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七姨太咏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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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绡慌得噗通跪下求告我说:“小姐,精忠哥哥说了,他这就去求老爷,娶了我。”
“娶了你?如何娶你?”我气恼道。
“他,他会纳我为妾,去他身边伺候!”她含羞的话有几分欣喜。
“冰绡!”我惊道,“我本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不求闻达富贵,好歹是夫妻一心长相厮守的。你如此,岂不是委屈了自己,我待你人亲妹妹一样……”
“可是,小姐不也是与人为妾吗?如今也是……姑爷待小姐,也是一心一意的……”
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刺痛我的心,在上面狠狠剜掉一块儿,女大不中留,这话本也不错,我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她急得还要分辩什么,我只不再理她。
“小姐,精忠哥哥他说,他不愿意再娶妻的,他心里还思念亡故的妻子,况且一对儿儿女也未必能接受有个后娘。我倒是同他的一对儿孩儿处得很是投缘呢……”
“傻丫头,痴了心了!”我咬牙暗骂。
晚饭我也无心去用,冰绡端来房里,见我不肯理她,也悻悻的退下。直到了掌灯时分,致深来到我房里,看我一眼就问:“你,去庵堂看她了?”
“咏芰受伤,额头碰得很深,有些恶心呕吐。她偏偏说是自己撞到了鬼祟,所以一心吃斋礼佛的,也不肯听我劝说。她本来身子就弱,带去的燕窝人参她也不肯要。”我断断续续的说,手里把弄二姨太那件未缝制好的衫子,致深看着我手中的针线好奇的问:“怎么做件如此老气横秋颜色的衫子?”我抬眼望他有些郁怒,责怪道:“这话你可不要再讲,二姐姐听了多伤心,分明是你赠她的衣料,她得了如宝贝一样的。”
他恍然大悟悄悄头说:“是了是了,是慧巧替我安排的,还是你当初提醒的。怎么你亲手做这些了?”
我说:“二姐姐这么珍惜,我想她大寿将近,我也近一分薄力罢了。”
我记起了冰绡的事儿,问他:“冰绡回来了,她同精忠的事儿,你打算如何安置?”
他说:“我早就说过,做小就依了她。至于精忠,那日许知府来提亲,他的小姨子年方二九,同精忠倒是般配得很。人也贤惠,我许了。”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我绝望的望着她,仿佛此刻被逼入绝境的是我,我心里不由暗恨精忠,诱奸人家女孩子清白的身子,然后逼她做小,冰绡年少无知,他精忠可也是已婚之人。他分明心里已有了别人,还瞒了冰绡。
我兀自念叨一句:“这个傻冰绡!”便不再言语。
他坐在我身边,示意我为他宽衣解带,我为他解下腰间的丝绦,他却轻轻的抚弄我间的累丝金凤,问我说:“从未见你戴这些饰,今儿是怎么了?”
“出门,虽然是佛堂静地,怎也不能给大人添寒酸不是?”我奚落道,他来捏我面颊,顺势拉我倒入他怀里。
我一把捂住他的唇,眸光一转好奇的问:“我见到咏芰了,她对你还颇有旧情的。”
他恼得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不容分说亲吻我的面颊,热辣辣的。我挣扎略起身又问:“昔日你同她行房时,是真喜欢她,还是不过为了……”我险些将那“泄欲”二字脱口而出,若我果然说出,我想他就一口吃了我。好在我点到为止,他木然望我片刻,猛然一个翻身压我在身下说:“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同他嬉闹片刻,敲了他的肩头抱怨:“我去熄灯,你不是厌恶光亮吗?”
他却不理会我,如品尝美味般渐渐的解开我的衣衫,在我胸口逡巡,我的耳后燥热,我由了他去,搂着他,反觉得心里有些踏实。致深,若他知道了咏芰是女匪,是刺客,是潜伏在他身边的细作,他会如何呢?
一夜云雨共赴巫山,我依偎在他怀里,被他宽阔的胸膛温暖着。醒来时我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他这些日疲倦劳乏,我是知道他的辛苦的。于是闲躺无事,脑子里却翻涌起各种奇怪的念头,一会儿是冰绡和精忠,一会儿便是咏芰同我一道躺在致深的床上,我的脸儿一阵赤热,暗骂自己如何胡思乱想起来。
“大哥,可是醒了?”窗外九爷怀铄的询问声,不大的话音却是言语清晰。我结结巴巴的缩缩身子道:“还没。”贴碰到致深的身体,他动了动,微嗔的道一句:“天塌了吗?说!”
