳马将不死的。”还有人更急躁,就差亲自动手,在棋盘上动子了。

但真正的棋手是不着急的,喝茶与抽烟,不耽误,当然这是在棋面占优的情况下,等待对方应对的闲暇时间。

这两老头,大多是和棋,因为对子太厉害,为了不让对方阴谋得逞,总是不惜对子,其中一个头花白的家伙总爱重复那句话:“想炮沉底?我让你搞不成。”啪,吃炮,丢掉了自己一匹马。

站了两个小时,没有看到断手人的踪迹,那么,前面推断的两种情况就不存在了。我只好寄希望于假道士的信息,实在不行,就与他侄儿短兵相接。

等到第二天,我就有点不耐烦了。这家伙还没有踪迹,是不是在哪些地方出了岔?我觉得要到青羊宫,再找那个假道士,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可以收集。

等我进入青羊宫,先直奔茶座,没有见到那个假道士的影子。我又迅速走遍了整个宫观,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假道士。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么那个假道士故意在躲着我,要么他已经给张继才通风报信,自己溜了。但我不能肯定自己的预感,也许,这个假道士是家里有事,今天没来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又围绕青羊宫走了一圈。在距离宫门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厕所,那假道士正在厕所门前跟一个人说话,看样子,他又拉到生意了。

我故意跟他面前走过,假装上厕所的样子,靠近他身边时,故意咳嗽了一声,他意识到了,我看他,这眼神中有询问,他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没有现张继才。

假道士没有离开,说明他没有骗我,也说明他没有向张继才通风报信,这我稍微放了一下心。我躲在厕所假装洗手,看那假道士做完生意收了钱,再出来找他。

“有什么信息吗?”

“没有,警官,我一看见他就会给你电话的,不敢瞎说。”

我离开了,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得先到他侄儿的房间地探探。

我来到那个小区,按地址上楼,在他侄儿的门前,拨通了他侄儿的电话,然后耳朵靠近门边,听里面有没有电话铃声,以确定他是否在不在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这个电话没用了?怎么办?只好敲门硬来了。

正要举手敲门,我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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