我忙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搂入怀里,在我面颊深吻一口,出亲昵的声音说:“不妨事,你睡着。”
窗外的九爷怀铄回禀说:“那个刺客的身份查明了,他的女人和儿女被擒了去,就是不肯供认出同匪。吴巡抚说,看来是个铁口死心的,大刑都用过了,再审下去,也没意思。不如结案了。”
“如何结?”致深问一句,忽然伸手来抚弄我,我顿时面红而赤,被他压在身下,挣扎不得,低声说:“不要!”
“没有外人,你羞得什么?”他恼道,外面怀铄的声音停住。
“说!”他喝一声,九爷才迟疑的说,“女匪,依了规矩,骑木驴游街,点天灯。匪子,宫刑为披甲人奴;匪女……吴巡抚倒是说,想求大人一个恩典,赏了给他手下为擒匪受伤的一位属下为妾。”
“鬼话!”致深大骂一声,“是他又要开荤了,无耻下作的东西!”
他吻着我的耳根儿,脖颈,吻上我胸前痴迷的彷徨片刻,忽然抬起头对窗外的怀铄说:“随他去吧!”
一句“随他去吧”,我魂飞魄散,虽然不知什么是骑木驴,但是我听说过匪的子嗣被阉割了给大户人家为奴,女儿被卖入妓院的惨事。我急得劝阻说:“老爷就多积德行善吧。焉知那些刺客不是如此结仇的?”
他打量我,勾起我的下颌亲吻我的唇,然后说:“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不去深究了。”
草草的行事起身,彼此相对无言。他为我拉紧了衫子说:“女人,历朝历代的风浪里,都是得胜者樽鼎中的羔羊,失败者身下的白骨。她能苟延残喘,就是她的运气。”
我诧异的审视他的眼眸,他目光里含了不屑的霸气,我郁怒,却无从去反驳。他的话难听却是事实,什么红颜祸水,不过是男人为了替自己的无能做掩饰的遮羞布而已!
官逼民反,黄毛匪替天行道揭竿而起学陈胜吴广无可厚非,只是男人在外一时意气失败了,却牵累了妻儿老小,弱者何其无辜?
只是我心里不平,我冷冷一笑道:“我年少时最佩服西楚霸王,年少成名,纵横天下。可后来自从知道他擒了高祖刘邦的父亲在两军阵前架一大鼎以烹高祖父为要挟逼刘邦投降时,我极其鄙视他。一个男人,有本事就同敌手真刀真枪去较量,却偏偏欺软怕硬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
他打量我,冷哂着凝视我的眸子,平静的说:“看戏的评古论今,上下嘴皮儿一动,想如何说就如何说,不然哪里有‘纸上谈兵’这个词?博浪堆那锤子若扔得不准,你去替张子房扔一把去?”他满眼挑衅,冷笑而去。我气恼,正在捶床郁闷,见门开了,进来一人。我正想呵斥丫鬟们:“出去!让我静静!”却见帘子一挑,进来的竟然是七姨太咏芰。她如何回来了?
我惊得倏然站起,直迎过去拉住她低声问:“你如何回来了?”余光现尺素在一旁,忙缓了声音责怪:“看你,急得一日不见他就不行了吗?也不顾自己的伤。”
我扫视了左右,对尺素吩咐:“我同七姨太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吧,不必伺候。”
又吩咐尺素说:“去院外面守着,老爷等会子回来了,就告诉我们,我们也去迎一迎,免得他怪我们不够殷勤。”
打走了尺素,她急得抓住我的臂摇着哀求:“漪澜,你救救我们,周怀铭他丧心病狂,他抓到了死去的大壮哥的媳妇和儿女,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凌辱残害她们,漪澜,你要制止此事,我实在没了法子。红五哥他们,如今也是无能为力。”她抱住我,身子渐渐的瘫软,痛哭流泪坐在地上。
我生怕丫鬟会听到,隔墙有耳,可是咏芰她如今已经忘乎所以。可是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致深的声音,如霹雳惊耳:“大白天,如何的关门!”
天哪!他如何回来了?
我急得一把拖起地上的咏芰,对她说:“休得造次,听我安排。”
我迎到门口时,门已被推开,他立在门口,并未进来。我屈膝道个万福镇定地说:“爷如何回来了?自当爷走了,我才拉七姐姐来为她揉揉身上的瘀伤。”
他将信将疑的望着我,又望去屋内。咏芰徐徐来到我身边,匆匆一礼,带了几分惊魂未定。
致深问:“你如何回来了?”
她惊如小雀儿般目光张惶,呢喃一声:“怕,荒野孤庙。”
致深一笑,道一句:“心不静。”